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流水般端了上来,在荆轲大快朵颐中,燕青阳将入宫以来所发生的事向荆轲一一道来。荆轲听得燕青阳拜太子丹为义父,神se说不出的古怪,瞧了青阳半天:“我说你这小鬼这么大方,原来是咸鱼翻身傍了靠山。小二,再来一壶最好的酒,再点两个菜!”
青阳又将燕王遇刺的事情说了出来,荆轲细目微眯,一丝jing芒闪过。青阳道:“宫禁之后,那刺客如何混入宫中李代桃僵,着实教人想不透
荆轲冷哼一声:“这有何难?”
青阳心里一动,暮地瞪大眼睛怔怔盯着荆轲,想起中秋前夕荆轲带他钻狗洞入宫的事。压低声音道:“说,是不是你干的?”
荆轲面se不变,将口中鸡翅咬得嘎嘣直响:“凭什么怀疑我?”
“只有你知道钻那狗洞入宫
荆轲晒然道:“你不也知道么!”
“可我为什么要行刺燕王?”
“我又为什么要行刺燕王?”
青阳支颐,目光灼灼地盯着荆轲:“那天夜里,你表现得对宫中路径很是熟悉,你还说你在宫里阔过。据我推测,你一定曾经做过燕王的殿前侍卫,你身手好得很,别骗我啦
荆轲沽了口酒,打了个嗝:“继续编
“后来你因何出宫?定是犯了过错被燕王赶了出来。否则,凭你的身手,为什么放着好ri子不过,非要在大街上有一顿没一顿地坑蒙拐骗?”
荆轲拿起筷子,崩地在燕青阳头上狠敲一记:“聪明脸孔笨脑壳!能出入王宫的多了,”说着,迅疾无伦地从燕青阳怀中模出太子丹送的玉牌,在他面前晃晃道:“便不钻那狗洞,你难道不能ziyou出入?”
燕青阳捂着脑袋怒道:“我怎么会去……”暮地瞠目道:“你是说……”风大师也有这么一块玉牌,开玩笑,怎么会是风大师?燕青阳恼哼哼地夺过玉牌,心想会不会是第三块玉牌持有者?得回去问问阿爹。
从荆轲口中也探不出什么,燕青阳便和他东拉西扯起来。说实话,他也压根不信荆轲能干出刺王之事,方才之言纯属玩笑。虽说荆轲没少坑骗自己,但不知为何,在燕青阳心底深处还是将他视为至亲之人。否则,也不会将此等大事找荆轲来商量。
燕青阳将玉牌纳入怀中道:“对了,荆轲叔叔,你送我的那方手帕是何来历!”
荆轲接过女侍者端上来的一大盘清蒸鲈鱼,满不在乎道:“手帕便是手帕,还能有什么来历!”
燕青阳低声道:“那手帕上有种神奇的身法。别说你不知道!”
“很神奇么?”荆轲一脸欠揍的表情:“我怎么不知道
燕青阳瞪着荆轲,大有狗咬王八无从下口的之感,无奈之余拉着荆轲的臂膀撒起娇来:“荆轲叔叔,你告诉我嘛!你告诉我嘛!那方帕子你是怎么得来的?”
“捡的荆轲笑嘻嘻道。
燕青阳一怒:“你如果不和我说实话,以后我再不请你吃饭!”
荆轲放下筷子,仰首望着窗外,一脸哀伤怆然。看得燕青阳恍若回到了从前,又见到了前世那个慷慨悲歌的英雄:“想当年,我还是翩翩少年,她也正是花样少女,我俩于千万人中回眸对视。缘分是那么得奇妙莫测,幸福又是那么得突如其来。我俩相约于花前月下,情定于易水桥边,她掏出一方帕子擦掉我脸上的滚滚泪水,深情一往:阿轲,我等你!此生非君不嫁!我一把夺过那方手帕:青青,待我飞黄腾达,便来娶你!此生非卿不娶!这帕子……便是她送我的定情信物!”
