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片的木质小楼,狭小的街道,穿着和服木屐略显疲惫的人……
一百多年前的现世看起来略有寒酸,街道上人很少,零星分布着几个小摊贩,生意也十分冷清。海燕打开穿界门的位置应该在比较偏僻的侧街,周围的双层木楼看起来很老旧,偶尔还有窗纸破旧漏洞的窗户,黄昏里看上去非常萧条。
这时的尸魂界还没发明出义骸,所以我们这些死神在现世跟幽灵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不能被人发觉的存在。虽然这样的我不能尽情享受现世,不过能够过几天没有蓝染没有浦原的好日子,我实在别无所求。
我和白哉暂时挂着海燕跟班的牌子,跟在这位名义监护人的身边。他这次带了不少死神,据说是技术部门追踪到数只基利安通过不明途径跑到了现世。
实在懒得推测是谁干的好事……
海燕让死神们分开搜捕,只带着我、白哉还有空鹤三个小鬼跟着,这位副队长毫无压力的脸顿时让我不太爽:“听说这回的敌人不在少数啊,这样把人分散开真的没问题么?”
“真难得,你居然会为本大人担心啊!”
这男人得意的笑脸就让人更不爽了,我跟他对视两秒,转头拉过空鹤笑着问:“有想去的地方吗?要不要去瞧瞧新式的洗衣液之类……”
海燕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手一个地拉开我跟空鹤,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妇:“那个啊,离这里不远就是十番队的常驻区了,会有支援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我眨眨眼:“十番队?”
空鹤少见地接了我的话说:“是伯父,这段日子他负责驻守现世。”
伯父?不会是……
“伯父是十番队的副队长,志波一心。”海燕说着把手按在空鹤的头上揉了揉,笑道:“空鹤和岩鹫都很喜欢他。”
“大哥!”这彪悍姑娘也有脸红的时候,她大概被海燕说穿心思,抬手把头发弄到额前挡着脸。
我凑过去:“诶,很久不见才想他的吧?真可*……”
“你闭嘴!”尽管解了绑在头上的带子,空鹤的头发还是不能完全遮住脸,眼睛瞪圆,下面一片脸颊都红起来——八成是被我气的。
一个刀柄忽然挡在我往前探的肩膀上,白哉拦住我,却看着海燕说:“接下来我跟这家伙一组行动,可以吧?”
“诶,想不到你们关系这么好啊?”海燕这嘴贱的男人每当不敢说我的时候,总会转移到白哉身上发泄感情,从他那双笑成招财猫似的猥琐眼睛就不难看出。“怎么怎么?难得来现世,是准备两人一起约会么?”
白哉攥着刀的手臂绷出一串漂亮的青筋,闭起的眼睛旁浮出一个小小的十字。
眼看着千本樱已经被拽出一点,我压住白哉的手腕:“副队长大人,我认为在任务前逛一逛内衣店会比较能满足您的需求,毕竟这次的日子不短……”
我话还没说完,海燕已经拖着他妹妹跑得不见踪影。
“好啦清场完毕,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跟白哉都是初次到现世,收好示警的信号弹便顺着侧街逛了起来。
白哉一怔,脸突然局促起来,眼神飘到一边:“是……”
我叹口气:“你是想问在一番队门口碰见苍纯先生的事吧?”
辞别总队长的时候,六番队恰巧外出执行任务,因此我跟白哉的事便由总队长代为转达给朽木银铃。本来是挺顺利的休闲度假,结果我很不幸地在一番队大门口被蓝染捕获,我就预感这次的现世之旅要糟糕。
由于被变态蜀黎耽误了片刻,我追出来时遇见了任务归来的苍纯,他的衣服沾满泥土,样子虽狼狈却并没有血迹,看着精神不错。
白哉再次被我戳中,非常单纯地露出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这臭小子最近变得表情愈发丰富了,而且现在的他还没修炼成那张扑克脸,并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心情。
“我只是想感谢收到了那串风铃。”我有滋有味地欣赏着他脸上走马灯似的颜色,边走边说:“想不到那真的是他亲手做的,收到这种礼物的我真是太荣幸了。”
白哉在我后面半步的距离慢慢跟着,用鼻子哼一声,别开脸漫不经心地看着某个方向,眉心微微向下压,眼睛只睁开一半,无意识地抿着下唇,把下巴的皮肤弄出一点褶皱来——十足十的别扭模样。
相比未来那个所有情绪都用同一表情展示的面瘫先生,这样子实在让我忍不住揶揄他:“喂喂,该不会连你都没收到过吧?”
