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和黎司桐两人弃马而行。由于密林野草甚深,害怕虫蛇之类侵袭,花著雨早已事先在身上抹了避虫蛇之药粉,尽管这样,不时还是有虫蛇从树上坠落下来,走在前面开道的黎司桐耳听八方,听要稍一有动静,就会迅疾拔剑挥去,一定会一斩一个准!
两人走走停停,翻了一个山头不都曾见到贺兰晴的踪影,花著雨不由急了起来,“这深山密林,为了夺得前三,她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黎司桐警惕地看着四周,“别看郡主一介女流,她们的巫蛊之术天下一绝,有危险的地方她绝对不会去。没她的踪影,定然是发现了大家伙的踪迹,等待击杀的最佳时机。”
而就在他说话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震天价响的虎啸声,面且虎啸声不似先前那般悠长,分明还带着狂躁,黎司桐一喜,“一定是睿郡主,我就说她绝非泛泛之辈。”
“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黎司桐拉住她,倾耳听了一下,“别慌,我看这里有点不对劲,好大的惺躁味。”
花著雨此时也闻到了异味,不及多想,从背后兜里拿一个瓷瓶拔了塞子就往黎司桐身上倾倒,一些气味古怪的黄色粉末顿时粘了黎司桐一身,“这是什么?”
“恐怕即将有大蟒,我们就算现在逃也不及它的速度,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只要它不往我们身上咬就成。”花著雨说着把一瓶药粉都会倒在了他身上,然后将瓶子一丢,拍了拍手,笑嘻嘻道:“如果我们在大蟒的陪同之下前行不知是什么样子?”
看她即将遇险居然也面不改色,黎司桐心里大为佩服,扬声笑道:“应该算是千古奇观,不过若是能杀了它,可以当一只吊额大虎,说不定我还能因此物而进前三。”
两人临危不惧,而就在他们说话之际,只见旁边草丛中有异物蜿蜒而来,速度相当快,花著雨自觉让开,并且手脚灵活的往一株大树攀爬上去,她杀蟒无能,可是也不能成为黎司桐的拖累。
等她坐上一根粗壮的旁枝,低头一看,那蜿蜒异物果然是一条六七米长的巨蟒,身粗十多公分,体表呈豹纹花斑,那引颈昂首时喉下的黄白色让人看得心惊。
黎司桐挺身拔剑,不动如水,却紧盯着它。
那大蟒也停住,两只阴寒的眼睛与他对视,似乎也在等待对佳时机将眼前的食物吞裹入月复。
就在这一瞬,大蟒长长的尾巴使劲一甩,如一道狂风席卷而至,所到之处,草木皆被劈断,纷纷倒地。黎司桐身形蓦然腾空而起,身剑合一,剑尖挽出剑花,直朝大蟒一双招子飞刺而去。
大蟒尾巴飞速卷至,黎司桐一脚一蹬旁边树杆,险险让开,不待蟒尾再袭,换了一口气,继续向蟒眼狠刺。
大蟒似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身手的人类,避让之余,张开血盆大口,红信迎着黎司桐手腕倒卷。
眼看黎司桐的剑尖就可将信子一斩为二,不料一只箭矢不只从哪里飞速射来,如果他继续挥剑,手臂必然要被箭伤。他冷哼一声,蓦然将剑尖一转,一点蟒首,身形腾空倒翻而回。
“是何方宵小行偷袭之能事?”他沉剑喝问。
“真会血口喷人,什么偷袭不偷袭的,分明是我们九皇子刚才射箭救了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之时骑着马从林子深处出来的,正是楚明寒带着他的十多个侍卫,外加陈书豪和几个小啰喽。
说这句话的,正是陈书豪,而从他的言语可以听出,刚才射箭的却是楚明寒。
花著雨在树上看得清楚,刚才那一箭分明是朝着黎司桐的握剑手射去,分明是楚明寒想伤黎司桐,何在出手相救之说?
她冷笑道:“有些人说话真是不要脸,如果不是人躲得快,一定要让那箭插在人身才算是实事偷袭不成?”
