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抹残阳在天尽头褪去,绿意葱翠的小山坡上,燃起了团团篝火。♀
洛阳军的官兵们,在篝火上架起了锅灶,煮上了一锅锅热水,打算烹制他们两三天都没有吃过的热食。
一口大锅中的水沸腾了起来,站在锅边的一名洛阳军兵士从怀里模出了他的干粮,顺手丢进了锅内。
揉成团状的干粮丢进沸腾的水中,很快便被卷入翻腾的沸水,搅成一颗颗分散开来的金黄色粟米颗粒。
与他站在一处的官兵们,也都学着他的样,从怀中掏出了干粮丢进沸水。不仅是这口锅边的官兵如此,放眼朝整个山头看去,几乎所有燃烧着篝火的锅灶前,官兵们都是掏出干粮重新煮热,竟没有几个人拿出新的粟米。
洛阳军的官兵大多出身黄巾或贫苦百姓,曾经经历过饥饿的他们,晓得粮食的珍贵,也清楚的记得,胡才与数百名同泽,就是为了保护这一颗颗金黄色的小米粒,才在黄河岸边失去了生命!正因如此,洛阳军的将士们平日里是绝不会轻易浪费哪怕一颗粮食。
一股股蒸腾的雾气取代了篝火刚染起时的浓烟,飘散起来,随着蒸汽的飘散,山头上遍处可闻粟米饭的清香。
刘辩立于那块可以放眼看到郑县县城的青石上,俯瞰着这座小小的城池。
郑县的城头并不算高,如果他领来的不是三万人马,而是十万大军,只要经过几天强攻,便可攻破这座城池。
可眼下刘辩不会那么做。
攻打城池,寻常来说双方兵力对比要在五比一左右,即便洛阳军战力强悍,也是要达到两倍于西凉军的人数,而且他们还需要有完备的攻城器械,才会有绝对的胜算。
以三万人马,进攻六万西凉军驻守的城池,只有疯子和狂人才会那么做,刘辩虽然有的时候会偶尔疯狂,可他却绝对不会做出拿将士们性命来赌双方战力的事。
郑县城外,黑黢黢的一片,到处都是矮小的树木和深草。草叶儿在晚风吹拂下轻轻摆动着,出阵阵“沙沙”的轻响。
“管亥与管青所部,可有布置妥当?”站在青石上,刘辩向青石下立着的太史慈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太史慈仰脸看着站在青石上的刘辩,抱拳对他说道:“管亥、管青二位将军,已然于山腰设下埋伏,弩手也已准备停当。明日若西凉军真的胆敢来犯,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站在青石上,刘辩点了下头,接着向身后站着的太史慈问道:“探查西凉军粮草储藏之处的探马,可有派出?”
“已然派出!”太史慈又应了一声,仰头看着站在青石上、鬓角丝在夜风撩动下上下轻轻飘飞的刘辩。
凝望着山下的城池,刘辩眼睛微微眯了眯,在他眯起眼睛的那一刹,从他的眼角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
随着时间的推移,篝火一团团的熄灭,吃罢了饭食的官兵各自寻找着舒服些的地方躺下睡觉。朴刀兵几乎全都到了山下埋伏,留在山顶上的,只有不利于山地作战的弩手、陌刀兵和太史慈麾下那一万骑兵。
山风卷起战旗,乌黑的战旗高高飘扬,出阵阵“呼啦啦”的响声。在宁静的夜晚,这响声听起来是尤为刺耳。
骑兵的战马大多已同他们的主人一般睡下,只是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战马的响鼻声。
一些官兵睡着后,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可在空旷的山岗上、在呼啸的山风中,他们的呼噜声,竟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与战旗的响声相比,几乎可以忽略到不计。♀
观察了许久山下的城池,刘辩从青石上跳下,站在石头下的太史慈赶忙上前搀扶着他。
手臂被太史慈搀住,刘辩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本王没那么脆弱,跳个石头还要子义搀扶。”
扶着刘辩的太史慈嘿嘿一笑,并未答话,只是将手收了起来,跟着刘辩朝官兵们睡觉的地方走去。
“子义这两日须好生歇息着,明日大战,若敌军攻不上山头,也无须领军参战!”到了官兵们睡觉的地方,刘辩对太史慈说道:“过两日寻得西凉军储备粮草之处,子义尚需率领骑兵与西凉军恶战,若是太过劳累,恐届时精力不济!”
“谢殿下提醒!”太史慈抱拳躬身,目送着刘辩朝庞统歇息的地方去了,这才转身往一群骑兵睡觉的地方走去。
“殿下尚未安歇?”刚到庞统近前,刘辩还没来及招呼庞统,背靠着一块大石、尚未睡着的庞统就赶忙站了起来,抱拳向刘辩招呼了一声。
“是啊!”朝庞统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待到庞统坐了,刘辩才挨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抱着屈起的膝盖,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对庞统说道:“军师可有料定,明日西凉军会前来攻打我军?”
