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九,辛巳年,丁酉月,葵未日,财神正东,禄神居南,利开业移居。
一大早,伯伦楼的太师座主楼上已是披红挂金,周遭的绿树扎彩幔,修竹挂长灯,猩红的地毯一直从厅堂铺到汉白玉石桥上,随着胤莪的一声令下,两挂万字头的红鞭炮炸响,红纸屑漫天飞舞,飘散落在地上就如红绒布一般。
一片喧闹声中,恭亲王常宁站上了石桥栏杆,手里的白玉烟枪一晃,大声说道:“诸位老少爷们,听本王说一句,要说这福寿膏绝对是好东西,前明的会典录上就有记载,暹罗贡物,皇上皇后加起来不过300斤,非重臣不可得赐!”
“当年西征,西域苦寒外加刀枪无眼,本王跟大家伙一样,身上都留下不少的暗疾,那时候成天有杖打,号角一吹也顾不上了,可如今是太平盛世,每到阴天下雨浑身上下就有蚂蚁爬似地,就是他娘的享受这花花世界都不爽利,为这,本王没少拿鞭子教训那帮子庸医,可自从奴才们孝顺了这福寿膏,嘿,真他娘的舒坦!”
“咱们国族从立八旗那天开始,就讲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本王舒坦了,不敢忘了祖训,我那二哥如今已经大好了,就连皇上——”常宁往后一招手,“抬上来!”
早就侯着的两名壮硕的侍卫左右抬来一块遮着红稠的硬木牌匾,揭开了上面是四个斗大的楷字:“太上忘情”,有眼尖的早就发出惊呼,“这是皇上御笔——”
“没错,这就是皇兄亲笔所书,”常宁向北拱手,畅快的一笑,“本王把福寿膏献给皇兄之后,皇兄说了,用了此物,神思恍惚间便如古之圣人,言不语,众生听令,身不动,天地俯首……赐了御笔又钦点此物做了贡品!”
“如今太子亲政,更把此物泽被咱八旗的老少爷们,前几天敦郡王府中摆宴,旗里的几位老人都享受过了,究竟是什么滋味用不着本王多嘴,大家伙不妨去问问他们……”
胤莪为天降麟儿办酒席,太子亲临,上书房大臣熊赐履、张廷玉,军机大臣索额图、在京的几位世袭的一等公俱在,贺喜的礼物险些堆满了十爷府的前院。酒宴散了,还有人被请去了后宅,本以为是太子以此为契议论朝政,如今从恭王爷嘴里说出来却是另有玄虚?
疑惑的目光扫过到场的几位,豪爽的挺腰摆胯,任谁也知道什么意思,古板的似乎羞于启齿,然同流在前脸色一红,恰中了陶渊明之诗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啥也甭说了,太子亲政,头一桩就是不往国族的老少爷们,诸位,好好享受吧!”胤莪大手一挥,拉开了“忘情楼”营业的序幕!
没错,就是忘情楼!
早被**成解语花一般的扬州瘦马们,伺候着这些贵人们月兑靴登塌,一番吞云吐雾之后,浑身上下无处不舒坦,更兼神思飘渺,有人忆起当日金戈铁马大杀四方,有人恍然飘飘欲仙,有人依稀见到儿孙富贵,不知不觉中一阵阵热流又涌向臊根,面前形容姣美的美人比之刚才更多了诱惑,一把拉过来压在身下,几番撕扯便开始纵送……
裂帛娇吟之声隐约,就算柳下惠来此怕也难做正人君子,而这些国族的勋贵,本就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萧归陈随间猛一低头——这福寿膏还有这等好处?十两黄金便可舒爽至此,太值了!
十两黄金,是常宁与胤莪共同商议的价格,本来还担心定价低了胤礽不满意呢,可拿到乾清宫却得了“老成”的口彩!
国族自古游猎,祖训中就有“不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说法,在侧的索额图更拿出盐铁做例,虽是几文钱的东西却家家必须日日不断,日积月累就是天大的财富,谁若不信,就看那些扬州南京的盐商们,哪个不是富可敌国?就连唐诗都说了,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十两黄金,同样能让那些普通百姓望而却步,许多人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黄金,还是早早熄了念头,安心的种田吧,如此,国本不伤!