楚明寒的瞳眸里带着阴寒,“本宫先看中这条巨蟒,当该是本宫猎杀之物,世子却在这里捡便宜,岂能让你占了这等好事?”
黎司桐气极而笑,“此蟒身上并未写上你的名字,你也未在它身上做个标记,谁知道是不是你先看中的?依我看,还是我先中的,是你来想便宜才是。”
旁边侍卫大怒,“我们殿下岂会是这种人?别血口喷人!”
楚明寒一挥手,一指那甩着尾巴又朝他们游曳过来的大蟒道:“既然世子说是你先看见的,那不如我们一齐上,看谁伤它多将它杀死,它就是谁的。”
黎司桐冷笑一声,提剑就朝那蟒走去,分明是同意了。
楚明寒年龄虽比他幼,胆子也大得很,拔剑在手,齐朝那蟒行去。
那蟒见又多了一个粉肉团,胃口大开,腥涎直流,再次甩尾,首先发起了进攻。
黎司桐这次不敢莽撞,不断躲避大蟒的进攻,而楚明寒则初生牛犊不畏虎,直接提剑就上。而每当他一险时,他的那侍卫就会适时射一箭,让大蟒畏惧而不再缠上他。
他们在那边斗得不可开交,发现花著雨只一人呆在树上的陈书豪眼珠一转,悄悄举起弓箭,直朝她射去。
早关注着他的花著雨将身后的雨金刚拿出来一撑,硬生生将他的箭给挡住,看得陈书豪一呆,实在不明白她怎么手里忽然就多了把能挡箭的铁伞。
如此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死心,他趁人关注人蟒大战之机,悄然模到花著雨所在的大树旁边的树下,在掌心吐了一口口水,使出吃女乃的力气朝树上攀爬着。
花著雨不动声色,直到他好不容易爬上树,要尚着交错的树枝悄悄爬过来时,花著雨忽然大叫,“小心!蟒在背后!”
她突然一声将陈书豪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他左右看看,根本没人注意他,而不知何时,两人一蟒此时已翻滚着杀到了他所在的树下,他吓得脸色一白,生恐那蟒发现他的存在跳起来咬他一口,趴在那里再也不敢动弹。
而楚明寒别看他年纪小,却极为卑鄙,每当黎司桐一剑要刺中大蟒要害时,就有侍卫箭袭,他不得不避,打了这么长时间,他连一剑都未伤大蟒,到时候若要论伤,他肯定不及楚明寒。
黎司桐忙而无功,心里气恼,正欲退出,忽听花著雨的大叫,他退后朝她看去,花著雨却连连朝他打眼色,当他看到挂在树上的陈书豪,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暗点了下头。
花著雨嘴角漾起一抹诡异地笑,蓦然折了一枝奋力朝下面的大蟒掷去,她也不知这一掷之力有多大,当那枝击中大蟒时,树枝居然射进正在地上翻滚的大蟒厚鳞里。
吃痛的大蟒怒而昂首向上扑腾,就在这一瞬间,花著雨拔出靴子里的郎王剑朝一侧的树枝一削,还没反应过来的陈书豪就惨叫着朝树下栽去。尽管他手里死命抱着树枝,但是树枝被劈,受力不住,另一头也卡嚓一声断裂了,他整个人彻底朝那已腾起的大蟒身上掉去。
而在大蟒腾起之前,楚明寒正提剑与大蟒憨斗,此时大蟒上腾,尾部亦同时乱扫,此时机不可失,黎司桐扭腰用力将那乱摆的蟒尾一踢,蟒尾终于不受控制且精准地朝楚明寒背部撞去。提剑在手的楚明寒再难控制力道,“扑”地一声,一剑将掉落蟒身的陈书豪刺了个对穿过。
背部受了重击的楚明寒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陈书豪高声惨叫。
眼看从天而降的陈书豪和斗蟒的楚明寒两人同时受了重伤,众侍卫和啰喽们忙不迭惊呼着奔过去抢人,黎司桐则趁此众乱大蟒受惊之机,一剑将大蟒一斩为二,再一剑将它可怖的头颅斩下!