“定然会来!”刘辩刚问出口,庞统就面带笑容回了一句:“牛辅乃是武将出身,其勇武过人,可谋略终究不足。且眼下牛辅军中并无谋臣,一应谋划均出自帐前众将。武将向来遇敌,主攻不主守,我军坐镇山南,城内西凉军又如何肯坐视不理?”
“董卓已然伏诛,这西凉军倒也顽固的很!”仰脸看着夜空中的繁星,刘辩轻叹了一声,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天上的星星又多了……不晓得还要死上多少人,这天下才会安宁!”
“殿下宅心仁厚!”他的话音才落,庞统就于一旁接过话茬说道:“可长安朝堂却并非如此。若当今陛下有殿下一半仁厚,也是不会将朝政交由王允一手把持。那王允虽说对大汉忠心耿耿,但其忠诚的不过是当今陛下而已。他看不见芸芸众生,更看不到西凉军渴求活下去的愿望。步步紧逼,才致使数十万西凉军不得不再次聚集一处,向朝廷难!”
听了庞统的一番话,刘辩低下头,沉吟半晌,最后才压低了声音对庞统说道:“这西凉军战力也非一般,本王可否将之招揽……?”
“包括李傕、郭汜在内,西凉军尽是想要寻个活路!”庞统那张丑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看着刘辩,对他说道:“殿下只需将其粮草尽焚,斩杀牛辅,通令赦免西凉军将士,招降牛辅所部,何愁西凉军不降?”
坐在庞统身旁,刘辩沉默许久,最终才点了点头,对庞统说道:“既是如此,明日与西凉军作战,便要给他们留些退路……”
“断然不可!”刘辩刚说出要给西凉军留些后路,庞统就赶忙说道:“西凉军所惧者,乃我军战力。若明日殿下有意对其留手,反倒让他们小觑!明日一战,殿下须指挥将士,拼尽全力,多斩西凉军头颅,方可威慑其心!”
微微蹙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刘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对庞统说道:“一切听凭军师吩咐,军师且歇着,明日运筹帷幄、坐镇中军一事,便要交由军师处置!”
“殿下是要……?”听闻刘辩让他坐镇中军,庞统一愣,赶忙站起身,抱拳对刘辩说道:“殿下,这山头狭窄,大军难以展开,若殿下冒险前去指挥大军与敌厮杀,万一……”
“没有万一!”不等庞统把话说完,刘辩就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本王明日只是亲自指挥弩兵与陌刀兵于山上列起阵势,对敌展开防御。管亥、管青二将均于山腰设伏,子义又要率领骑兵,随时准备突袭西凉军储粮之处。军师则须坐镇指挥三军,弩兵、陌刀兵无人指挥,若敌军冲上山头,如何听从军师调度?”
“殿下切不可亲身冲锋,即便西凉军溃退,殿下也只可命弩兵射箭矢于身后袭杀,定然不能率军掩杀下山!”庞统寻思了一番,刘辩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他只得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若是殿下允诺,当可亲自领军!”
刘辩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庞统,很是无奈的微微一笑,抬手点了点庞统,对他说道:“军师,你可晓得本王最怕的乃是何人?”
“臣下不知!”虽说心内已是明了刘辩想说些什么,庞统却还是保持着抱拳的躬身的姿势应了一句。
“本王最怕的,便是元直。”刘辩笑着摇了摇头,对庞统说道:“但凡本王心中所想,元直必定早先料到。此番出征,本王曾寻思过,如今远离元直,他总是管不到了吧?可没想到,竟是又遇见了你!”
刘辩如此一说,庞统嘿嘿一笑,倒也不和他客套,对他说道:“臣下既是随军出征,一则是要助殿下率大军取胜、凯旋而归;二则是要保得殿下周全。又怎肯让殿下以身犯险?”
“罢了!罢了!”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刘辩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上的灰尘,对庞统说道:“军师计略高于本王何止一筹,但凡军师所言,本王又怎敢不遵?”
“殿下过奖!”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庞统又将身子躬下了一些。
“军师早些歇息!明日尚有一场恶战须军师调度!”刘辩朝庞统点了下头,双手背在身后,朝着先前官兵们为他铺设好铺盖的地方走去。
夜晚在睡梦中悄悄褪去,东方才现出一抹鱼肚般的白色,睡梦中的刘辩就听到了一声大喊:“西凉军来了!”
听到这声大喊,他腾的一下从铺盖上弹了起来,蹿到那块可以俯瞰山下的青石上,低头朝山下望了过去。
打眼向山下望去,刘辩果然看见黑压压一片西凉军重步兵,正从城内涌出,奔向北侧的山脚,意图向山上起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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