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羽身子一向不好,再加上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身体虚弱的很,这点李靓也知道就把江待一的大部分重量都自己来承担。
两人把江待一扶进了房间,小心翼翼的放平在床上。文惠羽模了模江待一苍白的脸色,柔声道:“你刚刚都没有吃东西,我去厨房给你拿东西吃”。又转身对李靓说:“靓儿陪我一起去吧。”
文惠羽走出去了一段路,才问身旁的李靓,“太子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放待一回来,到底有什么圈套?你不妨坦白告诉我”。
李靓叹了口气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嫂你,那我也就实话告诉你吧,师兄他身中剧毒,若不服解药很难活过半月。”
这句话如平地一声雷炸在文惠羽的耳边,她僵住身子,勉强维持镇定,蹙眉道:“这毒你也解不了吗?”
李靓有些泄气的低下头,“坦白讲,我也没有什么把握,但江伯父说爷爷就要来了,我想爷爷应该会有办法的。”
“你说的爷爷也就是江伯父和待一的授业恩师?”
“是,爷爷的本领一向很大,或许爷爷想得出解毒之法,只是……”李靓欲言又止。
“只是怕待一他熬不到那个时候对吗?”文惠羽说出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李靓劝慰道:“不会的,师兄一向福大命大,一定会顺利度过这次的难关。”
文惠羽指甲紧紧地嵌入到手掌中,说道:“如果到日子我们还没有办法研制出解药,我会亲自去换解药。”
李靓连连摆手道:“不行呀!师兄知道会宰了我的!”
“那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师兄死吗?总有些选择是不可避免的,保住待一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这就去研制解药,大嫂你不要胡思乱想,或许我能在半月内制出解药,那这样就什么麻烦都不存在了。”李靓说完就一头跑向了药庐。
文惠羽心中最清楚不过了,要是能轻易就制得了解药出来,郭天放又怎么会冒险送江待一回来。文惠羽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向厨房走去。
文惠羽回房间的时候,又重新的换上了微笑的表情,把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方桌上,“都是些你爱吃的菜,还有点心,我来喂你吃吧。♀”无论心情再怎么沉重,担忧在江待一面前文惠羽也不会表现出分毫。
文惠羽扶江待一倚靠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喂他吃完了饭,又细心的为他擦了擦的嘴角。江待一沉默了许久后,徐徐说道:“能见到你真好”。
文惠羽坐在床边,微笑道:“你能回来真好”。
心照不宣的两人都看了看对方,江待一说道:“郭天放肯放我回来一定另有阴谋,你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你吃饱了没有?”文惠羽顾左右而言他。
“你怎么和靓儿一样,一提到郭天放就开始敷衍我。”
文惠羽起身熄灭了几盏灯,只留下床头,离江待一最近的那个。天色早已经黑了,灭了几盏灯后,屋内顿时黑了下来,只剩下一盏还亮着灯的周边能看得清。
江待一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文惠羽走到那盏亮着的灯旁边,什么也没说,一件一件的月兑下自己的衣裳。虽然屋内只亮一盏灯,有些昏暗,但留灯下文惠羽的倩影却反而更突出更明显。
“我要你记住我的样子,你可不要看漏了眼。”文惠羽难得俏皮的眨了眨眼。
文惠羽j□j果的出现在眼前时,江待一很认真的看着她,竟没有一丝邪念,只是听她的话,要把目光所触及的每一处牢牢印在脑子里。
江待一痴痴的看了良久,“我记下了,我其实早就记下了。你上床来盖好被子吧,省的着凉。”
文惠羽也的确感到有些凉意,就听话的上床盖了被子。江待一低头看着躺在里面的文惠羽,说道:“你今天很奇怪”。
文惠羽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应道:“有吗?你不要想太多哩,我单单是想让你多记住我一些,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不希望你会把我忘记。你这样靠久了会不会不舒服,我扶你躺下吧。”
江待一让她扶自己躺下,“你这话就更奇怪了,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我又怎么会忘记你?你我二人寝同床,死同穴,莫要胡思乱想,再问出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
文惠羽贴着他的臂膀,头埋在江待一的脖颈间,贪恋的吻着只属于他的味道,“或许是这一阵子生的事情太多了,弄的我精神恍惚,总是怕曾经少女梦中的天长地久,最后也只能成为梦了,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就连我也不喜欢。”
江待一的下巴抵在文惠羽泛着光泽的青丝上,语带忧伤和愧疚的说:“都是因为我,是我兵败如山倒,又被人当俘虏抓去,才让会让你担惊受怕,患得患失。”
“你别再自责了,兵败的原因岂能在你一人之身,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这个道理还要我来教你吗?你知道吗,其实这一次,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不少了,让我觉得很欣慰。”
江待一“哦?”了一声,“长大?难道我都二十几岁才长大吗?”
文惠羽环抱着江待一又瘦了一些的腰,“我以为以你的性子,遭此磨难,蒙此大辱会深陷其中,会自责、愤懑,急躁、屈辱,可现在你所承受的痛苦已经出了我的预想,却还能与我这样平静的说话,证明你已非昨日。”
江待一自嘲笑道:“别人都说我是少年老成,你却总说我像孩子,到底哪个说法是对的?”
“依我看,你年少时得名师指点,聪敏好学,又是侯府将门之后,在外人的面前总是要有些架子,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可越是这样骨子里越是不够成熟。”文惠羽头头是道的说。
“那现在呢?”