楚明寒脸色苍白的捂胸瘫倒在地,陈书豪胸口剑洞血流汩汩,业已昏迷,现场不片人仰马翻,他们再也无法顾及伤人伤蟒取功,帮陈书豪简单止血后,就抬了两人飞快朝外面狂奔而去。
树林里转眼安静,花著雨拍掌而笑,从树下跳下来道:“世子神勇,居然能将这么大的蟒蛇也给杀了,回头提了头可以邀功了。”
黎司桐也是神采飞扬,“若不是你帮我把那些碍手碍脚的家伙赶走,我哪里能得此大功?”
花著雨看着他身上被喷的血迹,啧啧有声道:“这倒不算什么,若是九皇子伤得重的话,就怕他们会倒打你一耙。”
“我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而且他的伤确实是蟒尾所撞,与我何干?要栽到我的头上,总也要有个证据不是?”黎司桐连声狡辩。
花著雨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不过她还是佩服他当机立断抓住机会就下手的果断,不然事情哪里会如此顺利?而且那个讨厌的陈书豪是伤在九皇子剑下,看这次皇太后怪谁去?
此时她心里大爽,想想刚才立功的那一掷,不由暗赞方篱笙料事如神,就知她急需这种特异功能,如果这种神功日后都能持有,又不必修炼什么的,那该多好。
此时不远的虎啸声也停了,两人不知贺兰晴究竟怎么样了,正要深入瞧个明白,不远处竟然响起了杂乱的马蹄声,然后还有女子的说话声,哭泣声。
当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就见一身英气的贺兰晴一马当先,脸上笑逐颜开,后面跟着六七骑,有两骑上面是各驮一只斑斓大虎,由两个少女牵着。还有一匹上坐着安宁公主,她衣裳凌乱,头发蓬得像鸡窝,那哭泣声正是由她发出,一身狼狈得像遭了什么大难一般。
还有其他几女亦一脸垂头丧气,他们的神色与贺兰晴简直是两个境界。
“花著雨,世子,你们的战况如何?”贺兰晴笑得嘴都合不拢挥手大声问。
黎司桐笑着大声回道:“不错,已经杀了一只大蟒,你呢?”
“我也不错,这后面的一雌一雄白晴吊额大虎全是我的杰作,恭喜我吧,我今日的收获不浅。”
花著雨咋舌,她一个人居然杀死两只大老虎?是怎么做到的?那后面哭泣的安宁公主是怎么回事?
已到近前的贺兰晴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疑问,不无讥嘲道:“我们的公主殿下英明神武得很,为了帮我抓虎,居然也身试险,不仅将大老虎给诱了出来,还准备作为虎月复祭,把自己献身。”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扯到了安宁公主的痛处,她大声叫道:“贺兰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今日如此对我,他日我一定让你百倍奉还!”
贺兰晴冷笑,“我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记恨?你不是应该骂那个心狠手辣将你推出去的舒娟吗?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已成了碎肉,怎么还好意思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
安宁公主无话可驳,又是拍着马大声痛哭。
花著雨实在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贺兰晴一把将她拉上马背,对黎司桐道:“你的马呢?”
黎司桐一指后面,“系在那边了。”
“好,那我们去牵你的马,然后一起出去,天色也不早了。”
三人搭成一致意见,领着那几女两虎出了密林。
经花著雨在马背上对贺兰晴一问,才知道贺兰晴为什么能一次打死两只大虎了。
原来贺兰晴见到虎影之后追过去,由于她速度太快,那虎影不及躲,竟被她发现那虎影根本是披着虎皮的人假扮。
她不动声色,悄悄追随其后,那虎皮人最后和舒娟、安宁公主会合,说花著雨他们肯定已经跟过来了,只要把他们往虎穴里引,一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得知她们的阴谋,贺兰晴才知这附近有虎穴,她也懒得找,立即引颈学了一声虎啸,一听虎声就在身后,吓得那几个少女花容失色。她们来狩猎,让她们打打山鸡野兔梅花鹿良善之辈之行,可是让她们与大家伙比对,那岂不是要她们的命?
