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的大殿阔大而空旷,三皇子凤濡雍跪坐在那里,脊背再也没有平日的笔挺,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软软地弯着,心中的抱负,梦想都被今年冬天的一场大雪覆盖了,压碎了,等待他的就只剩下凄苦的边塞生活,不准携带仆从拔去了他最后可以遮掩的羽翼,不得回京阻隔了他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这就是皇家的父亲吗?如此心狠,如此绝情!
一切已无力回天,三皇子缓缓地站起来,不顾腿部的酸麻,幽魂般一步步走出大殿,殿外,大雪纷扬,一片片大如鹅毛,洁白而美丽,如同——送葬时漫天飞舞的纸钱。******$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他呵呵笑了起来,讥诮自己的愚蠢,皇子间互相倾轧的地位之争,他也经历了多年,缜密的自己还从未出过任何纰漏,没想到今天在阴沟里翻了船,败在自己从未在意过的凤追云手里。
一步步挪向宫门,茫茫中,一人的身影立在纷飞的雪里,绣着白梅图案的红色披风跳动如火,重新换过衣服的追云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再次看到追云,凤濡雍的仇恨如火焰般飞窜而起,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将其咬死,但看到这大红的颜色,他心里蓦地闪过昨晚家宅的大火,瞬间明白了,当即额上再次暴起青筋,咬牙问道:“凤追云!难道昨天晚上的火是你放的?!”
追云不承认也不否认,走近两步,平平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三哥,你防人防得如此厉害,是因为你害人的次数太多了吗?”她指的是三王府的森严,然后继续道:“还有,害人者。人恒害之,就算我做了什么,害了你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哈哈哈哈!”凤濡雍一阵狂笑,好半天才止住,停下来时还是满脸的狰狞,道:“我与你素无仇怨,为何?!”
垂下眼睫,追云慢慢道:“你聪明如斯,难道想不通为何吗?”
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头上。整个事件的画面一幅幅闪现在脑海中,忽然,他捕捉到明德皇帝微微垂了一下的睫毛,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原来。原来!!!
要害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当朝的皇帝——明德!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疯狂的大笑,即使是笑着的脸仍然狰狞,即使是笑声听起来却恐怖而诡异,像是地狱的声音。不知笑了多长时间,直到嘴角流出血丝,直到眼角流出血泪,那笑声才渐歇,而眼中那仇恨的火越烧越旺。
追云看着他的反应。十分的失望,满以为这次打击能够让他能都对一切有个更清楚的认识,明德皇帝根本无意让他继承大统,没想到他心里的仇恨和偏激让他更加的扭曲。明德皇帝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就算是父亲不喜,也断不会要了他的命,但他若不能幡然悔悟,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就说不定了。
追云在也没什么可说的,对于痴心的人来说,任何的劝诫和打击都是没有用的,就像花影一样,即使为他做再多的事情换来的都只是憎恨而已,她不想把自己的善心用在那无谓的人身上。
转身离开,雪,更大了。
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刑部的位置被空缺了下来,长时间以来,朝廷六部的掌控人都是几个皇子在担任的,太子掌管着户部和吏部,权利是最大的,二皇子掌管兵部,三皇子掌管刑部,四皇子掌管工部,而最没有难度的礼部由五皇子管理,凤倾城做为六皇子却是个万事不管的,至少表面上如此。
如今,吏部的空缺是要尽快补上去的,虽然朝中的大臣各有所向,但表面上都一起拥护七皇子来接管。追云知道后着实头痛,暗暗后悔自己锋芒太露了,现在唯有断然拒绝。
所以,追云对于这个职位断然地拒绝了,并且大力推荐太子承担此位,说太子殿下宽厚仁德,能力卓越,把太子高兴得合不拢嘴,嘴上稍微拒绝了一下便欣然接受。人前人后对追云更是表现得疼爱有加,以为是自己的威严所致,让这个便宜弟弟从开始便十分的维护自己,如今,把整个刑部拱手送到自己的手里,自己更是如虎添翼,其他的什么二皇子,四皇子,甚至六皇子都不足为虑了。
明德皇帝没有什么表情,大臣们背地里却暗暗摇头,感叹,太子的劫数也快到了!