事实也果真如太子预料,十两黄金如一张筛子,络绎之人除了红黄带子大小勋贵,就是各旗之下的包衣佐领们,最不济也是京城的大买卖人。寻常去青楼吃花酒还一掷千金呢,十两黄金也就是打赏老鸨子的虚头。
忘情楼大小百余间房被瞬间填满,更有无数问明了如何“吃”法,早就迫不及待的赶回家中!逐渐隆起堆的银票,少不得让惯行商贾的想到集腋成裘的道理,更少不得羡慕嫉妒恨在胸,再瞧乐成花的胤莪与常宁,有人已经在撇嘴咯!
胤莪高兴谁都能理解,暗疾难医却早有麒麟送子,得封和硕敦郡王三代不降,更掌握为国牟利的福寿膏买卖。面前钱财如江河,湿鞋的那点就受用不尽了。倒是常宁的笑让不少人难以理解,都知道这原本是他的买卖,如今被太子巧取豪夺,也没听说有啥补偿,看他如此开怀,关心的以为是笑在脸上苦在心头,厌烦的少不得恶意猜想,这位,难不成真是贱骨头?
孰不知,人家恭亲王早就找到堤内损失堤内补的主意!
福寿膏的买卖虽被收归国有,但太子终究不是斩尽杀绝之人。他委派常宁与胤莪同办。并给他们强调了分工,胤莪为主,司职开馆售卖;常宁为辅,专职开源,并赐太子关防,以国家邮路驿站通行天下。
之所以用常宁,如此一来是征用熟手,二来也为彰显仁德,笼络嫡亲的五叔。在太子看来,福寿膏的厚利皆在售卖,只需要控制专卖权,常宁开源再广,他又能卖给谁?以伯伦楼为始,待到“缴获”自刘家百家店铺络绎开业,财源自当滚滚。
可惜,经商行贾事绝“想的”这么简单!他终究没读过《资本论》,不知道利润趋势之下的人们会有多么疯狂,以盐铁为例,历朝皆是国家专营专卖,可私盐贩子杀之不绝,斩之不断!无他,暴利耳!
这尚且还有自盐农手里收购海盐的金钱耗费与风险成本呢,可福寿膏呢?原本就是常宁门下奴才们寻找沉香木的附带品,从南边的生番寨子里夺来的,一刀两断,一分钱没花!再加上太子关防——
关防是什么?是生人勿近,太子关防更是生人勿扰,搁今天的话说既是免检又是免税!试想本该满载而来空船而回的漕运船,在两江总督的关防下都能全部掉个,何况是太子关防?有太子关防做掩护,常宁即便走私的福寿膏都是冠冕堂皇的!
无本万利!
即便常宁胆子小一点,哪怕他从两淮往京城贩运私盐,也能赚的钵满盆溢吧?关防可走天下,能做的买卖海了去,钱自然也如海!你说,常宁如何不高兴?
“老十啊,依五叔看,便是今天一日的收益怕不下三五万两黄金呢!你可以去向太子回禀好消息,顺便也可上个条陈——”常宁自矜的捻捻胡须,“咱们的户部国库,不妨就该以黄金压仓!”
“没错,五叔高见!”胤莪竖着拇指哈哈大笑,他知道这话有凑趣的成分,但未尝不能变成现实,即便一家铺子一天一万两黄金算,百家铺子一天就是百万两,十天就是千万,百天呢?
“五叔,要不咱们也在太子哥哥面前立个军立状,一年之内让国库存金超过现今的存银的数目?咱们爱新觉罗氏总不能让奴才们专美于前吧?”
“老十好志向!”常宁回送他一根拇指,“此事若成,太子必定送你一顶铁帽子,世袭罔替,只是——五叔怕就要辛苦咯!”
“若再送五叔一铁铁帽子呢?”胤莪一笑,拍手做叫板,“时不待我,本王去者——”
忘情楼依旧忘情,银票的数目依旧在增加,任谁也想不到,被钱迷花花了言的叔侄一句玩笑,却奠定了朝廷“金本位”的开始,并为弘皙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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