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弥漫着沁人花香。
白烨偷偷瞄了一眼江大小姐,她还留在屋内,亭亭的背影在雾气中朦胧着、飘渺着。
白烨从水中抬起手,指端已经被水泡得发白发皱,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白烨幽幽叹气,暗忖江大小姐若再不走,自己便可能晕死在这浴桶中了。到时候若寸缕不挂地被送出去,那可真是无颜见人。
江虞在此时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突然道,“我们在外面等你她说完便轻飘飘地走了,脚步声很轻,很轻,轻得仿佛不存在。
白烨听着她开门,再听见她关门,这才敢从浴桶中出来。当双足踏在结实的地面之时,她觉得全身都在发软,房间内的景物都在天旋地转。
江姗留了一套白色衣裙给白烨,白烨换上了它,映着铜镜白烨稍稍一怔,在刹那之间她似乎看见自己的胸前位置有一滩血迹在慢慢地蔓延,直到染红了这一身的白。
白烨大惊,再低头看自己的时候却仍旧是那一身素净的白衣,这才松了一口气。
胸前的那滩血迹……似乎是前生所留?
白烨揉了揉眼睛再看铜镜,此番铜镜内再也没有没有那滩血,但连白烨的身形也渐渐地变得模糊。铜镜中她的脸仿佛一块破裂的珠子一般零碎。
白烨往后倒退一步。
为何会这样?
难道是我徘徊在阳间所致?
白烨怔怔站在那铜镜前许久,她望着自己在镜中的身形,一种无助、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白烨,你好了么?”是江姗的声音,她在门外喊,“你若再不磨蹭我便冲进去了
白烨望向投在门上的那道影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到门前哗啦一声拉开了门。
江姗站在门边,凑过去闻了一闻满意道,“马车已在外侯着,我们走吧
白烨瞥着她的衣着奇怪道,“你怎换了男装?”
江姗展开手在白烨面前原地转了一圈,下巴一抬得意道,“如何?”
白烨笑嘻嘻道,“俊俏得很
江姗更加得意,“姐姐也着了男装,白烨,你现在可以多眨几下眼睛
“为何?”
“因为你见了姐姐便会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了她说完伸出手在白烨鼻梁上一夹,再飒然转身沿着白石子小道往府外走。
白烨打量着自己的衣着问,“你们都换上了男装,为何要我穿女装?都换上男装不是更方便一些么?”
“你姿色平平,不会有人打你的主意江姗噗嗤一笑。
到了江府门前,有一驾马车和一匹马停在那儿。
白烨认出那马是江姗的坐骑,便回头问江姗,“你不同我们一起坐马车么?”
江姗翻身上马,睨了一眼马车,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道,“里面坐不下,白烨,我不介意你我同骑一匹马,怎样,你要不要来试试?”她说着便冲着白烨伸出手,似乎真的要拉她上去。
坐不下?
白烨又多看了一眼那马车,江府的东西一向气派奢华,这样的马车怎会容不下三个人?
“江二小姐是不喜欢曹某在场,是曹某的错,”里面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马车里钻出一个人来,他站在马车上拱手作揖道,“我自小体弱多病也不擅骑马,虞儿体谅我便让我一同坐马车,白姑娘应当不会介意与我一起坐一辆马车吧?”
白烨见他心中一顿,暗忖他怎么也来了?面上却欣然答道,“我不介意说什么也不可让江大小姐和他独处。
见白烨上了马车,江姗的鼻子重重一哼,收手甩鞭走人。
白烨上了马车掀帘往内一瞧,一张清俊无比的面孔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面前。江姗说的不错,在见到江虞的时候,白烨真的连眼也舍不得眨。
江虞抬眼望着白烨,道,“坐在我身边
白烨依言坐了过去。
后进来的曹仓舒则盘膝坐在对面,一双眼睛若有似无地打量着白烨。白烨知道这边有一道视线在注视自己,但她心不在焉,她只专心用余光小心地打量江虞。
一身剪裁得当、做工精致的暗纹云底叠襟长衫,恰到好处的裁剪,衬得江虞儒雅华贵。为了更好地乔装成男子,江虞也在脸上动了工夫,原本纤秀的远山眉被黛笔画浓了一些,稍添棱角,更显得英气勃勃。
江虞定性再好,也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奇怪地看着白烨。
白烨冲着她微微一笑。
江虞心中一动,但面不改色。白烨的手偷偷溜了过去,盖住了江虞的手背。江虞没有推开,反而转手反握住了白烨的。白烨脸上的笑更加灿烂,曲起指头在她的手心点着,再缓缓地画着圈。
两个人亲昵的动作被藏在缝隙之间,曹仓舒没有看见。
“仓舒,等到了那间酒肆,我需要你为我们在外头守着江虞道。
曹仓舒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好,虞儿,你们要小心
“嗯江虞颔首。
白烨凝注江虞,百思不得其解。若江虞顾忌曹冲安危不让他入酒肆,又为何带他去酒肆?难道是这曹仓舒死活求着要来的?
马车轮骨碌碌在转,路渐渐变得颠簸起来。
江姗突然在外叫道,“姐姐,你快出来看一看!”
马车停了下来,白烨先钻了出去,江虞在后面跟着。白烨茫然地望着前面空地道,“二小姐,你说的那间酒肆呢?”
江虞神情严肃。
曹仓舒脸上表情变化不定。
江姗手里还拿着马鞭,走上几步指着那块空地道,“那酒肆原本就在那儿,但现在凭空消失了!”
江虞沉吟道,“你记清楚就在此处?”
“就在此处,我清清楚楚记得的,那日那酒楼的小厮告诉我说……”
江虞目色一变,立即转身道,“上车,我们去找那个酒楼小厮
一匹马,一辆马车如电飞驰。
江姗一人一马先到,气喘吁吁地翻身下马,那酒楼的旗帜还在飘扬,她跨入酒楼便
抓住一个小厮道,“叫你们老板出来,我有话要问
那小厮见江姗气势汹汹,他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便迅速依言找来了掌柜的。江姗从怀中掏出一块珠子,送到掌柜的面前道,“若你能在我三声之内召集所有的伙计,这颗东海明珠便赏给你她稍稍一顿,给那掌柜的喘息之机,再一张口朗声道,“一!”
掌柜的被那珠子晃瞎了眼,等江姗那“一”字出口才回了神,额头暴起青筋使劲冲着里面的人吼道,“没死的都出来,厨房里的也都出来!”
白烨等到的时候江姗正要往外走。
白烨问,“要找的人呢?”她见到这间酒楼大堂里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人,应该都是这楼里的伙计,掌柜的躲在柜台后,手里捏着一颗珠子在做研究。
江姗叹气道,“失踪了
江虞与白烨互瞧了一眼,问,“何时?”
“就在今日
白烨沉吟道,“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我们要去那间酒肆,那酒肆消失了,我们要去找这传递消息的伙计,这伙计也消失了……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安排,那这人一定知道我们的行程……”她突然定定地望着门口站着的人影,声音戛然而止,心中剧烈一震。
会不会是……曹仓舒?
“姗儿!”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打断了白烨的思路。
三个人同时往外一望,只见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少年人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喜悦,径直走到江姗的面前,先是对一边的江虞点头致意,再迅速瞥过白烨一眼,最后又将视线牢牢地定在了江姗的身上。
“姗儿,一别数日,你还好吗?”孙权温柔地问。
白烨的目光越过了挡在面前的孙权,落在了门外的曹冲身上。曹家和孙家势如水火,曹冲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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