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才刚刚蒙蒙亮,院子里便传来脚步声,间或还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容歆绿被这些声音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时之间有些怔松,想不明白怎么后院这么早就会有声音,是林大夫吗?这么早便来了?
“醒了?”
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暗哑的嗓音,她抬头,看见景亦文,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夜雨大,借宿在景府,而自己,现在还窝在某人的怀中!
原来没有和离时,她每日早晨,都要服侍景亦文洗漱,也不是没见过他刚睡起的样子。可今日再次在清晨蒙蒙的蓝黑色晨光中,与他离得这样近,见他漆黑的眸子中,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容歆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你还没走?”
她记起昨夜他说过,抱抱便走的。
听见她这样说,景亦文不满地捏了两下她女敕女敕的脸颊,控诉道:“真没良心!昨夜你睡得那么香,我怕我动了会吵醒你,现在倒好,你一醒,便赶我走!”
这时,院子里的噪杂声更大了些,还有匆匆的脚步声,在门外来回走过。
“下人们都起来了!!!”
容歆绿话音刚落,便听见房门笃笃两声被敲响,然后景安有些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扰了容姑娘,您可知我们少爷在哪儿吗?我找遍了府内都没找到他,不得已才来打搅您。”
容歆绿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来敲门,被吓得嗖地一下就钻进被窝里,连头也蒙住了。
景亦文也颇有些尴尬,他清咳两声,才道:“慌什么?我一会儿便回去,你让他们到外院去,我这儿不要人伺候。”
外面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景安小声答道:“是。”
景亦文听见景安的脚步声远去,这才把被子掀开,语带笑意,“躲什么?这是你的房间。”
容歆绿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房间,她就是再躲,只要听见景亦文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景安便会明白……
“都是你!”容歆绿忍不住捂住脸,觉得这样也不解气,又郁闷地拿手戳了戳他的胸膛。
“唉哟……”
谁知他突然叫了一声,很痛的样子,虽然声音不是很大,还是把容歆绿吓一跳。
“怎么了?”容歆绿觉得自己没有用力啊!
“麻了,麻了麻了麻了……”景亦文皱着眉,左手手臂僵直着不能动,“手麻了!!!”
任谁一个晚上保持同一个姿势不动,都会麻的!
容歆绿见他那样子,又气又好笑,“现在知道麻了吧,让你早不回去!”
那种似万千蚂蚁一起啃噬的感觉,让景亦文一句话也反驳不了,他咬着唇,硬撑着。
过了一小会儿,容歆绿终是不忍心了,遂找到他身上的穴位,轻捻慢摁,帮助他缓解那痛麻的感觉。
按压了一会儿,景亦文觉得那难受的感觉,渐渐缓解了些。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容歆绿手上没停,抬头无意间看了看窗外,见天色已然大亮,蹭地一下跳起来,“惨了惨了,都这个时辰了!”
景亦文还不能动弹,只得又把景安叫来,让他安排人送容歆绿回医馆。
容歆绿到医馆时,门已经开了,还没有病人,林大夫背对着大门,正在做每日例行工作——更新药柜里的草药。
容歆绿期期艾艾地走到林大夫身边,故作从容道:“师父,您这么早就起了!”
“哼哼……”林大夫不以为然地哼哼两声,并没有看向容歆绿,自顾自地对照着手中的记录簿,翻检药柜,“不是我起得早,是有人回来得太迟了!”
说完,他啪地关上土茯苓的柜子,转身质问:“你昨夜在景府留宿?”
“嗯。”容歆绿也没打算隐瞒,小声道:“昨日雨太大,便……没有回来了。”
“定是那小子叫你留下的吧?”
容歆绿点点头。
“我就知道!”林大夫皱着眉头瞪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样子,“容丫头,你现在不是他的娘子,人言可畏你知不知道啊???吃过一次亏,怎么还不长记性???”
林大夫是为她好,她知道;林大夫也没有骂她,可是那语气,比骂了她还让人难受。
容歆绿咬着下唇,手指使劲搓着衣角。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缓缓道:“师父,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可是我不舍得……不舍得拒绝他。”
“你……唉!”林大夫无奈地摇摇头,抬手,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把记录簿卷在手中,双手背在身后,走了。
容歆绿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伤心地想:师父,大概觉得我无药可救了吧!
她咬着下唇,定定地站着,想了半晌,一跺脚追了上去,“师父!”她追到他身边,讨好道:“我来帮您查药!”
