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云觉得唐邵明想法太过天方夜谭,强忍着没嗤笑出声,只说:“厂子附近都有,但陶瓷身轻易碎,怎能用来防弹。♀”
唐邵明知道这时候的坦克还没有使用陶瓷复合装甲的先例,但这已经是他想得出的最便宜实用的轻质装甲。他看了一眼虚掩的铁门,走过去关了个紧实,方才压低了嗓子道:“这不是一般的陶瓷。添了人造刚玉的瓷片比铁皮轻上大半,且这东西简单易制,造价比德国轧钢便宜,抗压能力却十倍于钢材,硬度也不输特种合金,做成外层防护装甲最合适不过。”
唐邵明依稀记得山西和贵州的铝土矿藏很是丰富,用拜耳法提炼氧化铝工艺也不复杂,是以制作高硬度的氧化铝陶瓷复合装甲算是可行的方法。好在他年少时化学念得还算凑合,此时循着记忆也能写出用苛性碱溶出氧化铝的提炼方法和流程图,还有陶瓷中混入氧化铝的大致比例与烧结方法。
顾行云将信将疑地斜睥过去,见唐邵明下笔如飞思路毫无间断,似乎早有准备,眼眸中的黑色又深了几分。♀前两天他派人查过这小子的底细,除了将唐邵明的复杂家世翻个底朝天,也得知此人在车辆设计上确是一把好手。
顾行云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很不似说笑,但用陶瓷混着铝土造装甲却又着实前所未闻,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东西能行?”
唐邵明直视着他的眼睛道:“这法子来之不易,一定要试。只是特种陶瓷的相关事宜必须严格保密,在呈交军部的改进方案里头,这种陶瓷只写座硬质陶土,倘使上峰问起,便说是砂土易漏,在金属盒子里头填充造价低廉的陶土缓冲子弹速度。至于参与陶瓷研制的所有人员都要精挑细选,政治过硬,最好在税警总团下属的兵工厂进行,让陶瓷师傅教会他们基本技术,每个人都不能掌握全套制作工艺,只管各自的一部分,防止泄密。”
“唐中尉思虑果然周全。你放心,税警总团与其他部队不同,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技术科的人也都是我亲自挑选的。♀”顾行云对自己的班子极有信心。
“这东西牵涉太大,我放不了心。”唐邵明摆摆手,面色凝重起来,“顾少校你想见到最好的坦克改装方案,就答应我,全套详细方案除却你我,不能有第三人知晓,便是孙团长、施泰因顾问和孔部长也不例外。”
“好,我答应你。”顾行云郑重地按着他的肩膀道,“实则不用你说,**多少事都毁在泄密上,不光日本人,苏联人和那些个军阀草寇也是虎视眈眈。”
唐邵明点点头,拾起笔在坦克图上画出一个个长方盒子:“这加强装甲里头最重要的第三条,就是制造刚才我说的可拆卸复合装甲。把掺了氧化铝的特种陶瓷装进薄钢板包裹的小盒里,如果橡胶造价够便宜,内侧最好也铺上一层,凡事量力而行。至于坦克外边,则要加装固定这种小块装甲的螺丝和把手。还有,盒子贴靠坦克的背板可以略微加厚。♀这种附加装甲量轻,行军的时候就卸下来,加装的把手还可在行进时便于步兵搭载。只要这东西按我的法子造出来,至少能比加了四倍的装甲更结实。”接着,唐邵明又简略与他讲了三明治似的复合装甲抵挡动能弹的穿透过程。
“唐副官,你是学机械的出身,对化工一行倒是十分了解。”顾行云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脸颊,等耐心听他说完已被勾起了兴致,颇想一试,但心下又有好些疑团越发萦绕不散。
唐邵明晓得言多必失,不敢多做解释,只是十分诚恳地掐了他话头:“唐某军令在身不能多说,一切都是奉命行事,还望顾少校见谅。”唐邵明晓得顾行云听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必然生出猜疑,于是不着痕迹地把皮球踢给了他们够不着也问不了的德国国防军。
顾行云也是军人,晓得有些事不该多问,果然如唐邵明的愿主动岔开了话题:“这些个方案都要大改坦克结构,恐怕价钱又要大涨……”
“之前你说八万美元只能买二十辆坦克,的确不划算。”虽然孔祥熙不是掏他的腰包买坦克,唐邵明也感同身受地觉得肉痛。
这税警总团主要依靠每年摊还八国银行团借款的盐税剩余款项给养,由于孔祥熙的关系,也能得到财政部的优先拨款。但这大家伙工艺比那些维克斯、雷诺铁皮车复杂得多,连最好汉阳、金陵兵工厂也只能造出一些不太要紧的配件,合步楼开出的价码也高得吓人,所以勒紧了裤腰带才勉强定下这个数字。
但唐邵明凭着从前锱铢必较的职业操守,坚持认为自己绞尽脑汁又心惊胆战地吐出的坦克改装方案,虽然事实上与他的知识产权没有一毛钱关系,也该多少争取些好处才是。“税警总团为了这些破车劳心劳力,这些个方案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德国人。你们拿着改进方案去跟合步楼谈,再给三个月的时间让他们造来试演,若是好用,不光砍得下价钱,便是要他们白送二十辆坦克也不过分。但无论如何,陶瓷装甲的资料一定得自己留着,不可外泄,免得招来麻烦。”
“有道理!”顾行云惊喜之下,爱死了这个满脑子稀奇主意的小子,在他剃得硬茬茬的后脑勺上倒捋一把,难过得唐邵明起了一头鸡皮。顾行云又咬着指头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唐副官你可是德国兵,这么做,不会……”
“吃里爬外*潢色小说
顾行云被他三言两语绕进了胡薯地,怎么说都是他有理,越发觉得唐邵明这口才好得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月兑月兑一舌灿莲花的绍兴讼棍,真不愧是在政客们唇枪舌剑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艰难存活的唐家少爷。
顾行云既欣喜又纠结,如此复杂的心情让他猛然忽略了面前之人一本正经的兢业态度,冷不丁省了称呼冒出这么一句犀利又中肯的评价:“臭小子,一肚子坏水!”顾行云像与相熟的同僚玩闹一般,翻过手背在唐邵明喝饱了水的河豚肚皮上大力敲了一槌,发出“咚”的一声悦耳闷响。
唐邵明疏于防范,一声干笑猛然卡在嗓子里,像吞了牵机药似的捂着肚子弓下腰去,咳个不停。天生一副断掌的顾行云无意之间造了孽,觉得很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放□段极尽体贴地给他揉了两把,差点把唐邵明的肠子都揉套了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