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风铃 33第三十二章 告别

作者 : 咸雪

无人能使时钟为我敲响已逝去的钟点——拜伦。

我又做了那个梦,窗棱上挂的古朴风铃、飘进来的樱花瓣,依旧站着熟悉的背影,然而转过身来时,表情却无比的柔和……是白哉的脸,却挂着苍纯的温柔。

他就像我最近每次梦见那样,张开嘴,说着什么,我总是听不见。

然而这回不同,那张未来的朽木白哉的脸带着淡淡的笑意,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看着他的嘴动了几下后闭起来,又缓缓张开,这次我听见了,他说……

“苍……”我刚吐出一个字就醒了,身体好像被梦魇住,僵硬着还很冰冷,我动不了似的呆呆看着天花板。

梦里那不知道是苍纯还是白哉的人仍然在我眼前,像个挥不去的影子,他的笑仿佛吸进了阳光般刺眼,神情又异常柔和,特别诡异地矛盾。

我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里是白哉的卧室,没人通知我被分到几番队,我也就大方地继续住了。苍纯从一番队回来后就被白哉堵上了,直到我练完刀几乎爬回床上准备睡觉,也没见着这对父子,我猜他们可能是做风铃做到穿越了。

外面很黑,应该是半夜,我侧过头,发现白哉的被褥还是整齐地铺在那里,只缺少了主人。

其实白哉玩得晚了直接睡在书房也不是不可以的,况且他总是给自己太大压力,平时同龄人该有的兴趣他一样都没有,除了练刀就是练鬼道,这回好不容易有了点正常小孩的冲动想做个风铃,朽木家恨不得全家上下给他当拉拉队鼓劲。

可我说不上来,就是心里很没底,后院除了吹动樱树发出的瑟瑟声之外,我好像还隐约听见一点吵闹。

我爬起来溜出去,越往前走吵闹声就越大,那种怪异的不安也就跟着越来越浓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几名下仆在回廊里跑过去,按理说这个时间他们早该休息了,我抓住一个比较眼熟的男人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市丸先生,”男人竭力收敛脸上的慌张,向我点了下头说:“据说是夜间巡逻小队遭遇袭击,苍纯大人已赶去救援了。”

“遇到什么袭击了?情况怎么……”问他这个有什么用啊,我忙改口:“朽木队长怎么说?还有白哉……我是说白哉少爷呢?”

“苍纯大人赶去不久,家主大人便被召到了一番队,现在也有一两个小时了。”男人仔细回忆着说,“白哉少爷的话应该还在书房吧。”

“是么,谢谢了。”我放开了他,刚才我从白哉院子溜出来时分明感觉到书房没有人,朽木银铃也去了一番队的话,说明此番遇袭的情况很严重。

我刚走到前院,远远就看见韬婆往这边跑。这老婆婆在朽木家久了,被传染上冰山家族遗传的绝症面瘫,她不做体力方面的工作,平日里总是一副淡定得要死的样子游刃有余地分配白哉院子里的活儿,连走路从来都是匀速。

然而现在,韬婆加上拐杖算是三条腿几乎足不沾地地跑着,差点跟我撞上,我连忙扶稳她:“韬婆,发生什么事了?”

韬婆的头发都跑散了,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眼泪,上气不接下气:“苍、苍……”她不是死神,又跑又哭后她完全说不出个完整的话,幸好朽木家分给照顾韬婆的女仆及时赶过来。

女人眼角的褶皱里也全是泪水,跑得急了没站稳,她一条腿跪在地上往前扑着抓住我袖子:“市丸先生,请您快去,少爷他……”

“白哉?”我被她们这满脸的泪吓得呆了呆,那种糟糕的感觉突然就强烈地涌了上来。

女仆说:“白哉少爷听说苍纯大人的小队在支援途中遭到伏击后,他去一番队找家主大人,半路的时候……”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带着重重的哭腔继续说:“半、半路时,苍纯大人的小队就……全员覆没了……”

全员覆没……我扶着她的手蓦地没了力气,任她瘫软地坐在地上哭起来,韬婆似乎也耗尽了体力,靠在廊柱上捂着脸哭着。

我慌忙抓着女仆问她:“白哉呢?他知道了吗?”

“是的,少、少爷还没到一番队就……”她泣不成声地说,“是跟去的启人跑、跑回来说的。”

启人是白哉院子里的下仆,人很机灵,他的身份进不去一番队,多亏还能知道报告韬婆。

“苍纯先生的小队在什么位置?”