何况她们本不想深入密林,如果不是舒娟和安宁公主要求,说要让花著雨出不了密林,她们无论如何是不敢来的。
现在猛闻虎啸,一个个吓得拔腿就跑。
可惜贺兰晴的那声虎啸立即就得到附近虎穴老虎的回应,两只老虎啸叫着朝这边奔来,竟然与逃跑的少女们来了个迎面相撞。
看到是两虎,安宁公主知道舒娟武功高强,又箭法堪妙,紧紧抓着她,与她一起向西奔逃,那些小姐向东。
如此好的野食,两虎立即兵分两路追赶,贺兰晴也不急,先将向东的老虎拦住,几番搏斗下来,老虎已被她用网套住头,然后一剑直击其心脏毙命。
那些少女对她无比佩服。
她转身又骑马去追另一虎,其实舒娟带着安宁并没跑远,因为她们始终骑着马在原地转圈,她到的时候,被追之不及,她们两人的马已叫老虎咬死,老虎正对她们两人虎视眈眈。
贺兰晴一见此景,便大笑不止,就说舒娟武功高强,何必被安宁拉住也跑不月兑?不若放下安宁,老虎得一人,便不会追另一人,与其两个人死,不若一个人活。这话一出,舒娟二话不说,就把安宁推了出去,然后一个人逃之夭夭。
安宁被推到虎前,吓得魂飞魄散,也就在老虎朝她一扑之间,贺兰晴身手敏捷地一剑刺中,准确地命中那虎心脏,使她再夺一虎命!
听到这一经过,花著雨和黎司桐同时大笑,想到安宁和舒娟本是要设计他们的局,结果却演变成她们险些入虎月复,真是快哉。
听着他们的笑声,安宁在后面恨得牙痒痒的,眼下却又实在不敢惹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几个人一路停停走走,花著雨为免自己空手而出脸上太挂不住,顺便拿出她的小剑利用还算顺手的内劲,一路也打了两只山鸡一只野兔,这样子提出去,也不至于太丢脸。
一行人停停走走出得密林时,已到傍晚时分,宽阔空旷的平地上已升起袅袅炊烟,人们正站在临时广场上等待狩猎归来的人。
当看到他们这一行出来,一些下人们飞快地朝各自的主子扑去,芍药亦不例外,好一阵上下的模看,直到确定花著雨没有受伤,方才停手带着哭腔道:“看到九皇子和陈小公子被人抬出来,奴婢生恐小姐像他们一样受了伤。还好没事,奴婢担心得恨不得跑进去找人才好。”
看来她是真的担心她。花著雨握住她的手,笑着小声道:“难道你不知道我身怀绝技吗?岂会像那两个倒霉鬼一样受重伤?好了,在猎场里我才啃了两个干馒头,有没有准备吃的?快饿死了。”
芍药飞快的一抹眼泪,点头,“早准备好了,方公子还亲自为小姐做了清蒸鱼,清蒸八宝鸡,说是小姐最爱吃的。”
“他说我最爱吃清蒸鱼和清蒸八宝鸡?”
芍药点头,“奴婢都不知道,原来小姐喜欢吃那个吗?为什么不交待奴婢做?”
花著雨歪着头想了想,她有告诉他喜欢吃这两样菜吗?还有,他为什么要亲自给她做菜?
不过一想到鸡,才想起她路上打的两鸡一兔,等回头找的时候,贺兰晴已和谢俊之携手过来,“不用找鸡兔了,猎物已经由黎世子一起交到前面去记数了,等记过数量,他就会把你打的猎物提过来,说晚上大家一起吃烧烤。”
“那再好也不过。”花著雨看向谢俊之,“谢大人如果没事的话,不如到我那边一起去用晚饭?”
谢俊之也不推辞,“那就叨扰了。”
几个人才走到营帐,外面已摆好一桌饭菜,好像知道要多几个人一般,碗筷都已经摆好。花著雨四下看了看,问一个正在端菜的娘子道:“我师父呢?不是说他在这里吗?”
