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清楚,若璃自己却很清楚。皇后没有拜托过她任何事,她甚至压根儿就没见过皇后。但皇后为何会突然出来说这番话呢?
“皇后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也不跟朕商量商量。”皇帝虽然这样说,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满脸的迷惑不解,连先前对着若璃与国师的那种怀疑神情也都淡了。
皇后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洒在她睫毛上的金色光屑便随之跳动,比起她憔悴的脸,倒更显得有生气一些。或许就是这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让皇帝生不出怀疑来。
“回皇上,臣妾之意并非突然。您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臣妾夜不能安寝,太医来瞧过,开了安神的方子也不见多少起色。本以为是旧疾反复,可昨夜臣妾却被噩梦所魇,惊醒之后深觉不安,便遣人密诏国师和郡主进宫,商议此事。臣妾并非有意隐瞒皇上,只是怕这件事传得风言风语,令宫闱不安,出此下策,请皇上恕罪。”
听了皇后的回答,皇帝看一眼若璃和国师,眼中的猜忌消散无踪,却更加疑惑,问道:“究竟是什么梦,竟让皇后如此小心翼翼?何况,你召国师解梦,为何要带上郡主?”
皇后幽幽叹了口气,说:“自是与郡主有关。方才郡主向皇上所说的原因,并非借口。臣妾正是想为绥王爷积累福报,才决定让郡主向皇上求大赦之事。皇上可还记得,当年缙南王遇难之事?”
皇帝一愣,眼中升腾起重重雾气,沉声道:“自然记得。那是朕心中永远的伤痛。”随即,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赫连长君。
缙南王,赫连长君两兄弟的父亲,已逝世多年。
若璃只知道这些,听皇后这么提起,心里觉得怪怪的。遇难?她抬起眼眸,借着盖头的遮掩,肆无忌惮地打量赫连长君,能隐约看到他拢在宽袖中的手掌静静握成了拳头。那皮肤细女敕的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但他一句话也没说。
“缙南王出事之后,皇上下令处决了大批失职的奴才,后来宫中盛传那座宫殿有怨灵徘徊不去。臣妾本是不去听这些流言,可昨夜臣妾竟是梦到自己在那院子里,被无数白影包围,逃月兑不得。如今想来,臣妾仍是心有余悸,这才召来了国师,商议驱散怨灵之法。”
皇后说罢,皱着眉看向国师。
单单是看她这样的眼神,并不能看出任何问题,但国师和若璃一样清楚,知道皇后是在杜撰。但也多亏了皇后此言,皇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双眼眸内敛了原本犀利的光色,隐隐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皇后娘娘体弱,易被不干净的东西惊扰。微臣也是万不得已,才敢向皇后娘娘提出这等建议,希望能够用这种方法,安抚那些因缙南王而逝去的亡魂。是微臣不该欺瞒皇上,请皇上责罚。”国师伏地而拜,说得沉缓坚定,不露丝毫破绽。
赫连长君看向国师,绝色的面容几不可察地浮现一抹嘲讽之色。
连皇后也站出来说话,堂堂国师,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
“既是皇后的意思,朕就饶你这一次,但日后遇事定要及时向朕禀报,不得有误。”皇帝背着手,语气威严地吩咐。
若璃闻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虽不明白缙南王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以至于牵连那么多人,不过有皇后这一个噩梦的说法,算是把谎话给编圆了,自己也不会被皇帝怪罪多嘴失言。以后绝不能再做这么欠考虑的事情!
不过还好,皇帝顺着皇后的意,把大赦之事一并允了。为一个郡主的婚事大赦天下,是天宓史上绝无仅有之事,一时被传得绘声绘色,惊天动地。
可若璃坐在马车中许久之后,还是心有余悸。出了帝都半日,正值午后两三点的光景,五月的艳阳照着道旁的杜鹃花。春意缱绻,草长莺飞,倒是很适宜赶路。
上一次就是在这附近的树林里,若璃遇到被追杀的二皇子,所以她知道这里并不适合月兑身。她坐在轿中,干脆摘了盖头,因为是在路上,为了方便起见没有戴凤冠,所以轻松一些。不过挽得极好的牡丹髻上插满了珠花,也有几公斤重,若璃顶了半日,就觉得脖子酸痛,好不容易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倚着软塌昏昏欲睡。
就在她真要睡着的时候,行进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若璃的身子因着惯性晃了一下,从迷迷糊糊的梦中清醒过来。其实也不是梦,她只是想着昨夜黑袍女人向凤临交代的事情。
那时他们在屋门口谈话,她没有穿鞋,走到门后偷听。
“人都安排好了吗?”
“都按大人的吩咐准备妥当。”
“此行关系着阿璃的命运,我不管到底有多难,绝不容许她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大人放心。凤临舍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护得阿璃周全。”
国师闻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拍着凤临的肩膀,殊不知屋中的若璃吓得面色发白。
关系着她的命运,不容有失……是什么意思?
这个念头和马车一同停顿下来,隐忍的恐惧冷不丁喷薄而出,若璃心慌意乱地睁开眼,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撩开轿帘一角悄悄地打量外面,若璃看见二皇子似在与赫连长君商议什么。
赫连长君一身白衣胜雪,白色发带从乌黑的发丝之间穿出来,随风轻轻摆动。他清冷的眸光安静落在二皇子脸上,看着二皇子急迫的神情,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求你了,小王爷,这或许是我和阿璃最后一次去那里的机会,我保证会让她完好无损地回来。”
赫连长君犹豫了一会儿,无奈答道:“只给你半柱香的时辰。好自为之。”
二皇子闻言,欣喜地点点头,勒马转向马车,向若璃走了过来。
若璃赶紧放下轿帘,戴上盖头,在轿中端坐。二皇子大概是要来跟她讲什么事情。
但过了一会儿,他径直掀开轿帘,那温润的嗓音在轿中响起。
“阿璃,跟我走。”
若璃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赫连寻隐微凉的手掌就覆上了她的手背,拉起她的手下了马车。盖头被丢到一旁,入目的红色杜鹃,像火一样点燃了若璃的眼眸。
二皇子将她推上骏马,翻身坐到她身后,拉着缰绳便是策马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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