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头疼欲裂,似乎有千万根细针在扎。
眼前,浮现一卷久远泛黄的画面。一个白面男子,揭开了遮盖在自己面前的红色盖头,他的眼睛弯弯地,像是天上的月牙儿,那时候,灯光昏黄,房间里荡漾着暖融的氛围。
蓦然地,风云突变,外面雷雨交加,转视面前之男子,他的脸上也是阴云密布,眼睛里闪现一丝凶狠的杀意。
“你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娶你就是为了杀你父亲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似匕首在一次又一次地扎入她的心口。她摔在地上,跪着哀求,满面泪珠。
“求求你,万俟,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你父亲当时怎么狠得下心?!”万俟残忍地扯住她的头发,一把提起她,脸贴近她的脸,在近距离冰冷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要这么看着我,你也不是无辜的,你也不是……”
说罢,他便举起藏于袖中的袖箭,一道惊雷在窗外划过,照亮了他充满了杀机的脸,杀意毕现。
身着嫁妆的女子仰头深情望着他,眼中带着哀求。
“万俟,”寒光一现,脖间一凉,万俟的动作很快,快到没有知觉,红色的身影在灯火的映衬下缓缓滑落,倒下的时候,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还在留恋痴缠,她仰面倒在地上,右手却还抓着杀她之人同样鲜红色的衣角,“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白姑娘,白姑娘?”有人在耳边呼唤。
白烨辗转醒了过来,发现一张陌生的脸在眼前,她扎着双环髻,长相普通,打量四周,都是陌生的景象,白烨揉了揉眉心,这才记起自己失去了法力,自己找到了江虞,答应她医治孙策,然后就被她带入了府中。
“江虞呢?”白烨张口便问,屋内不见人,只有这个状似婢女的丫头。
“大小姐在院中,姑娘可以唤我侍衣,以后由奴婢侍衣来伺候姑娘侍衣说话的时候试好了木盆内水的温度,回头对着榻上的白烨道,“姑娘请洗漱更衣,然后跟我去见大小姐她顿了一顿,再掂量道,“姑娘切不可再直呼大小姐名讳
白烨点头,像江虞这等人物,大多是不喜欢陌生人直接称呼她的名字的。刚掀开锦被下榻的时候,白烨面色一变,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裳一眼,复又钻了回去,全身窝在锦被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瓜问,“我原来的衣裳呢?”
侍衣被她的动作表情逗笑了,“姑娘淋了雨,又发烧昏迷,自然都要换了才能休息
白烨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也掠过一丝羞红,“何人给我换的?”一边念着,一边在心里祈求莫要是那冷冰冰的江虞,不知道为何,虽然同是女子,但总给人一种古怪之感。
侍衣掩嘴低笑,“当然不是大小姐,是我
白烨呼出一口气。
侍衣又道,“白姑娘,水快凉了
白烨应了一声,这才下榻,洗漱换装完毕,她随着侍衣走出房间,外面的空气很好,阳光也明媚,江府果然财大气粗,处处做的精致,雕花飞檐,盆栽山石,无处不透着奢华。就连普通房间的门窗,都死用上好的红木原木所做。
白烨沿着鹅卵石铺成的蜿蜒小道入了一处角门,一眼便见到位于院落正中的洋槐树下的那抹清丽身影。江虞今日的着装乍看朴素,但若细瞧那襟边绣花,和那月白色衣料上的暗刺牡丹纹路,便知道此衣实然暗藏玄机,价格定然不菲。
她面前摆着一架长琴,造型古朴,雕花精致,弦韧而光滑,只是琴身边缘颜色略带灰白磨损,想必年岁已长。
白烨来的时候,江虞正在用布条裹指尖,动作娴熟优雅,处处透着从容淡定。
“白姑娘,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江东人侍衣问。
白烨道,“的确不是
“姑娘一人来此,不怕家中之人担心?”
“我早已无亲无故了白烨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身为无常一百余年,世间沧海桑田,认识的、不认识的、喜欢的、不喜欢的、亲人或者仇家都已不在了,她白烨早已与这人世断绝关系。
侍衣再问,“姑娘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白烨侧首奇怪地望她,“你为何这般在意我的情况?”
侍衣的面色古怪,尴尬道,“只是随口问问——”视线却不自觉地避开白烨投向江虞。
白烨循着她的视线而去,定在江虞身上,心中直觉侍衣这般问一定与江虞有关。
你是我的棋子……
白烨皱眉,江虞说自己是她的一枚棋子,她到底想要怎样去下这一盘棋呢?难道自己答应去治疗孙策还不足够,她还想要什么?
“蹭——”一节琴音起,孤单而单薄。
江虞坐在琴后蒲团之上,抬首便对上白烨的视线,她的眼神总是寂然,看不出丝毫的波动,她一手按着琴弦,另外一手悬空作势停在琴弦之上。斜风轻拂,将她原本披在肩头的黑色长发发尾带起,斜斜地遮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半张面孔隐在黑色发丝之中,却将那双似千年古井般沉寂的深褐色瞳孔映衬地更加深邃。
江虞有一种疏离却动人心魄的美。
这种美让人想要靠近,却无法靠近。
白烨头脑空白,直到江虞扭过头,望向另外一侧,不知道见到了谁,白烨只觉得那一刻,江虞的冷淡总算有了减缓的趋势。
“姐姐——”一个轻灵的声音穿了过来。
一抹绿色映入眼帘,那只跃动的精灵看也不看是否有外人在场,径直飘向江虞,从后俯身环住江虞的脖子,靠在她的身上兴奋道,“仲谋来接我了,我可以出去了吗?”
江虞宠溺地拍了拍她绕在自己身上的手,道,“一切小心
“好,”江姗弯弯的眼睛闪亮,抬头间,才看见站在侍衣边上的白烨,她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在哪里见过她,松开江虞她站直了身体,走到白烨面前道,“是你?你怎么会在我府中?”她看了一眼侍衣。
侍衣道,“白姑娘是大小姐的客人
江姗眼睛骤然一亮,“姐姐的客人?!”江虞除了早年做生意外甚少有私客,如今竟带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姑娘回府,实在怪异。江姗笑盈盈对着白烨道,“快说,你有什么办法逗我姐姐开心,让她竟带你回府了?”
白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干笑着。
“姗儿——”身后,江虞开口救场,“仲谋不是还等在外头么,你还不快去?”
江姗吐了吐舌头回头道,“嗯,我就去她再偷偷地对着白烨说,“等晚上回来我再严刑逼供,你一定有诀窍!对了,我给你的那件黑大氅呢,你不会丢了吧?”
白烨睨了一眼侍衣,摇头道,“应该没有
侍衣笑道,“收起来了,正在晾晒,二小姐快走吧,等下少将军急了冲进来寻人可就不好看了
“知道了江姗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侍衣也随之告退了。
余下江虞和白烨二人,在这空空的院子里面面相觑。
江虞倒一派云淡风轻样子,抬手抚琴,一边开口问白烨道,“吴侯之病,你有几分把握?”
白烨走近几步,看着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在琴弦上滑动,“七分把握。他面门中毒箭,肌肤溃烂生毒疮,再加上性格焦躁,诸事烦心,早已经药石无救……”
江虞闻言眉眼一抬,指尖略顿,“既然早已药石无救,如何还有七分把握?”
“我可以暂时封住他外泄的阳气,保他一时之命,造成痊愈之假象,这样你便可从此事中月兑身
白烨以为这一回江虞还会似从前那般冷笑嘲讽,但江虞出奇地安静,似乎并不关心她说的是真是假。
风卷残叶。
许久,只听江虞悠悠一声道,“明日请你尽力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