“启、启人说是去西流魂街的路上……”

我冲了出去,以白哉的速度,启人从一番队折回来的时间足够他用瞬步赶上苍纯,那么现在……我猛然停住脚步,在树干上蹲下来。

忽然想起蓝染说过的话,他从来都不会毫无来由地做什么事,提醒我苍纯的生命快到尽头绝不会对他没有意义。

如果是真的,那我现在冲去找苍纯和白哉就正中了蓝染的下怀,可是如果不去……

腿上好像被绑了铁块,我觉得这种犹豫都是对苍纯的背叛,胸口仿佛堵了块巨大的石头,我想起苍纯的微笑和信任,想起他对我说过的每句话,甚至想起白哉拉着我在集市逆着人流穿梭的情景……

那种沉重的罪恶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站起来,压住灵压收起了瞬步,用跑的靠过去,我有把握不让任何人发现。

可是,当我发挥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时,一切理智似乎都没意义了。

空地上发生过激战,一片狼藉,血和尸体到处都是,有虚的也有死神的,不过都是躺着的,所以我很快发现了那群围在一起站着的人。

来救援的是二番队和六番队,夜一和朽木银铃亲自带队赶过来,可惜已经晚了。在炼狱一样的背景里,我看见躺在地上的苍纯。

即使没有架子,苍纯依旧带着贵族式的气质,头发一丝不乱,衣服整齐没有褶皱,走路时背脊挺直,笑容里总是带着阳光的温暖味道……然而现在,他右半边身体被虚闪毁了,血肉模糊,手里的刀只剩了一小截,刀刃上布满裂纹,抓着刀柄的修长手指皮肉全部翻开,隐约能看见被血染红的骨头。

我不知道在这么远的距离我怎么能看得如此清楚,我觉得苍纯能勉强辨识的半张脸上那种死气和紧闭的眼睛,让我指尖都迅速冷了,好像连刀柄都握不住。

白哉跪坐在苍纯旁边,他的表情很平淡,眼睛垂得很低,睫毛的阴影打在上面完全遮住了眼里的光,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朽木银铃和夜一站在他身后,仿佛已经习惯了面对死亡,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了很久,夜一终于走到他背后,她轻轻在白哉肩上按了按:“白哉,你……”她的话似乎说不下去,白哉无动于衷,她就半蹲下来,把手从他腋下插过去,想把他拉起来。

白哉的双手始终交握着放在身前,被夜一这样一拉,他的手臂动了动,血就从他腿上一点点晕开,在黑色的死霸装上好像一朵缓慢绽开的暗色牡丹。

我下意识地往前跑了几步,就听见夜一的吼声:“朽木白哉,你疯了?”

她翻开白哉的手,那里面是几块斩魄刀的碎片,还残留着苍纯的灵压,被攥得太紧,已经把白哉的掌心全部刺破了,血不断地涌出来,他却不知道疼似的,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碎蜂,通知四番队了么?”夜一朝旁边喊道,立刻有人跑过来应她,那熟悉的小姑娘对别人看都不看,贴心地把绷带和止血药掏了出来。夜一就掰着白哉的手,想把那些刺进他肉里面的刀取出来。

当她碰到那些碎刀块时,白哉不知是不是被疼的,他反应极大地抽走双手,死死护着那些刀片,襟口的衣服立刻被划破了。他往旁躲时险些摔倒,踉跄着爬起来,眼睛瞪得极大,却没有半分神采。

“……滚!都滚开!”白哉一手仍抓着那些刀片,同时拔/出千本樱指着夜一,脸上愤怒到近乎扭曲。

“夜一大人小心!”碎蜂挡在夜一前面,他们都清楚白哉现在多半是掩埋了理智,可她从心底还是忍受不了别人用刀指向夜一。

白哉的半条手臂都鲜血淋漓,甚至有块大一些的刀片从他手掌上穿了过去,从手背冒出一点头,他挥动一下将刀身竖在面前,眼睛里的光像是都被吸干净,如同死人:“散落吧,千……”

后面的始解语被我的手刀结束,虽说夜一他们对这种场面都不陌生,但毕竟不是冷血,第一次经历的人往往都如白哉这样,有些更甚,他们理智上能保持冷静,感情上却无法做出任何实质上阻止白哉的事。

“很抱歉我又擅自行动了,”我接住白哉瘫倒的身体,对朽木银铃笑了笑:“请问我现在可以带他去四番队么?”

“市丸银……”朽木银铃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着我,刚开口就被夜一拉了一下,他便沉默地看着我,终于闭上眼睛缓缓点头,满脸疲惫。

*****

十二番队的技术开发局成立后,似乎全尸魂界的疑难杂症都被丢给了浦原,包括前些日子很轰动的可以寄生在死神身上的虚。

没错,四十六室的技术部门把变异物种定义为融合,不过在浦原诱拐了涅兰利这个失足青年后,俩人开始疯狂搞起科研,结果是他将其称为寄生,因为不论被攻击的死神是生是死,虚都能吸收灵压并操纵死神的身体,宿主不会影响到虚的进化。

沉寂了一些日子,这些虚来了这一次大爆发,为了便于研究,十二番队辅助了四番队对苍纯的尸体进行清理。为表对贵族的尊重,他们没有在技术监督局或四番队进行,而是选在朽木家。

