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宗南看到雷择台被轰碎,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心中暗道:“碎了么?也好,至少以后族人不用受这雷击之险,我方家,也该是全力一搏的时候了!”
雷云消散,尘埃落尽,众人尚且无法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方宗南强忍心痛,冷哼一声:“好了,快去查看一下情况,无论结果如何,雷择台破碎之事绝不许外传!”
众人清醒过来,急忙冲向雷择台所在。
雷择台已然碎得不能再彻底了,一块块指肚大小的碎石铺满了方圆百丈的地面,中央显露出一个漆黑的深坑,无法看到坑中的情况。
方万水第一个来到深坑边缘,只瞥了一眼,就失声惊呼:“快来人,他们没死!”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方宗南更是和族老们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全都透着难以掩饰的震惊!雷择台都碎了,二人居然没死?这怎么可能?
方宗南冲到坑边,一看之下,胸口当即传来一阵剧痛,心神几乎失控。
深坑底部,兄弟二人压在一起,方万年在上,方万里在下,兄弟二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鲜血从他们身上汩汩流出,混在一处,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
让方宗南险些失控的是,上面的方万年,后腰之上一片焦黑,双腿齐膝而断,小腿、双足不翼而飞,生死不知。
少年们不顾一切的跳下坑去,小心翼翼的将二人一起抬了上来,直至此刻,方万年的双臂还紧紧抱住方万里,将他瘦弱的身体护在身下,众人一时竟无法将他们分开。
族老之中自有擅长医术的,连忙查看二人情况,片刻之后以颤抖的声音说:“奇、奇迹,他,他们,真的没死!”
方宗南闭目仰头,强镇心神:“带回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们的性命!”
将二人伤口稍作处理后,方家众人动作轻捷的抬着二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个时节,正是日光撕开夜幕,光照十万巴山的第一个月,天气会迅速回暖。
巴山以北的泰北人不适应温暖的气候,通常不会在此时来犯。
方家也会因此清闲下来,若是搁在往年,方家早就热闹起来,狩猎、欢宴,篝火、舞蹈,族人会以各种方式,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可如今,方家所在的巴山主峰刺日峰上下,却是一片沉寂。族人们一个个沉着脸,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偶尔交谈,也往往叹息连连。
方万年、方万里两兄弟的遭遇,全族皆知,二人都是族中晚辈,往日又深得族人喜爱,得知他们洗礼之时遭遇意外,重伤垂死,人人扼腕叹息,哪里还有心情聚会饮宴。
此时的方万里,已经在方家的祠堂里躺了三天。
第三天,他被眼部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所惊醒,模糊间,他看到了一丝微光。
正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万里的伤势已经无碍,只需静养即可,这次因祸得福,雷电洗礼使他的眼睛极有可能复明。”
说话的人,正是家主方宗南,方万里很容易就判断出,两人之间应该隔着一个房间,方宗南的身边,还有三个武者,这一点从他们缓慢有力的心跳声就能判断出来。
方万里想了想,没有出声,他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听另一个族老说:“大哥,就算他有希望复明,你也不该把他带来这里养伤,万一让族人知道了,会对族规生出质疑。”
方宗南的声音冷了下来:“族规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他的眼睛若想复明,需要光照。而这祠堂,是整个巴山最先被阳光照到的地方!”
“就算复明了又有什么用,难道他能替代万年出山祭祖吗?万年为了保护他,双腿全断,彻底残废了啊!”
方万里听到这儿,浑身巨震,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握紧,狠狠挤压,那种痛,锥心刻骨。
“大哥的腿断了?定是我昏迷后,暴雷毁了大哥的腿。”心中再痛,他还是强镇心神,继续听下去。
方宗南沉默了许久,方万年毕竟是他的嫡亲玄孙,出了这种事,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沉痛,可他不只是方万年的太祖父,还是方家族长。
“出山的人,从其他孩子中选!”
顿了顿,又严肃的说:“万里这孩子够苦的了,这种话绝不能让他听到,否则,入秋时你给我留守刺日峰,不用去北疆了!”
“我何尝不心疼万里,只是这孩子脾气太倔强,如果不是他执意要上雷择台,万年也不会残废,雷择台更不会碎掉,大哥你,也就不用冒险深入雷泽泥沼去找雷泽石了,哎!”
