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药祥盛情拳拳,卓君无奈之下,便在省中医院多盘桓了半ri。
喝喝茶,叙叙旧,霍药祥长期行医所积累的一些疑惑点也借机请教,卓君听得多,说的少,偶尔提点两句,也总是会让霍药祥醍醐灌顶,受益良多,内心对这位小叔更加钦佩敬仰。
傍晚时分,卓君坚决拒绝霍药祥回霍家的邀请,一个人驾车离开。
霍药祥父亲霍英年的脾气他很清楚,热情好客,又善饮酒,一旦过去,没个三五ri根本出不来,要是强行离开,把老人家气出一场病来,就不妥当了。
还是等这边事情差不多了,再好好过去盘桓几ri。
夕阳余晖,斜斜洒落在别墅区的主干道上。路边,高大的梧桐树上,叶子缓缓飘落。不远处的草地上,小女孩曳着风筝快意奔跑,任凭那风筝在地上滑稽地不断栽着跟头,留下一连串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秋意渐浓。
卓君将车停好,紧了紧衣领,走过别墅小院儿内的鹅卵石小径,推门进入。
一进门,一股葱蒜暖香扑面而来。一楼厨房尽头,一个婀娜修长的身影腰系围裙,正在里边忙碌着,如墨的秀发随意盘起,左右两截袖管,卷到肘弯处,露出两截欺霜赛雪的藕臂,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种惊人的莹润白皙。
饭菜的香味,正从她的手下,源源不断地传出。
有葱香饭暖,有女子温娴。
这种属于家才特有的暖意,瞬间通过嗅觉视觉,传遍全身,让卓君整个人刹那间竟有些恍惚。
“回来了。旁边新备了拖鞋,你先换上。饭,马上就好
厨房里,方怡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回头,音调依然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之前那种扑面而来的凛冽冷意,却是消散了不少。
卓君低头,这才发现鞋柜边的拖鞋已经更换过了,之前,全家人穿的都是棉拖,只有他一个人依旧用的是人字拖,这时候,人字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崭新的深蓝se包跟棉拖。
换上拖鞋,卓君洗了洗手,便老神在在地在餐桌旁边坐定,等着吃饭。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卓君是在想事情,逐个推敲一个月后方珂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相应的调理方法,有些古方虽好,但寻药比较不容易,还需要好好斟酌。
方怡则是有些尴尬。
就在今天上午,卓君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来了个巨大的变化,虽没有天翻地覆那么夸张,但她之前的那些片面认知,却是全都有些站不住脚了。
如果真的没本事就靠嘴皮子,父亲一个人上当也就算了,连市局刑jing支队郭队长、中医院霍主任全都对他推崇有加,居然一个叫他师叔,一个叫他小叔!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是谁?
而且,整个过程她也是看到的,卓君医治孙倩时简直已经不能用神乎其技来形容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重的过敏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后居然就全然无恙。更难以置信的是,他还仅是动了动口,根本就没有出手!
她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对这些其实也不太在意,只是,不管如何,今天卓君是切切实实地帮了“虞美人”的大忙,说是拯救于水火之中也不过分。
于情于礼,她都得表示一下感谢。
而且,知道他是有真本事的人后,她一下子就安心多了,之前冷眼冷面一方面是因为初见面时他的轻浮孟浪,更大的原因还是担心他是个滥竽充数的西贝货,怕因此耽误了方珂的病情。
只不过,她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擅长,要是正儿八经地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她绝对可以轻松搞定,保证面面俱到,妥帖合适。
但是要面对这样一个关系古怪的年轻男子,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说陌生,人家早已住到她家里来,已经同吃同住有一个星期了,说熟悉,却又远远谈不上,昨天还怀疑人是骗子,准备用冷暴力让人知难而退。
他不说话,是在等着我道歉吗?
无言的沉默,让方怡渐渐有些紧张起来,握刀手的手掌心,渐渐渗出汗水来,连带着,切菜的刀法也有些凌乱无序起来。
餐厅内的卓君似有所感,朝厨房那边望了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呀,卓哥哥,你回来了!你今天,实在是太威风了!”
正在这时,方珂从楼上一阵风般冲了下来,上学时简单的单马尾,变成了两个俏丽的小辫子,唇红齿白,两只眼睛明晃晃咕噜噜的,很像是芭比女圭女圭,穿着一身连体的鼹鼠睡衣,就像一只褐se的小鼹鼠。
厨房内,方怡顿时舒了一口气,卓君却是瞬间提起jing神,丝毫不敢大意。
这小姑娘的心思他完全模不准,好几次在她的糖衣炮弹之下,他都以为两个人冰释前嫌宣告和平了,结果到了课堂上,她整蛊他的花招却是一次比一次狠。
方珂紧紧挨着卓君旁边坐下,带起一股青苹果般的香甜气息,斜着眉眼,笑嘻嘻问道:“卓哥哥,快说说,那个据说很厉害的霍医生,为什么叫你小叔,还当面下跪?还有,那个凶巴巴的郭队长,为什么很怕你的样子?”
“我饿了卓君缓缓道。
“不说拉倒方珂眼中愤怒的火苗一闪而逝,气呼呼地趴在餐桌上,扭过头,不理卓君。
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道:“……卓哥哥,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位阿姨是肉类过敏的,又是怎么断定她信佛吃素的呢?”
“我真的饿了
“你!饿死你!”方珂大怒,气得围着餐桌转来转去,发誓不再搭理卓君,可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凑上来道:“那个,卓哥哥,人吃肉,真的会过敏成那样吗?”
“我愈发饿了
“啊——”方珂大叫而起,冲向厨房,“方怡姐!你做什么饭怎么这么慢!是想等我死后,让我曾孙在坟前烧给我吗!”
……
布菜盛饭,都是方怡和方珂在忙活,卓君大爷一样的坐着,就等开吃。
饭菜很丰盛,味道也相当有水准,三个人围桌而坐,因为有方珂在,虽然没有聊到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但气氛还算不错。之前紧张的关系,总算缓和了一些。
方怡试着问道:“依你之见,今天的事情,都是‘美颜国际’所为了?”
“我也不知道卓君老老实实道。
“你……不知道?那你跟郭队说的那些?”方怡讶然道。
“我只是说事实,这件事,美颜国际确实有很大嫌疑,至于他怎么猜,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情卓君边低头扒拉着饭,边随意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听方伯伯说,最近一年‘美颜国际’逼得你喘不过气来,索xing已经出手,就借着郭正鼎的手恶心他们一下,你这边,也正好趁机缓口气,稳住阵脚。你以为,吃了你这么多顿饭,是白吃的?”
方怡瞬间动容,心里顿时又愧又惭,自己那样对人家,人家居然还这样以德报怨,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咬咬牙,借着给卓君添饭的当口,倒满了一杯酒,站起身,认真道:“……卓君,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事情可能真就麻烦了。以后,方珂的事情,还要多劳你烦心。大恩不言谢,这杯酒,我先干为敬,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支应一声,我一定竭尽所能……”
卓君忽然想到一件事,嗯了一下,若有所思道:“那天晚上你那管口红,可否拿给我……”
噗。
咳。咳。咳。
方怡半口白酒下肚,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整张脸,更是又红又窘,活像熟透了的虾子,指尖颤抖地指着卓君,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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