“滚!”燕青阳抓起酒壶丢向荆轲,一阵反胃,恶心坏了!
二人打打闹闹吃完了饭,当即分手。燕青阳想起要给小蓝月买零食玩具,信步走到一个杂货摊前,挑了几串糖葫芦,又拿了几个风车。伸手入怀一掏钱却愣住了,那包金币不翼而飞!吃完饭付账时钱袋明明还在,肯定是分手时被荆轲顺手捎走了!燕青阳跳脚骂道:“好你个荆轲叔叔!从前你只是坑蒙拐骗,现在都变成小偷小模了!你、你简直……比阿贱还贱!”
阿贱一听,不乐意了:“比我还剑?他有我厉害么?”
燕青阳讪讪然放下糖葫芦和风车,一再向摊主道歉。摊主一脸同情地摇头叹道:“唉,防火防盗防荆刺儿,遇上那赖子算你倒了八辈子霉!”
燕青阳回到了太子寝宫,太子丹又到王宫忙于政事去了。坐在院中的太子妃韩俪正在一件崭新的深衣袍服上刺绣,偎依在母亲怀中小蓝月笑嘻嘻地拽着漂亮的云雷纹,韩俪不住地嗔怪道:“别动,别动,乱了针脚娘可要扎你的抬头见青阳回来,笑道:“青阳,你快把这个缠人的小东西带开,从早上起来就一直问你哪儿去了
青阳拔出剑箧,道:“月儿,来,看我玩杂耍使起驭剑术,剑箧在满院子呼啸着飞来飞去,带着亮得耀眼的剑芒,小蓝月立时便跳下母亲的膝盖,跑过去追着剑箧玩。满院子都是小蓝月咯咯的笑声,堂堂五星名士的驭剑术竟成了逗弄小孩子的杂耍!直玩了个把时辰,青阳的真元堪堪耗尽,收回剑箧,小蓝月仍意犹未尽地叫青阳让“剑剑”飞起来。
将剑箧塞给小蓝月,青阳到韩俪身旁坐下,看着湛蓝se的新袍细密的针脚,赞道:“阿爹穿上这袍子定会更加jing神!”韩俪头也不抬地道:“这是给你做的,昨儿个我看你连件祭服都没有,想来是没有衣服换。天气越来越凉了,得添件衣裳了,着凉就不好了燕青阳心中一暖,怔怔地瞅着韩俪细腻的脸庞。他自幼丧母,记忆中只有阿爹和姐姐,如今感受舌忝犊情深,不由得痴了。
韩俪抬起头看看眼睛红红的青阳,笑道:“发什么愣?”
青阳笑笑:“没、没有。阿娘,你对我真好
韩俪放下手中阵线,抚着青阳脸颊叹息道:“我和你阿爹一直想要个儿子。说来不怕你笑话,前ri一见你,看着你哭我便觉得心里一痛,就像上辈子你便是我的孩子一般。你阿爹还说咱娘俩的眉眼一看便是母子呢。青阳,我不管旁人怎么看你,我也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反正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孩子!哎,你这孩子怎么又哭了!”
“娘亲!”青阳扑到韩俪怀中。却见小蓝月在一旁抱着剑箧,刮着红扑扑的小脸蛋道:“羞羞羞,老是哭鼻子!”
“要你管!”燕青阳回过头囔囔道,噗嗤地一笑。
“又哭又笑,猫儿喝尿!”小蓝月nai声nai气道。
太子丹直到傍晚才回来,脸se沉重。晚饭间,韩俪问清查刺客之事有无进展,太子丹叹气摇头。燕青阳yu言又止,太子丹温声道:“青阳,你我父子无不可说之言,想到什么说来无妨
燕青阳掏出太子丹送的那块玉牌,道:“阿爹,这玉牌除了风大师与我,还有一块你送给了谁?”