那日之后,容歆绿依旧每日去景府,只是再没有留宿过。
景亦文的身子一天天的好起来,待处罚期满,他便又回到翰林院当值。
景安也替他寻得一名身高体健的武术教习,景亦文从扎马步开始,真的一板一眼地跟着教习开始习武。
这日傍晚,容歆绿去给一位行走不便的病人送药,在回来的路上,她经过平安大街,正巧看见景亦文并杜思危,许崇二人,他们身着便服,正要往景泰楼里去。
难怪他让自己今日不要去景府了呢,看样子是散值后,与杜公子他们相约着一起吃饭。
他们三人年岁相当,又是一样的挺拔俊秀,气质风流,站在一起,格外引人注目。
却不想,这三位翩翩佳公子,被人在半道拦了下来。
阻拦他们的是一位姑娘,身披着石榴红的斗篷,脖颈处围了一圈的白色绒毛,更衬得她的小脸艳若桃李,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要入宫的霍容。
不知霍容拦着他们是为何事?她此时,不是应该在家学习宫中规矩吗?
容歆绿疑惑地看了霍容一眼,见她先是跟景亦文说了几句,而后又在与杜思危说话。
对于景亦文,容歆绿是全心的信任,即便现在看见霍容来找他,她也未放在心上,直接把目光转向三人中最为瞩目的景亦文。他披着一件玄色滚银线祥云边斗篷,如此远远望去,好像身量挺拔健壮了几分。
景亦文站在他们二人的旁边,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淡淡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是背在身后的食指与拇指,在不停地绕着圈,容歆绿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
许是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景亦文转头,朝这边看过来,待他见到人群中的容歆绿时,眼睛一亮,对身边的两人说了几句,便转身朝她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他的话语里,满是见到她的喜悦。
容歆绿眼睛眨了眨,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怕我看见?”说着,下巴还朝霍容的方向抬了抬,意有所指。
“自然不是,我本与他们二人约好吃饭,也不知怎地,会在这里碰见她。”景亦文看起来很镇定,可是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容歆绿,片刻不眨,那样子,好像生怕她会因此而生气。
容歆绿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眉眼又慢慢地弯了起来,她轻笑出声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喂……”见她笑了,景亦文才知道她刚才是逗自己的,他左右看了看,见平安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什么也不能做,只得稍稍贴近她一些,恨恨道:“待只有我们两人时,我定要讨回来!”
说完,不待容歆绿反应,他又道:“今夜我去医馆找你,你别把门栓死了。”
“找我做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到时你便知道了!”景亦文见霍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杜思危与许崇冲他招手,便对容歆绿说:“我走了,记得啊!”
景亦文说夜间要来找她,容歆绿这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要不要给他留门呢?容歆绿沐浴过后,坐在床上,思前想后一番,还是爬起来,将门栓微微搭住,好让景亦文从外面一推便开。
容歆绿等着等着,有些困了,她吹熄了蜡烛,躺进被窝里。
月亮的清辉,穿过厢房的窗户,照了进来,给床上微微隆起的小鼓包披上一层银色的柔光。
月亮这样亮,明日定是个好天气。容歆绿想着,慢慢进入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人连人带被子的抱进怀中,她瞬间清醒了。
“你怎地这么早便睡了?睡着了也不闩门!”身后传来景亦文低声的责备,“若是坏人进来了,多危险!”
知道是他,她便安心了,有些懒懒道:“门若是栓住了,你如何进来?”
“好,是我的不对,看来下次还是别这样了,太危险。”说着,他又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咬着她的耳朵说:“我给你带了景泰楼的桂花莲藕,想吃吗?”
容歆绿摇摇头,“都这么晚了,不想吃太甜腻的。”
“哦,”景亦文语气有些微微失落,而后又故作神秘道:“那别睡了,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么晚了去哪?”
“去了你便知道了!”
景亦文待容歆绿穿好衣服,便领着她出了后院。两人走到街角时,看见景安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等着那里。
景安见到两人,便牵着马迎了上来,语带哭腔道:“少爷,您真不要小的跟去吗?”
景亦文接过缰绳,“不用,你回去吧!”
“那您可千万注意安全啊?”转而又对容歆绿叮嘱道:“容姑娘,我们少爷,便交给你了!”
“好了,”景亦文敲了敲他的脑袋,“本少爷又不是三岁小孩!快走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景安,一手牵马,一手牵着容歆绿,慢慢融入到无边的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新照三餐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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