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夜不知她要点火把什么用,不过他在冥欢时常的信笺中知道此女所懂的东西极多,也不多问,回转身,从壁上取了一盏灯过来,“这里极是凶险,七小姐没准备退出去么?”
花著雨就着他取来的灯盏慢慢走到那扇刻有生字的石门前,淡淡道:“我若是退出去,龙九、九十和莫巴斯就彻底葬身此处了。舒悫鹉琻”
北夜一怔,“那你待怎样?”
花著雨手按石门上的生字,轻吐,“进去。”
北夜大骇,然而不待他多问,四周已响起沉闷的“扎扎”声,花著雨自也不会向他多解说,因为她敢于按下机关,完全是凭着方篱笙离开前画的那张听政院格局分布图而行。
她曾仔细看过那副图,了解到整个听政院不仅占地面积巨大,而且地下密道更是错综复杂,除了设计者和有图样者,估计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模清听政院的真实布局。
而就她所知,现在的听政院就是前朝皇宫所在地,前朝帝王为了控制朝臣,请了不少能人巨匠暗地挖了不少通往各大朝臣宅邸的密道,甚至深远一些的,还可以直达城外。楚家夺位成功后,由于并不知道这一秘密,当天道宗尊崇他们为这方霸主,楚家王朝为表对天道宗的敬意,特地把前朝皇宫重新改建成现今的听政院,专由天道宗的人居住。后来天道宗的历代宗主成为大泽国师后,这里便改名听政院,真正成了天道宗的根据地——一个布满密道机关四通八达的神秘所在。
而方篱笙凭着李虚子的记忆画下来的图,确实有标示这座民宅。她之所以让龙九选择这道死门进去,并不仅仅是因为冥欢的暗记,而是图上标示,死门连通的是地下错综的水牢。如果北夜的感应真实的话,据她所想,冥欢多半都是被秦惑关在了水牢里。
只是万万料不到,死门后的通道并不是水牢,而是让人想也难以想到的杀人机关,还把龙九、龙十和莫巴斯都给关了进去。分明是这里的机关在继李虚子之后有所改动。
现在她选择打开这道生门,理应与之相连的是听政院的中枢地带——祭天台。只要能到那里,这地下密室的所有机关全部可以瞬息关闭,龙九三个人才不会埋骨于此。但是有前车之鉴,谁也不知道生门后面是否真的与祭天台相通。
可是她必须冒着个险,不然她总不能直接闯进听政院,让秦惑把龙九三人再加冥欢一起给放了。估计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秦惑就要认为她疯了。
“扎扎”声过后,石门开始徐徐打开,还好门后并没有什么凶神猛兽,只有一条幽深的甬道伸往不知名之处。
感受到阵阵阴风袭来,北夜犹疑道:“这是通往哪里?”
想到死门后的龙九三人,花著雨不敢有任何耽搁,警备着举步就踏了进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可以直通祭天台,只要关了总枢扭,才能救出他们几人。快点跟上。”
听她说得如此肯定,北夜不敢再多问,提步紧跟上去。
两人沿着甬道执着灯盏急步往前移动,一路走过之处,甬道都极为干净。而不时也有各类分支石门阻挡于前,花著雨都凭着方篱笙所示布局图一一毫无障碍的打开通过,没有碰到任何机关暗器。这个结果让北夜大为惊异,他实在不明白花著雨缘何像非常熟悉这地下密道,轻车熟路就带着他往听政院的中心地带前行?
甬道渐渐上升,就在花著雨想要打开面前的一道石门时,忽然听到侧旁有喁喁话语声传来,她一怔,难道秦惑已派人看守住通往祭天台的路?他已经知道有人要闯入祭天台了吗?
“痴儿,就算全天下的人不理解你,义母也会支持你,爱护你……不要有太多顾虑,洪氏的死也只能算是她罪有应得,至于花老夫人……那些都已过去,你只管把她带到我面前,该悲伤的我早已悲伤过了,人生苦短,我们还是顾及现在的事才好……”
这是一个中年女子柔软的话语声,紧跟着说话的人,却是吓了花著雨一跳。
“……说是这样说,可是有很多事我仍然很愧疚……之前并不知道她是谁,让她吃了很多苦……现在想必她对我误会已深,不然不会我一再上门相请她都不愿见我……我又不想再强迫她,只能再等等……义母就不要为我操再多心了……”
秦惑!
这个磁性醇厚的声音绝对只属于秦惑专有!
花著雨心里一颤,他怎
么好死不死就出现在了她去祭天台的路上?