方万里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惊诧,雷择台竟然碎了?那可是族中圣器,上千年都没有损坏,怎么可能碎掉?
失去雷择台,后代的族人怎么洗礼?太祖父要深入雷泽泥沼寻找雷泽石?那泥沼现在可有一大半都在泰北人的控制下,进去岂不是九死一生?
不等方万里理清头绪,那名族老又长叹道:“为了他这样一个本应被淘汰的族人,搭上万年这样的天才,搭上全族的命运,大哥,你好糊涂啊!”
方宗南冷冷的说:“万里是方家的一员,就算代价再沉重,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何况,他的体质正在月兑胎换骨的转变,痊愈后,天赋未必会差,说不准,他会是第二个万年!”
“哎,天赋岂是强求得来的,何况他已经成年,早就错过了修炼的最佳年龄。”
“万年的天赋,千里挑一,万里那种体质,也是千里挑一,只不过,挑的是最差的!”
“等他伤愈,让他试着修炼吧,我总觉得这孩子的命运,不该如此不济。”
方宗南不理会三人,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像是做出了决定:“准他进入藏书阁自选功法,就算他要修雷变诀,也照准!”
那族老闻言急了:“大哥,你不能一错再错,雷变诀没人能修成,万一再因他走露了消息,灭族大祸就在眼前啊!”
方宗南却没有再理会他:“吩咐下去,让他在祠堂修养,藏书阁任他进出,任何人,不得干涉,直到我回来。”
方宗南毕竟是家主,他一旦做出决定,族老们也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儿。
三名族老齐声称是,从口音判断,其中的女族老,应是方宗越无疑,那个说他是废材的,是负责家族补给的方宗浩,另一个则是负责家族防卫的方宗汉。
凡是听过的声音,方万里都能过耳不忘,自信不会听错。
一阵衣物摩擦的悉索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四人离开了祠堂。
方万里陷入了煎熬之中,心里悲苦交缠。
当日雷择台上,方万年以身为盾,紧紧护住了方万里。可暴雷之威,岂是七阶武者能完全挡住的?方万里最终还是被雷电震昏,直到他昏迷之前,方万年已经连挡十八道暴雷,浑身浴血,状如疯魔,却仍旧大声狂笑着不肯退后半步。
如今惊闻噩耗,方万里心中对方万年的愧疚,已经无法形容,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他要成为武者,一定要成为一名实力强大的武者。
从今往后,他要用自己的实力,保证方万年不受任何屈辱。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五天过去,这五天,方万里始终躺在床上,他清楚的感觉到,不但伤势好转极快,体质也不断的发生改变,身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健硕起来。
这几天中,每天清晨,负责洒扫祠堂的老伯都会来给他喂药。
当这老伯第六次提着药壶进门时,却发现,方万里已经坐了起来,倚在床头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双眼亮泽,眼瞳中带着一抹血红之色。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瞳,并非血红一片,而是由两条细小的血色雷电,在眼瞳中组成了阴阳鱼的图案,瞳孔便是阴阳鱼中央那虚空的一点。
“醒了?”老伯十分淡漠的问。
方万里勉强笑了笑:“嗯,这些天辛苦您了。”
“你可以叫我方伯,你醒了,我就可以向家主交差了。”方伯说着,倒了一碗药递了过来。
方万里接过药,仰头喝了个干净。
方伯接过药碗:“少走动,等你眼睛彻底复明,才能下山。”
方万里点头,方伯收拾东西转身离开,边走边说:“右面的阁楼就是族内藏书处,家主吩咐,里面的书你可随便看。不过我劝你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养伤的好。”话音未落,方伯已经走远了。
方万里沉默了片刻,慢慢下床,活动了一体,随即出门向藏书阁走去。
如今他的体质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足以支撑他修炼,想要成为一名武者,想维护方万年不受屈辱,他必须抓紧每一刻时间。
他走到藏书阁前,打量着这座对方家至关重要的阁楼。
藏书阁,是一座木质阁楼,看上去并不大,却透着一股古朴厚重的沧桑感。
这阁楼看似没有任何防护,但外人绝不可能进入此地,除非方家族人尽数死绝。
方万里伸手慢慢推开向大门,吱嘎一声轻响,藏书阁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