文惠羽比出小指,玩笑说:“好像成熟了那么一点点”。
江待一哈哈一笑,正轻松间却突然感觉五内一阵剧烈的疼痛,每一条经脉也如被几万只虫蚁噬咬,又痛又痒,实在难忍。
文惠羽听到江待一的笑声戛然而止,狐疑的抬头看去,却见他面色苍白,额头渗出了冷汗,双眉像连绵不断的山峦曲折不平,嘴唇抿成一线,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你怎么了?”文惠羽眼色一沉,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是不是体内的毒性作了?”
这还是第一次作,江待一习惯性的运功抵御,却忘了丹田处早已经空荡的再没有任何真气了。无真气可抵御的江待一就只能生生的挨着,咬了咬下唇说:“不要紧,这点痛我还受得了。”
文惠羽听他说话都是有气无力,心下更是焦急,“要不要我去找靓儿?”
江待一艰难开口说道:“不要麻烦了,靓儿也够累的了,就不要再去叨扰她了,只是一阵刺痛罢了,我此刻也没有刚才那么痛了,相信片刻之后就会恢复。”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江待一长出了口气,疼痛感终于渐渐消失了。文惠羽见他眉头松开了,连忙关切的问道:“好些了吗?”
江待一尽力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已经不疼了,你不要这么紧张”。
文惠羽也松了一口气,心疼的拭去他脑门上的薄汗,“我只恨自己不能分担你的痛苦”。
江待一松开刚才因为疼痛蜷缩起来的身体,说:“要是我的疼转移到你身上我才真是要恨死自己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中了毒的?靓儿告诉你的?”
文惠羽坦白道:“不错,即使她不告诉我,你这个样子还能瞒的了我吗?靓儿说这解药很难制。”
江待一肃然道:“是很难呀,恐怕我能不能活命的关窍还在水清身上,她是制毒之人必懂解毒之法,可我又不想欠她人情。”
“水清?”文惠羽扬起远山黛眉,疑道:“是何人?”
江待一简短介绍道:“就是地方的一个女将,是个用毒高手,我中的毒就是她配制的。”
“水姑娘长的漂亮吗?”女人独有的敏锐嗅觉让她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不动声色的抛出一个问题。
江待一老实回答道;“还算清秀,在襄军营里多次出手相救,心底也还算不错的,只可惜被奸人利用。”
“看来她对你还蛮好的,你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谈论别的女人”文惠羽的神色已经生了变化。江待一却还傻傻的说道:“有吗?我时常提到我娘,靓儿,王姑娘等等。”
“那不一样”
这回江待一终于是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对劲了,“你不是善妒之人,怎么说这么酸的话?”
文惠羽“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做吃醋这种拿不出台面的事呢,随口一说罢了。”嘴上说是随口说,可心里却把水清这个名字给牢牢记住了,心中有了计较却也不愿再多提这人,毕竟太煞风景。
文惠羽怕江待一刚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的衣服穿的不舒服,便道:“我帮你换下衣裳吧”。
提到衣裳江待一想起了文惠羽给自己做的那件,自己因为受了不少的刑罚,那件衣裳早已破烂不堪,布满血污了,饶是如此,刚回府时,换下那衣裳江待一还是嘱咐李靓不要丢弃,找人缝补清洗好才是。
“对了,你亲手给我做的那件衣裳让我弄破了,该怎么办?”
文惠羽嗤笑一声,“能怎么办?我再给你做一件就是了,省的你总说我只顾着小夜忽略了你。做衣裳的事改日再说,我现在先帮你把衣服月兑下来,要不然你夜里也不能安睡。”
原本就是想给江待一换一件新的寝衣,可月兑下他的衣裳,见到他满身的伤痕,刀伤,箭伤,鞭伤,烙伤,在孤灯的映照下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文惠羽摇着头,他不该是这样的,初见他时是年幼的天真烂漫,再相见时假作愚钝,相处下来的进退有礼,相知相爱的大放光彩,辗转乱世的的不离不弃,冲锋陷阵的英姿勃,军营之中的运筹帷幄……无论怎样的他都不应该是满是伤痛的落魄模样。
“你怎么了?江待一看到文惠羽眼角的晶莹的液体,问道。
“疼吗?”文惠羽抚上江待一身上的每一处伤痕,想象着他受这些折磨的场面,心中一片酸楚。她曾经清楚的见过江待一的身体,皮肤如羊脂白玉一般滑腻白皙,现在就如被碎裂的白玉一块块粘起,虽然还是那一块白玉却已面目全非,满目疮痍了。男子中也难有人身体伤痕如此之多,只有胸口那微微的隆起,才标志着这具身体属于女子。
看着文惠羽指尖落在一道道伤痕上,才明白她话中所指,轻轻说一句,“都过去了”。
过去了?不,还差的很远,文惠羽暗自下了一个决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要不深入敌营,怎能让这一页真正的翻过去。文惠羽趴在江待一的耳边说:“你要记住,伤你这样的人,下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文惠羽极少说话带着这样浓烈的恨意。
江待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晃神间,文惠羽又换回了轻柔的声音说:“我看比也甭换寝衣了,就这么睡算了。”
江待一颇为为难的说:“我现在手脚这样,又身中剧毒,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也没这个体力呀。”
文惠羽脸上添了绯红的颜色,“啪”的一声拍在了江待一的头上,“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让你睡的舒坦点,快睡觉。”说着就一口吹灭了床头还燃着的红烛,黑暗中还听见文惠羽低低的说了一句,“脑子里净是那档子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