愤怒归愤怒,姒子如今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她将鞋袜月兑下,然后将那件衣裳放在水中狠狠的踩,拎干的时候衣衫已经被她拧得皱皱巴巴了,山谷里风大,姒子把衣裳随意挂在一颗歪脖子树上风干,自己则躺在树下的草地上斜眼看着。
她出关后先后打听了不少熟人的消息,却没有听到任何关于白墨的消息,这个人好像安静地消失了一样,如果说这件衣服百分百确定是白墨的,那么白墨就极有可能这些年都在昆山剑派。
“我就不信把你引不出来!”
姒子想了好一会儿后,爬起来将衣裳揉成一团就朝着昆山弟子所在的膳堂走去,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想要进膳的弟子的用膳时间,许多昆山剑派的弟子是认识姒子的,看到她来这里都十分意外。
“咦,是穹庐山的美人师妹。”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姒子稍大的弟子用胳膊肘捅了捅一边的晁金,晁金看到姒子的时候,那带笑的脸立马有几分变了。
他死也不会忘记当年姒子是如何当众羞辱他的!
“师妹?人家三十岁就结丹,纵然你年纪比她大,在她面前你也得称她一声师姐。”晁金鸣里嘲讽着同门弟子,心里却酸溜溜地不得劲,当年初见时,两人同是低阶的炼气小弟子,可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姒子成了人人称颂的天才,而他依旧在凝元之境苦苦挣扎,数年了都无法洗髓伐骨。
“小师弟,美人师妹可不想是那样的人。”那名年纪稍长的弟子见姒子那边张望,十分热情友好地走了过去,问:“这位是穹庐山的姒子师妹吧,不知师妹来膳堂有何事?”
姒子见终于有个活人敢跟他说话了,忙道:“这我师兄有礼了,我是来膳堂做面条的,可是我不知道后厨在哪儿,也不知道面条怎么做。”
“噗嗤——”周围听到姒子话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好办。师妹跟我来吧。”
姒子点头,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道:“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我叫方庆元,师妹称呼我方师兄即可。”
方庆元说完这话时,已经带着姒子绕到了后厨,后厨处,负责烧饭的弟子们此时也在用膳,因为烧饭弟子大多是杂役弟子,见到方庆元这等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人,忙起身唤了声师兄。
“你们可有人会做面?”方庆元辟谷已久,近日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陪晁金。所以并不知道后厨里的情况。
而他一问完。就有好几名杂役弟子上前一步。
“师妹。你看你需要几人帮忙就挑几人吧。”
姒子感激地朝方庆元笑了笑,然后挑了一个看起来最为老实的弟子,那弟子得了令就去拿面拿水拿盆,其余的杂役弟子也因为好奇和被“迷惑”。都动起来帮忙。
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之后,姒子让他们全部后退不准插手,指导她和面的弟子在一旁一边纳闷一边口述,可这种杂事往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姒子试了许多次,还是见面揉成了浆糊,几乎令其崩溃。
“看来你也有不会的东西。”晁金的声音在后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嘲弄,像是嘲弄姒子。却又像是嘲弄他自己,竟然只能在这种事情上占据优势。
姒子现在可不想理会找茬的晁金,又将一把面泼进了面门,其动作之粗鲁暴烈,完全暴露了她已经没有任何耐心。
“你这样。就算让你在这里呆上一整天也做不出一碗面来,如果需要帮忙,我很乐意效劳。”晁金又笑了一声,姒子听着只觉得分外扎耳。
“用不着!”她很果断地拒绝了晁金,因为她答应过会亲手做就亲手做,而且这里这么多底底子看着,蓝洬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这碗面是否假手于人,她才不干这样的蠢事。
晁金被拒绝后,仍旧站在门口,也未觉得难堪,就这样看着姒子一遍一遍地试。
“哈哈!不就是一碗面么,怎么可能难倒本姑娘!”