太子丹一愣,旋即斩钉截铁摇摇:“决计不会是他!他绝不会负我!”看到燕青阳头一低,太子丹呵呵笑道:“青阳懂得替阿爹分忧,阿爹很是高兴话锋一转,再不谈刺客之事。然而强颜欢笑之余,脸上仍是难掩重忧。
晚饭临末,太子丹忽地说了一句:“那齐国使节仍然未走!”
“怎地?”韩俪愕然:“他不答应五年之约?”
太子丹道:“他说五年之期太长,定要面见父王,威胁若不重议疆域便兵戎相见!”
韩俪皱眉道:“父王的身体本就堪忧,昨夜又遇刺受惊。如何能听得此等消息?”
“我便是为此事烦恼,唉,燕国正值多事之秋!”太子丹叹道:“便是昨夜行刺之事,与齐国也定月兑不了干系。若乐毅上将军还在,抑或学宫还有一二国士,岂容齐国如此欺我!”
燕青阳知道,上将军乐毅是燕国中兴之臣,七十余年前,曾指挥赵、楚、韩、魏、燕五国合纵联军伐齐,接连攻下齐国七十余城,直打到齐国都城临淄城下,可惜当时燕慧王受齐国反间计,接连下令将乐毅召回。那一战打得齐国只剩两个城邑,几乎灭国。乐毅之名,传遍七国,一时无二!
燕青阳看到太子丹愁容满面的叹息,紧紧抓着剑箧,胸中激荡澎湃,心道即便自己远不如乐毅将军,但令阿爹如此束手,自己若就此扼腕那真是枉为人子!当下便道:“阿爹,这五年之约是什么?”
太子丹便将五年学宫之战的约定和燕青阳说了出来,道:“中秋之前,齐使对五十城的赌约颇为心动,谁曾想今ri便又变卦!”
燕青阳问道:“学宫之战是否只是弟子参与,教习与国士等尽皆不得参与?”
太子丹点点头:“此是人尽皆知之事,风大师没告诉你么?”
燕青阳略一迟疑,道:“阿爹,孩儿有一计,不知可行与否?”
太子丹眼睛一亮道:“你快说!”
燕青阳咬牙道:“将五十城之约,改为百城之约,余皆不变!”
太子丹瞪着眼愣住了。燕青阳道:“怎么?一百城他们还不答应么?”
太子丹苦笑道:“百城他们肯定答应。可是青阳,你知道一百个城邑是多大的疆域么?”看到燕青阳茫然的脸se,太子丹心想你真当小孩子过家家么?叹道:“一百城已是我燕国三分之一的疆域!燕国本就弱小,割掉三分之一的土地人口,灭国之祸只在须臾之间!”
燕青阳一愣,燕国居然这么多城池?忽又省起此燕国非彼燕国。看着太子丹哭笑不得的神情,燕青阳缓缓道:“阿爹,我若说有把握在学宫大比中战胜齐国,你相信否?”
韩俪皱眉道:“青阳,兹事体大,你想好再说。阿娘知道你在燕国学宫中十分杰出,可齐国学宫弟子比我燕国学宫多了何止十倍!”
燕青阳抚着剑箧,想起阿剑的那道剑罡。坚定地道:“若是齐国隐藏的国士不出,孩儿有绝对的把握!”
太子丹深深地看着燕青阳的眼睛,半天才道:“此事容我想想
韩俪道:“丹,为何不遣人着风大师来从长计议
“来不及了,”太子丹摇摇头:“明晨齐使就要明确答复,要么见父王,要么战场见!”
当夜,燕青阳在房中久久难眠,忽听吱呀一声,太子丹掌灯而入,眼中布满血丝,沉声问道:“青阳,为父最后问你一句,你真有十成把握在学宫大比中战胜齐国?”
燕青阳翻身而起,跪倒在地:“孩儿有十成把握!”
太子丹定定地看着青阳,点头道:“好,为父便赌这一把!你记得,五年之后,燕国存亡,便只在你一人身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