那娘子揩了揩手,恭身道:“小姐师父刚才确实在这里,不过你们刚回来之前让皇上跟前的德公公叫走了,方公子交待奴婢摆了四副碗筷,说他可能就在皇上那边用饭了。”
“看来方公子已经算到小姐会带客人来,才叫人摆四副碗筷,既然这样,就开始吃吧。”芍药笑道。
花著雨看着另副碗筷,“可是这副……他是给谁准备的?”
“那还用说,自然是我了,难道我给你们跑了腿,连顿饭都找不到吃吗?”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黎司桐来了,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绯色衣袍,整个人精神焕发。而他身后的一个小厮手里正提着花著雨打的山鸡和野兔,他对小厮道:“把鸡兔给这位娘子去剥皮清洗,我们今天晚上还要来一顿热闹的。”
小厮忙提了猎物跟着那娘子进去准备了。
几个人都饿了一天,再加上花著雨早上也只胡乱扒了两口,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多请,便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可是她的眼睛在桌上转了一圈,也不曾见到芍药说的什么清蒸鱼和清蒸八宝鸡,不由朝芍药看去,芍药也是莫名其妙的摊了摊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她已经到临时厨房去问了,厨房里的人只说方公子把菜端出去了,至于端去哪里了,他们也不知道。
花著雨也不好当着人问,只能埋头吃饭。
好在几个人经过今天一天的接触,都还算熟识,一顿饭吃得并不太拘谨,贺兰晴开心,黎司桐心情也不错,不过他始终都没有像其他少年人一样那般大肆说笑,分明还是有几分与同龄人的不同。
谢俊之说话很是中规中矩,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与贺兰晴的放得开截然不同,不过或许只有这样性格的两个人,才能互补,真正合得来。
几个人有说有笑,很快就下了席。而下人们又在营帐前架起了木柴,将切开的鸡兔用盘子装好,准备晚上的烧烤。
这一次自然不完全是为了吃,不过就是一种野外消遣谈天说地的一种气氛。
只是几人才坐好,楚霸和方篱笙以及楚明秋竟然一起过来了。楚霸还让人带来了两坛好酒,说是烧烤怎能无酒?所有在坐的人都要喝酒才有气氛。
看他脸微红的样子,似乎是才刚饮过酒的,说话虽然清晰,声音却比往日提高了不少。
他本是坐在花著雨斜对面,隔着火堆,提起坛子就亲自过来为花著雨斟酒,“本太子第一个要敬的就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现在所有大泽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为了不辜负我对你的心意,这酒我势必要先敬你才对。”
花著雨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一招,当着诸多人,略有尴尬,看向方篱笙,他只是慢慢饮着芍药为他倒的茶,淡笑不语。
楚霸把一碗酒一下子就倒满,朗声笑道:“如果七小姐看得起本太子,就喝了它。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仍是本太子的红颜知已,酒逢知已千杯少,快喝快喝,喝了我们仍然当知已。”
他似乎有些醉言醉语,并且提着酒坛子一瞬不瞬盯着花著雨。
不仅坐在火堆边的人都看着花著雨,连路过的人也停步下来看着她。
花著雨为了不让自己再尴尬下去,她慢慢让酒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因为跟醉酒的人没有道理可讲,你越是和他讲道理,他越是不会放过你。在这种场合,万一楚霸闹出什么失礼的事,于她于他都没有好处。
看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楚霸拍手连声称好,“来来来,大家都来一杯,本太子今日打了不少猎物,心情实在大好,所以大家都来帮本太子祝贺,干杯——”
他把一圈酒倒完,又自己倒了一杯,把碗高高举起,然后一饮而尽。
而接下来他并未停止,又让人一碗又一碗的倒着,花著雨实在无语,没料到好好的一个烧烤会让他搅得这般乌七八糟。
不过她自知酒量不佳,喝过那一碗后,她整个胃都开始烧了起来,再倒来的酒,却由坐在旁边心细的黎司桐给代喝了下去。
而谢俊之似乎对于楚霸的这种放浪有些不满,皱着眉,干脆和坐在他旁边的楚明秋低声说起话来。因为他正在查上次楚明秋刑部大牢的案子,所以两人也算是熟识,两人坐在一起,倒也是有话说。
此时此刻,陈家大营帐里,舒娟正在听下人回报陈书豪的伤情。
“表少爷被一剑刺穿胸口,虽然没有刺中心脏,可是伤得也不轻。现在是顾大人在帮他救治,如果能挺过得今晚,顾大人说表少爷的命才能叫保住。”
“那九皇子呢?”