“你……”白哉的眼刀立刻砍向我,答案再明显不过。
我夸张地笑着:“真的?那我简直受宠若惊啦!能得到苍纯先生如此厚*,我真是……”
“哼!”白哉狠狠用带着鞘的刀甩过来,被我躲开,他气势汹汹地正要对我笑嘻嘻的脸吼两句时,眼睛却突然越过我看向了别处。
那张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凝固了一下,随后就连针对我的杀意都渐渐淡了。我顺着看过去,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向父母央求想买小风车玩具的孩子,他们穿的很破旧,甚至还不如白哉家扫院子的仆人,小孩子脸颊的皮肤也很粗糙,指甲的缝隙里还有泥土。
可是从父亲手里接过那个不值钱的玩具时,孩子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法形容的开心喜悦,像是能发出光来。
孩子牵着父母的手很快消失在街角,白哉依然看着那个方向,他眼眸里的神采已经暗下去,仿佛夕阳的光也不能照射/进去,很冷。
像是那个位置始终只有他自己,别人的温暖幸福总是离得很远,看得久了,就再也不能融入他眼中了。
跟许多烂俗的贵族相同,原来白哉缺少的也只是一份最普通的东西么?
我的心忽然像被捏了一下,并不疼,却觉得一直刺着白哉最痛那处伤口还乐在其中的自己,实在很卑劣。
“嘿,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放大笑脸,挡在白哉的视线中央。
“没、没有,”白哉被我吓一跳,随即正色:“而且我们可不是来玩的。”
我绕到他背后推了推他,不在意地说:“时间还早,夜晚才是工作时间吧?现在稍微偷会懒没关系的。”
白哉被我推着不自在地挥动手臂:“怎么可能偷懒?!”
“怕什么,前面往左还是往右?好像右边比较亮,比较热闹哦!”
“……右边。”
*****
我很快后悔了。
让白哉做决定的路口实在对比太鲜明,左边比我们走过来的小街更阴暗狭窄,而右侧已经挂起连串的灯笼,把昏暗的黄昏照得通亮,街道也更宽敞,老远就能听见吵闹的人声。
然而事实证明,表面看起来越好的,往往是很糟的选择。我们俩踏入那片喧嚣的街口时,我就预感不妙了。
那次去志波家还是白哉头回走出静灵庭,即便活了百年,他也不过是尸魂界定义上的少年,对陌生的热闹环境抱有某种与生俱来的好奇。
这条街明显人要多些,偶尔还会有漂亮的马车跑过,车角挂着铃铛,越长的铃铛串昭示着车主越尊贵的身份。再往前走,两侧屋子的装饰就明显不同了,要更奢华、颜色更艳丽,越接近街中央门面也越大。
白哉看得目不暇接,指着某个大门口浓妆艳抹的女人问我:“那是在干什么?怎么打扮成这样,举止也如此粗俗?”
我瞟他一眼:少爷,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家女仆那样走清新人/妻路线的……当然也不是所有都像夜一空鹤那么彪悍。
“那是这里人的品味……”
这时候正巧有男人准备进入那家店,彻底颠覆白哉审美品位的女人立刻柔若无骨地靠上去,浑身散发着春意盎然的气息。男人很自然地搂过她,捏着下巴当众吻了下去,女人随即娇声笑着,半搂半抱地跟男人走进去。
这条街上铺子的装修大同小异,显然做的都是同一种买卖,这对狗男女大庭广众下如此亲昵,路过的人仿佛司空见惯一般,只是引来男人身后跟着的狐朋狗友的叫好声。
——没错,从规模上看我猜这里该是中上等的花街,虽然做选择的是白哉,不过把穿界门开在离这里这么近的地方……志波海燕,你果然是披着纯良外皮的怪蜀黎,原本就不怀好意的么?!
白哉对这种行为微微皱眉,他的伦理道德观念估计也被打破了,可是这小子脚下没停,根本没有半分向后转的想法,跟着又以极为严苛的角度点评了后面两家店门口的妓/女,那张纠结的脸就更沉重压抑了。
少爷啊,容我问一句,您自虐么?既然这么讨厌,干嘛还要继续逛啊?!
我拉拉他袖口,询问地说:“不如我们回去吧,这里……”
白哉却挑着眉梢打断我:“不行,现世的人竟堕落至此,难道你不知道越是堕落的气息越容易吸引虚么?而且这条街附近没有死神的灵压,怎么那些人不在这里巡逻?我们也走的话万一这儿遭到袭击怎么办?”
看着他一脸义正言辞的认真样,我真想挠墙,或者去角落抱着灯杆大哭一场——少爷啊,那些死神分明就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才不过来的嘛!哪有您这么直接往枪口上撞的啊?
白哉不理我,抓着我的领子拖着我往前走到一个门庭很大的门口,指着说:“这里安静得多,门口也没有那么低俗的女人,我们去里面找地方隐藏。”
我腿都软了……这家没有牌匾,光溜溜的门比之前的那些起码大出两三倍,大门两侧一字排开好几辆黑色的马车,档次堪称豪华。就连门口左右站着的一男一女穿的衣服都是上等布料,两人的打扮高贵简洁,对进门客人的礼貌也非常周到规矩。
看起来是这条街最大的一家……歌舞妓馆。
白哉根本不容我反驳,拉着我进门时门迎的两人根本就看不见我们,可小少爷依然十分有礼地冲他们微微颔首,然后大踏步地直奔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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