终于,在三个时辰过后,姒子揉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根面,然后熟能生巧地做出了一大碗,揭盖下锅。
待面条熟了之后,她赶紧热乎乎地装好,急匆匆地往蓝洬的小筑赶,蓝洬此时已经阿依解封完毕,正在给阿依做最后的检查,看到姒子回来了,嘴角笑意清然,然后将目光落到了食盒上。
食盒倒是普通的食盒,只是食盒提手上裹着一件被蹂躏得不成形的衣裳,若是他没记错,那就是他让姒子去洗的那件。
“做好了?”他淡淡出声问。
姒子点头,将食盒打开,里面是一弯粗细不一的热腾腾的面条。
“看样子,应该是你亲手做的。”蓝洬坐到桌边,然后拾起食盒里的筷子。
姒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双挑起面条的筷子,等面条要到蓝洬嘴边的时候,姒子却忽然喊道:“等等!真的是你要吃吗?”
蓝洬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问:“难道你不是做给我吃的?”
姒子头一扬,然后别扭地别过去,哼道:“你吃就你吃,哪这么多废话!烫死你!”
蓝洬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面条刚要入口的时候,一道微弱的紫光突然在他面门处闪了一下,随即蓝洬的动作再次被动地顿住,他苦笑一声,然后停箸,道:“你们先出去片刻,我进膳时不喜欢有人打扰。”
姒子眼珠子转了一转,狡黠地一笑后,她二话不说就带着小筑内的人全部离开,然后贴在门板上用洞察术观察着屋内的情形。
果然,门关紧片刻后,魔尊带着他本来的面貌在一片紫光中出现,然后蓝洬迅速起身,将位子和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都让给了魔尊。
魔尊笑着凝视那碗面许久,才提起筷子缓慢而优雅地吃着,好像是在品味,但他时不时皱一下的眉头,又昭示了这碗面究竟有多“美味”。
姒子在外面一个劲儿地偷笑,她在这碗面上可下了不少功夫,从揉面到起锅,每一个过程都经历了至少三次,除了修炼,她还是如此认真地去做一件事情,看着魔尊小口小口地吃着她做的面,她心里忽然多了一种奇怪的窃喜感。
魔尊吃完面之后,将碗里的汤水也喝了个干净,心满意足地瞟了一眼门外,他嘴角带着寻常的笑意慢慢捏出法诀,最后消失在一片紫光里。
“师父,你看上去好开心,是不是你在面里加了什么东西?”阿依瞧着自家师父那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有些好奇地问。
“当然没有!”姒子急忙否认,那可是她花了好大功夫做的,为什么要刻意加料毁了自己的心血。
“那师父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阿依不解地问。
姒子的脸僵了一下,然后问自己:“对呀?我我为什么这么开心?”
猛然间,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然后脸上的笑容立即龟裂。
不可能!她怎么会对那个魔头——
“吱呀!”蓝洬的开门声打断了姒子的思绪。
“进来吧。”
“不用了!”姒子的脸色一阵煞白,两颊愈发僵硬地立马拒绝,道,“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这就告辞!”
蓝洬眉心动了动,虽然不明白姒子前后态度为何突变,却也没有阻拦,而是笑道:“好走,不送。”
姒子带着阿依和灵家兄妹一直逃也似地跑到山脚才停下,然后他们同时陷入茫然之中,齐刷刷地看着姒子。
“我想想我们该去哪儿。”姒子从戒指里模出一本古籍,那上面记载着九州各种稀奇古怪地方,她随手一翻开,古籍上“崇圣塔”三个字就引入了眼帘,“就去这里,去崇圣塔!”
灵家兄妹对姒子如此草率的行为有些苦笑不得,但如此倒也有一好,便是这一路都不必纠结了。
“师父,在去崇圣塔之前,阿依能去看看弟弟吗?”阿依眼含期盼地问。
“当然可以,咱们这就走!”姒子说完面含深意地看了灵越一眼,仍旧没能从她脸上看到什么特殊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灵家的事,说到底是她的责任,离浩却被无辜殃及。
“灵姐姐,离大哥喜欢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姒子决定重症对猛药,这俩人可不能再这么耽搁着了,否则她一定会内疚而死。
灵越的眼睛里起了一丝波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什么人也不怪,只是觉得自己如今太弱小,想要多些见识多点力量而已,至于感情的事,就让它随缘吧,况且,怜惜和内疚终究不是是爱,不是么?”
姒子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想要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灵越那么聪明,不可能察觉不到离浩对她态度的变化,但若是察觉到了仍旧不露声色,那便是真的心如止水了。
姒子深吸一口气祭起仙剑,趁着这个机会先将御剑的口诀教阿依记住,然后几人先后御剑朝洛阳城方向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