接下来的许多天,大雪就没有停过,人们过了开始的新鲜劲儿也渐渐开始犯愁了,这么多的雪每天要打扫还是其次,那些修建得不结实的茅草房子飘了几天的雪就直接给压塌了,有些人便流离失所,美丽的雪,太多了的话也会成灾的。
这日,凤城的雪终于停了,将近晌午十分,凤城的官道上跑来一匹马,黑色的高头大马跑在石板铺就的大路上,扬起的四蹄下落时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只因路上的雪虽然有人清理了,但石头表面还是非常的滑,马儿似乎没少被这路面滑着,以至于非常害怕,每一步都十分小心,所以速度也不是很快。
马上之人一脸的焦急,看着马儿的速度慢了,使劲地挥着马鞭,抽打在马身上。
来到户部的衙门外,那人噌的一下子跳下马来,也不管有没有人接马,抬脚便朝门内飞奔,一边大嚷着:“吴郡李晃求见太子殿下!”
原来,吴郡是凤城南的一个大郡,郡内辖五县,今年冬天的大雪飘到了此地,比凤城的大雪大了许多倍,且一连就下了半个月。吴郡内山多,百姓贫穷,普通百姓的房舍有很多都是用木头和茅草搭建起来的,雪一大,这些屋舍便陆续地被压塌,从开始的十户中有一两户,到如今的十户中的五六户,几乎超过半数的民舍都被压塌,人们流离失所,开始,各地的县丞还能把县衙内空闲的房子腾出来给百姓居住,可是人一多,县丞也没了办法。
居住的屋舍还是一方面,更加要命的是百姓的粮食。
吴郡田地不多,除了城中的居民,大多数的山民靠着上山砍柴或者打猎度日,如今大雪一下,封住了上山的道路,没有人敢再进山,有些樵夫和猎人为了家人的粮食被逼的没有办法,贸然上山,后来听说有几人进山几日了都没有回来,剩下的人就再也不敢贸然进山了。
如此一来,就有人跑出来乞讨,大家都是一样的情况,又有谁肯拿着东西去施舍别人呢?所以,乞讨的没有要到食物,反而在大雪的夜里冻饿而死,有的实在挨不过了,要不转移到附近的县城,要不就生出歹念,打家劫舍,正是饥寒生盗心!
就在前几天,原本就盘踞在吴郡的一伙土匪为了抢些东西过年,而山脚下已经无处可抢,居然涌进了城里,抢了许多百姓,郡守派衙役应战结果不但没拦下土匪,还损失了不少人。郡守无奈,只得命人飞马到京城去求援,希望朝廷能够派些人来,拔除这里的土匪,更重要的是拨下粮草,救民于水火。
太子接到汇报时,正好染了风寒,卧床不起,知道这是个棘手的差事,还暗暗庆幸自己病得正是时候,如果自己没有生病的话,按照朝里的规矩,一定是掌管户部的他带着粮食前去赈灾。
而如今让谁替自己去呢?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追云。
他自从接了刑部,沾沾自喜,但手下的近臣偷偷点给他,这追云按照他对付三皇子的情势看来,把刑部拱手让给太子未必安的好心,太子暗暗心惊,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虽然自己说不出这道理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总算是生出了防范追云的心思。如今,正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一来,解了自己的围,二来,让追云这个危险分子远远地离开自己的身边,才能安心地过个年。三来,吴郡的民风彪悍,那土匪就更加凶残了,最好他这次去了能够被这些土匪们干掉才好。
计议已定,便不顾高烧,迅速来到皇宫,向明德皇帝回禀。明德皇帝一听便有些明白他的意思,皱了眉头,沉吟不语。太子麾下的大臣们看到太子使眼色便一个个上前来附和,说赈灾是个多么多么简单的事情,皇帝虽然心疼幼子也要让他稍加历练,还一个个夸赞七皇子聪明能干,这么点小事绝不在话下。
明德皇帝未置可否,下午便把追云叫来商议。
追云没有官职,按说是不必每日上朝的,反正也没她什么事儿。暗暗观察了几日,朝中一片平静,暂时可以轻松几天。可是一想到自己派出去找小林的鸟儿至今没有回音,便开始担心那些鸟儿是不是被这风雪给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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