“九皇子也被大蟒撞得伤了肺腑,内伤较重,顾大人说也要好好将养,不然恐怕也会留下什么遗症。”
听到此,舒娟一拍桌子,恨声道:“都怪花著雨那个贱人,不为了对付她,他们又何苦去追什么大蟒?”
她的婢女小声道:“听说不仅于此,安宁公主好像在明妃娘娘面前告了小姐的状,这下子,恐怕连安宁公主都给得罪了。”
舒娟眼刀朝她一扫,“得罪了就得罪了,我还怕她不成?”
那婢女吓得往后缩,再也不敢出声。
而这时门帐一子被掀开,竟是安宁公主进来了。舒娟还以为她来找她麻烦的,忙语气不善道:“有什么事么?”
哪知安宁公主不仅没有气恼她,反而还笑得比蜜甜,“舒娟姐姐一个人在这里气什么呢?还不快出去看看,太子哥哥正在花著雨营帐前喝酒,还说什么喜欢她的话,你也不去看看?”
舒娟哼声道:“你太子哥哥要跑去那狐狸精那里喝酒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把他拉得回来?”
安宁公主挨着她坐下,“你这就不知道了,太子哥哥出来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母后将那对紫玉戒指交给了太子哥哥,还郑重叮嘱,如果在猎场就决定了太子妃人选,太子哥哥就可以把紫玉戒指送给她。说是我父皇已经答应让他自己挑选太子妃了。”
“什么?连紫玉戒指都给了太子殿下?”那紫玉戒指可是皇室下传给每代太子妃的象征,若太子把紫玉戒指送出,岂非谁就成了太子妃人选?
安宁点头,“所以舒娟姐姐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还等着你当我的皇嫂呢。”
舒娟很想马上冲出去把太子拉回来,她真是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就把戒指给了花著雨,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做,因为她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她一脸狐疑看着安宁,“我今日那般对你,你为何一点都生气,还要帮我?”这可不像她的性格。
安宁慢慢一笑,“你那样对我,都是人之常情。就算当时是我,只要我有那个能力,我也会那样对任何人。想通了人性的弱点,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与其花著雨那个狐狸精当我皇嫂,不如由舒娟姐姐来,毕竟我们更熟悉不是?”
信她才有鬼。舒娟笑得虚伪,“谢谢公主的理解。不过你太子哥哥的事,我确实没有办法去左右他,还是让他自己选择吧。”
安宁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我母妃还找我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她起了身,舒娟笑脸相送,当两人脸面相背时,却各有颜色。
安宁走得款款,话都放出来了,她不相信舒娟会没有动作。
舒娟则嘴角泛起冷笑,既然太子想送出紫玉戒指,她就让他找不到要送的人。
同一时间,在花著雨的营帐前,太子楚霸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高言醉语,嘴里却仍在喃喃不已,虽是模糊不清,若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他在念叨花著雨的名字……
然后又含混不清地搭在方篱笙的肩上,“方……方兄,虽……虽然你上次整得我很惨,可可可是我也不是个记仇的人,我现在心好痛,你你今晚就陪我,其其其实只有你才是我的知知……知已。”
他死缠着方篱笙,方篱笙无奈之余,为了不让他胡言乱语,干脆起身亲自送他回营帐,不过特意向花著雨交待道:“我送太子去去就回,你等我,我还有话对你说。”
花著雨捂着火辣的胃挥了挥手,“你们去吧,我现在难受,一时半会儿也睡不了。”
他们走后,被楚霸强灌得薄有醉意的谢俊之和贺兰晴两人也相携而去。
而黎司桐由于代花著雨喝了不少酒,亦已醉得歪歪扭扭,由小厮把他搀扶着回去了。
眼前除了还剩一个楚明秋,瞬间变空,花著雨按着火辣难受的胃,起身让下人们收拾。
并没喝多少酒的楚明秋忽然叫住她,低沉道:“要不要我扶你进去?”
