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1-11
荷塘里,浅绿色的荧光闪闪烁烁的从水面上、花叶里浮现出来,不断萦绕在藕香榭的周围,像是召唤,又像是等待;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歌声婉转悠扬,幽幽的在荷塘上空回响,好像晨曦里第一声莺啼,又好像荷叶上滚落的串串露珠。只见藕香榭最高一层房间的窗台上,白衣黑发的公孙策正晃悠着双腿坐在那里。
阵阵晚风吹过,满天的繁星和周围的荧光交错闪烁,映衬着连绵起伏的翠叶粉荷,如同夜空下最美的大海。
多么壮丽的画卷啊!公孙策深深地陶醉其中,不由得挥舞双臂,仿佛自身已经化作一滴水或者是一粒尘土,无忧无虑地在天地间嬉戏。
“危险!小心!”一道白色的身影由远至近地飞奔而来。
像是回应那人的呼唤,公孙策微笑着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
惊呼中,有人飞跃而起准备接住他,却在快要触模到他的身体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根没有知觉的拂尘一样被一条白绢吊在窗台下面……
“不要!”
海瑞从噩梦中惊醒,条件反射地扑向床铺,看到昏睡中的公孙策,感觉到手里温热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贴着身子很不舒服,海瑞皱紧眉头揉着太阳穴,等到那阵头晕有所缓解,便去屏风后擦身换衣。这几日,他在西舍里设了一张软榻,与公孙策的床铺只隔一架屏风。
也不是说不信任壶儿等人的照顾,而是他只有每天看着公孙策,才能吃下饭睡好觉,才觉得心里踏实。
那夜,他闻讯赶到藕香榭的门前,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公孙策从窗台上跳下。他本能地一跃而起,却忽略了套在公孙策脖子上的白绢。如果不是黑魊及时的甩出刀片削断,那么真是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就算是这样,公孙策的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勒痕,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转化为现在的淡青色。
生命虽然没有危险,身体也算康健,但是人始终没有清醒过来。不知灌进去多少汤药补品,都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唉,到今天已经是第十个晚上了。烛光下,屋内家俱的各种影子好像一座座山峰那样巨大,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了。
他知道公孙策之所以不愿意醒来,是因为他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包括丰神俊朗的任庄主。据说是死于一场瘟疫,尸体也早已就地火化。可怜公孙策的女儿才三岁多。唉,确实是一件足以让人绝望悲痛到不想活下去的事情。如果换做是他,恐怕也会长睡不醒。
他和黑一黑二经过半个多月的车马奔波,也只看见两坛骨灰孤零零地呆在义庄。那时,他心里还想着:这可省事了。谁知一回来,就亲眼目睹了差点让他魂飞魄散的事情。
以至后来只要一合眼,他就会梦见当时的情景。要不是身边还有六个水部暗卫轮流看护,他简直都撑不下去了。
要不,还是回山门去吧!云雾山灵草遍布,长春观能人颇多。大家的智慧,总比他一个人的智慧要强吧。
十日前,水部部首黑魊留下壶儿等四人照顾公孙策,又将黑一黑二留给海瑞以备不时之需,便率领着其余的水部暗卫离开了莲溪山庄,称王爷有令,即刻返京。
走就走吧,海瑞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那一盒子的地契房契商铺什么的文书,着实让他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黑魊说是王爷吩咐的,福伯说他也是庄主,理应如此。
唉,那就暂且收着吧。等公孙策醒了,那些烦人的文书就交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重新穿戴整齐后,海瑞习惯性地模向床里,却只模到冰凉的床铺。大惊之下,他慌忙转身,就想冲出房间寻找。许是动作太猛,他眼前发黑身子猛地一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有人上前抱住他的身体。他勉力抓住那人的胳膊,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不由急道:
“快……快找……”
“庄主勿慌,公子就在楼下,只是情况有些不对劲
顺着黑一的示意,就见灯火通明的北厅内,披着长发,赤着双足,只穿白色中衣中裤的公孙策不断重复着推门开门的动作。虽然眼睛睁着,但是眼神呆滞,动作僵硬得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旁的壶儿等四人分列四方,小心地看护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鬼上身?!
海瑞惊骇地睁大眼睛,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若不是大半个身体都靠在黑一的身上,他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闻讯赶来的福伯,左看右看观察了好半天,才确定公孙策是在梦游。
梦游?什么是梦游?
福伯解释说:梦游是离魂症里比较复杂的一种症状,病因不明。病人会在睡眠中自行下床行动,而后再回到床上接着睡觉;醒后,病人对此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情没有印象;一般是在居所内行动,但也有病人会离开居所或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
关键是,梦游中的病人是不能受到任何声音的惊扰,否则会加重病情,甚至是危及生命。
看护的人只能紧紧跟随,在危险可能发生之前,及时制止并带离至安全区域。
安顿好公孙策后,福伯再去看东屋里盖着三床被子,却还在发抖喊冷的海瑞。
早先只是普通的风寒,再是长途跋涉没有休息好,才使病情加重了。
寒邪入体,阳气受损。唉,这年纪轻轻的元气大伤,到老了可是有罪受了。福伯有些难过地摇摇头,先是施针去了寒气,再开了退热宁神的药方,吩咐小厮们细心看护,便下去煎药了。
事实上,连日的心力交瘁,海瑞早就病倒了。只是牵挂着还未苏醒的公孙策,勉强支撑罢了。
黑一黑二已经跟他相处多日,十分清楚海瑞的为人处世最是真心实意,自然比旁人照料起来更多一份心思。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海瑞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他性子急躁,又时常挂念寄住在莲溪寺的公孙策,导致病情时好时坏。幸得黑一黑二陪侍左右,常常说起江湖上的名家逸事,倒也能宽慰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