是巧合?还是他的又一个计谋安排?
她实在好奇与他一起说话的女人是谁,四下一望,发现能把外面的说话声传进来的竟然是头顶上一个两寸见方的透风口。她忙示意北夜站在下面,她踏在他肩上,由他顶着,扒着石壁通过透风口朝外望去。
这一看去,才发现外面是一个满数梅枝嶙峋、几许幽香萦绕的世界。
满目洁白蓦然映入眼帘,大片清新的幽香直袭鼻端。只见在朝阳晕染之下,满园的梅花层叠环绕,悄然绽放,莹白似雪,悠然如兰,与地上的积雪相映衬,更显得整个世界都洁白如雪。
一阵风来,满地残花白雪迎风倒卷,漫天飘荡,将梅树下一坐一站两道身影包裹其中。
一个长发深衣的女子背对着她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里,一身青衣薄衫的秦惑侧身一手搭在轮椅上,光华内敛,容颜依旧,嘴角含着温软的淡笑,眉眼深邃如星。
“你这傻孩子,你万事都不想强求,只想顺其自然,可是你现在还有时间再等吗?别到头来又像义母一样落得……”
“义母快别说这些令人丧气的话。”秦惑微蹲,柔声道:“我不是说过吗?我绝不是短命之人,最起码,我现在已将花著雨留在了京都,她没有随方……”
陡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花著雨不禁身子一紧,她留在京城,与他有什么关系?
想不到只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远在梅树下的秦惑竟像有所觉,他顿时住了口,目光似不经意般朝这边扫了过来,吓得花著雨忙缩了脖子,心脏怦怦乱跳,如果被秦惑发现她在这里,不知他又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她?
她躲了一会,待心绪平静,外面已听不到任何声音,北夜把她放下来低声道:“外面的人已经走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对于像秦惑这类心智颇高的人,花著雨不敢吊以轻心,想了想,便附在北夜耳边一阵低语,她决定由她先行出去,若是遇有拦阻,她会掩护北夜,北夜可以借机迅速移到祭天台关掉总枢钮救出龙九几人。
北夜为了能救自家主子,其他的事自也顾不得许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花著雨随即推开那道石门走出去,园子里果然已不见秦惑和那个妇人,她只要按图上所示,穿过这片梅园进入对面的一座道心室,打开里面的一道暗门,就可以直接穿通到祭天台了。
园子里寂无人声,更不见有任何漠旗卫的身影,或许因为这里是听政院的中心地带,外围重重把守,所以才会留下这里的空档,也正合她意。
她眼睛四下一扫,看到几步开外一个棉布窝里正蜷着一只雪白的猫儿,以防万一,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然后伸手缓缓将猫儿抱在怀里。此猫似乎很习惯人手,居然不叫不动,甚至还往花著雨的怀里钻了钻,好像更喜欢那里的温暖。
花著雨很轻松地就撩开厚重的帘子踏进了那间道心室,只是里面并非什么香烟袅绕的道室,从摆设来看,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卧室,而且,原本标明暗钮的地方和暗门已被一道墙隔开。这里,已经并非方篱笙记忆中的道心室了,完全被秦惑那厮改得七零八落,不知道机关有没有改变?
此时,在那张铺设柔软的榻上,正躺着一个长发女子。
女子向里微侧着身子,由于室内烧了炭火,温度适宜,锦被半掩,露出女子的半截深衣,分明是之前在园子里和秦惑说话的妇人。
室内未见其他人,突见有人本想退出的花著雨摒着呼吸蹑手蹑脚走到床榻旁边的朱红衣柜旁,她只要爬上衣柜,伸手按下衣柜后面的按钮,相信一直紧守在外的北夜会立即钻进暗门。
这个时候救人如救火,花著雨就着一把木椅攀上衣柜,憋着气伸手在柜后的墙上面模,果然让她模到一处突起,她心里暗喜,毫不犹豫就左三转右三转扭动。果然,隔壁立即传来低沉的“扎扎”声,躺在榻上的妇人似乎被这阵声响给惊动,立即问道:“谁呀?”
花著雨弯眼一笑,把手里的猫儿往下一扔,那白猫摔落地上,赶紧“喵呜”发声。
那妇人哑然失笑,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小花,是怕我寂寞,来与我作伴的么?”
花著雨趁她神情放松之际又蹑手蹑脚爬下衣柜,未料正准备往外走
之际,厚重的棉帘突然被人撩开,只见青一和一个美貌少女一起走了进来,青一道:“夫人刚才在唤大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