花著雨摆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自己去歇息吧。”
“是么?可是我还有话对你说。”
花著雨顿住,慢慢转身,“你想对我说什么?”
楚明秋冷冷地看着她,“上次的事,是不是有你参与?”因为他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别人怎么知道他抓了顾其忠,唯一有可能知道此事的,就只有心思缜密的花著雨!
花著雨眼睛一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每日都关在大宅院里,哪里都没去,岂会参与什么事?”
楚明秋冷哼一声,还要说,他身后忽然传来清冷的声音,“殿下还没醉意么?怎么还在这里?”
楚明秋回头,没想到是去而复返的贺兰晴,深深看了她一眼,淡道:“我只是有话问一下七小姐,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们请吧。”
他转身而去,花著雨诧异地看着贺兰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和谢大人回营帐了么?”
贺兰晴摇了摇头,“我刚才就觉太子的神色不对,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花著雨叹了口气,“他是说过他喜欢我,可是我拒绝了他。但是他不是一个乱来的人,你可以放心。”
“怪不得。”贺兰晴释然道:“我刚才只是担心他会对你不轨,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她话音才落,不远处突然传来冷笑声,“今日你们把九皇子和我表弟用阴谋诡计弄成重伤,以为就这么算了?想不到你们如此阴险,有本事的,跟本小姐单挑。若是你们赢了,本小姐就今日的事既往不究,如若你们输了,马上给我滚出猎场。如何?”
说此话的,正是悄然模来的舒娟。此时她骑在马背上,夜色中,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冷傲之气。
贺兰晴早就看她不顺眼,见她这半夜的都敢挑衅上门,不禁针锋相对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本郡主叫板?阴谋诡计本郡主还没用过,既然你一定要送上门来,也别怪我不客气!”
舒娟再次冷笑,“有本事我们去无人处单挑!”
贺兰晴根本不用她再叫,转身就去营帐后面牵了两匹马出来,一匹交到花著雨手里,“拿着,今天也要让她瞧瞧我的厉害!”
花著雨拉住她,“不要冲动,今晚我们都喝了酒,有什么明天再说。”
贺兰晴笑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如果今晚不把她打发了,日后的几天她会像只蜜蜂一样嗡来嗡去,讨厌死了。走吧。”
她心意已决,花著雨无法,只好翻身上马,随她们两人驰马奔向远离营帐的夜色中。
楚明秋心里微涩地转身回营帐,却只觉落眼那满目点点灯光让他厌恶,他半路又折转,竟意外看到舒娟策马在前,贺兰晴和花著雨飞奔在后。
他诧异了一下,也并未在意,继续向前慢慢走着,然而在远离营帐的苍莽夜色中,目力极好的他竟然看到值守在外围的御林军处有哨声传来。然后是倒地声,刀刺入肉声,声音虽然轻微,他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蓦然朝静然跟在他身后的陈长青低声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陈长青快步上前,也小声道:“属下也听到了,是不是有人要袭营?”
楚明秋倾耳听着三匹健马消失的方向,再看向被撕开裂口的御林军防守,一个念头在他脑子一闪而过,“这是一个我们极好立功的机会。如果是有人袭营,你马上带人去防守在皇上周围。如果是有人要杀刚才那两个女子,我更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说完飞快朝前提气纵掠而去。陈长青不敢怠慢,亦转身紧急而行。
芍药眼看花著雨随贺兰晴和舒娟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不安得很,等了一会,还不见方篱笙回来,有些急了,顾不得许多,立即朝太子营帐奔去。
等她去的时候,太子还拉着方篱笙在说醉话,方篱笙正欲月兑身,已听到芍药在外面让阿信通报的声音。他立即扯开太子出来道:“出了什么事?”
芍药急道:“小姐刚才跟着舒大小姐和睿郡主出去,这么夜的,小姐又喝了酒,奴婢怕她们出什么事,方公子快去看看吧。”
方篱笙目光清浅,淡声道:“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西南方,是骑着马去的。”
而她的话音才落,方篱笙已牵了系在营前的一匹马,快马加鞭而去。芍药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