我背着处理好伤口的白哉回到朽木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手里的大部分碎刀片都自动消失,所以很快就结束了。不过我那一手刀没留什么力气,白哉依旧昏迷着。

我把白哉放到被褥里,他就像睡着了那么平静,并没有哭,也没很蠢地大呼小叫,在我看来他更像是把苍纯的死当成了噩梦,昏睡得很沉,只是脸非常苍白。

苍纯的遗体在地下冰窖里,我的身份其实也不太够资格随意在朽木家乱窜,于是把白哉安顿好后,我再次偷偷溜了出去。

很顺利地,我从仆人那打听到了冰窖的位置,恰好这时浦原、夜一陪同朽木银铃一起出来,我急忙躲好。

“……很有问题,就交给喜助吧,我们一定要查明白苍纯的死因。”夜一是个果决的女人,她很少露出这么认真的表情,势在必得般,像是已把复仇的恨意揉进了眼睛里。

浦原点头:“朽木队长就请放心吧,对了,卯之花队长把苍纯副队长的验伤报告一同放在下面了,她也说这里面有很多疑点,希望明天队葬过后您能把这份报告给她。”

事关贵族就会有很多禁忌,比如他们死后的任何信息都不能被公开这点,大概是为了保全贵族的颜面和光辉形象,所以不管死因如何,一旦有贵族死亡,他们公诸于世的永远都只会是最风光最让人祭奠的一面。

朽木银铃这一晚沉默极了,他比谁都明白身为贵族之首该遵守的规矩,这位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家主犹豫过后,终究还是缓缓摇头:“卯之花队长知道该怎么做。”

夜一急了似的抓住他:“难道你不想知道苍纯到底是怎么死的么?他死的太古怪……”

浦原及时拉了她,打断了夜一的话,然后只是默默摇着头。

他们三人这样边走边说地走远了,我才从隐蔽的地方转出来,小心地潜了进去。

真正看见躺在冰床上的苍纯时,又跟之前满身是血的他不同。苍纯换了一身雪白的和服,所有的伤处都绑了绷带,皮肤泛着一点淡青色,僵硬而冰冷。

他半个脑袋都被绷带裹住,双眼也盖住了,我从他鼻梁上掀开一点缝隙,随即僵住,迅速抽回了手。

那是……假的……我深深吸气,把四周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似乎能缓解几欲从胸口翻涌而出的愤怒。

虚闪毁了苍纯的半个身体,我从缝隙里看见他被遮住的半颗头垫了假的头骨,眼睛的位置也是凹陷的,可能也没有了,那副温柔的笑脸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轻轻抓住苍纯的右手,由于灵压的消失,他的斩魄刀已经没了,这只修长漂亮的手现在只剩被包了一层又一层绷带的骨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死啊?!怎么可以让如此温柔善良的人,用这种方式作为结束?!

冰床旁边是摆放了几种简单仪器的桌子,我在上面找到浦原说的验伤报告,上面只用很简单的几句话概括了苍纯的致命伤,然而最下一栏内却注明了苍纯以及现场的诸多疑点。

支援小队有三十几人,遭遇的全是变种虚,数量不明。尸体已全部找到,可唯独苍纯一人没发现被虚寄生的迹象,同时,他也是伤得最重的。

还有一点就是苍纯背部有一道刀伤,从两端的深浅程度看是由上至下砍下的,奇怪的是,伤口越往下越深,说明苍纯当时根本没有躲避。那么如果他不是伤重躲不开,就是有人在背后偷袭,而能接近到这种地步还不被察觉和防备的,就只有自己人。

“自己人,”虽然四番队的报告上没写这三个字,我仍慢慢推测出一些头绪,“被虚寄生的死神不可能做到,那就只有……”

蓝染——这个名字几乎下意识地就在我脑中形成。

只有他知道我对苍纯的好感,破坏我对六番队的这层眷恋就只能从苍纯入手,只有他……

我狠狠攥着冰砖,掌心底下甚至融化了。看来就算不为取回乱菊的魂魄,我跟蓝染的梁子也结下了,他是不想让我好,既然如此我再怕他躲他顺从他,看样子也无济于事。

我把报告放回原处,已经在这里呆得太久,不得不离开了。看着苍纯走了形的脸,我伸手轻轻盖在他眼睛的位置上,闭上眼睛,在回忆里搜索那个最让我感到轻松愉悦的笑容。

初次见面的、对白哉时略显无奈和包容的、战后喜悦的、倾吐心事的……那么鲜活那么真实,可现在怎么就没了呢?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最后的一幕,我莫名地想起了半夜惊醒时的梦境,在白哉的脸上出现的苍纯的笑容,他说了我唯一一次记住的话——白哉就……拜托你了……

我的手顺着苍纯的脸轻轻滑下来,鼻子、嘴,一点点尽量记住他的轮廓。

“放心吧,我会保护白哉,直到我死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不幸荣登活力榜……好黑色的一周啊TAT!

PS:这天是要热死谁么?T_T出趟门要做好大的心理建设……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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