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妇 第五十章

作者 : 二成井

马车正向城东的方向行驶着,再过片刻便就到何府了。

对于这次回何府,何瑾并不抵触,她要借此机会断了安云菱对何筱的心思。

前世安云菱将何筱拿捏得死死的,她进府后一年内便有了身孕,但这孩子是谁的明眼人心中都存着疑虑,尤其是王桂最是猜测安云菱在背后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何筱同王桂乃结发夫妻,安云菱那处是他情非得已才娶进府的,何筱待王桂自然是要比安云菱真心的。王桂明里暗里没少同何筱说及安云菱,何筱听着,听久了也就生出了疑心。

但安云菱是个小瞧不得的,明面上她温柔贤惠,从不与王桂争执计较,但暗中却没少给王桂使绊子添麻烦,安云菱最聪明的一点便是她将最多的心思都放在了何筱身上,于王桂只是小打小闹没下真功夫。

常言道,日久见人心,没见着人心那时日子不够久,或是眼睛擦得不够亮罢了。

安云菱进府后,何筱甚少去她屋,当然以王桂的泼辣脾气,她也不会允许何筱同安云菱多呆的。对于这一点,安云菱从不多说,她只会寻个王桂不在的点,找到何筱常去的地方,然后“偷偷”躲在墙根下抹泪花花,何筱恰巧撞见后便软了心,觉自己有愧于安云菱。且与王桂的霸道相较,安云菱这等柔弱可人的,往往最符合何筱这些书生心中那红袖添香的佳人之姿。

加之有安氏帮衬着,以往何筱去何府几乎难见何晏黎这父亲一面,安云菱进了府,安氏就常在何晏黎耳边多说王桂家中生意越做越大的事儿,叫何晏黎对他自己儿子的家财起了心思,故而每每何筱来,何晏黎便有事没事的出来溜达一圈,这般两人也就见得勤了。

何筱以为是父亲终于原谅自己接受自己同王桂了,却不知是他父亲心性贪婪,瞧上他妻子家中的铺子。经安氏的诱导,何筱将父亲原谅自己的功劳全都算给了安氏,连带着也一并感激起安云菱来。

安氏常常在何筱面前夸赞安云菱,帮安云菱讨得何筱的心意并非她无事可做闲得发慌,安氏是相借安云菱之手对付王桂,将王桂的家业抢夺过来。王桂嫁与何筱时的嫁妆便是她手下的几个铺子,初时铺子无人问津,生意并不好,但这些个年头下来,王桂硬是闹出了名堂,而今提起这几处铺子,帝京脚下无人不知晓。可道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王桂家中几个哥哥姐姐也有打她铺子主意的,为避开这些个牛鬼蛇神,王桂将铺子全安排在了何筱名下,若是此时何筱将王桂休了拿这些铺子就全是何筱的了。安氏便是打着借安云菱挑拨何筱和王桂的关系,让何筱休了王桂的心思才帮安云菱的。离了王桂,何筱就是一好拿捏的软柿子,想要将铺子拿过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安云菱的月复中的孩子没了,正是在何筱听了王桂的话对安云菱生出疑虑之时没的,而此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王桂,都道是王桂对安云菱下的毒手。

何筱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但何晏黎同安氏却是借此迫使何筱休妻。原本何筱是坚定一词定不会休妻的,但心中对安云菱的愧疚还有何晏黎及安氏的逼迫,还有外界的闲言蜚语一点点将何筱脆弱的神经绷直,王桂那处更是没日没夜地哭闹着耍起泼辣来。

何筱有为人夫之责,有为人子之孝,两方的压迫勒紧了他的咽喉,叫他窒息。何筱生性软弱,却也知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就是死他也不能休弃王桂,但就是因何筱生性懦弱,不堪重负,才选择了逃避,他整日一人关在屋中郁郁寡欢,身形渐瘦,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何晏黎和安氏那处见此只道是自己的目的快达到了,再厉害些定能叫何筱妥协,而王桂那处却是了解何筱秉性,知晓他万万不会休离自己,也不会彻底与何府断了关系。

心疼的那一方是输家,何晏黎不把何筱当自己亲儿子,王桂却是将何筱当夫君。

王桂不再吵闹了。

两个妇人争孩子,必定需要一人退让,王桂便是那退让之人。

何筱休妻了,是王桂逼着他写下的休书,王桂肚里头那些刻薄得叫人恨的牙痒痒的话这次她却是用在了她夫君身上。道何筱是那百无一用的穷酸书生,叫何筱快快放了自己莫再拖累自己同他一道吃苦受罪遭婆家白眼冷待了。何筱是个傻的,真把王桂的话当了真,便如王桂的意写下了休书。

这可叫何晏黎安氏大喜不已,但还没高兴一会儿更大的“喜事”就传来了,何筱将自己名下的铺子全部还给了王桂,地契房契全都叫王桂拿走了。

如意算盘打过了火,算盘珠子都给打没了,何晏黎这次是彻头彻尾地同何筱这一无所有穷酸撕破了脸,这倒也是件好事,按理这事儿结算结了,但安云菱却是个不省油的。

安云菱见何筱身上没有油水可图,就干脆明目张胆地去攀附了其他的公子哥,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安云菱滑掉的那孩子的亲生父亲,王桂还在府中时安云菱就已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那专爱上别人后院采花的公子哥,而今只是将人将事儿摆在明面上来了罢了。

要说安云菱是何筱的克星,没一字是假的。安云菱偷腥之时正给何筱装了个正着,安云菱非但不以为耻,还同那奸夫一起羞辱起何筱无用来。

就是那时,长久绷直的神经陡然断裂,何筱发起狂来,下了重手将那奸夫错手打死了。

安云菱,何筱被关入了大牢。

安云菱想尽法子托人转述安氏,让她救自己出去,不若然就将安氏同丞相府的是张罗出去。安云菱满心以为自己有恃无恐,定能安稳逃月兑,却不知她这是自找死路,安氏最终将此事告知了纪广居,次日安云菱便“畏罪自杀”了。

要问之前安氏为何会容忍安云菱多时不告知纪广居此时,这全因安氏清楚纪广居的脾性,纪广居从不养无用之人,那时何婉还未嫁与纪羲禾,于纪广居而言随时可招人将何婉取代,那是安氏也没资格事事都劳烦纪广居亲自动手,但现在何婉于纪广居而言大有用处,除去一个不起眼的小卒,纪广居也定然不会在意。

安云菱死了,何筱却仍在狱中,患难总是见真情之时。王桂倾尽家财也誓言要将何筱救出。王桂将自己的所有铺子全交给了何晏黎,求他看在父子情面上就何筱一命。

收了钱银,何晏黎终是“仁慈”了一回,使了人将何筱放了出来,但那时何筱早已因牢中酷刑丢了大半条命,最后王桂同何筱终是穷困潦倒,落魄而亡。

思及前世,何瑾不觉惹红了双眸,王桂原是何瑾不喜之人,但最终她却是成了何瑾尊敬之人。

马蹄声嘚嘚,纪羲禾坐在何瑾身侧,何瑾却是望向窗外别有所思。

何瑾羡慕何筱同王桂,两人互以真心相待,是应了那句同甘共苦白首不离的言语,回首自己,前世所嫁之人心中另有佳人,而今所嫁之人注定得不到真心。

于何瑾,纪羲禾心中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儿女之情不足挂齿,前世纪羲禾所作所为便是最好的证明。故而就算纪羲禾如何许诺真情,何瑾也万不会付出真心,她不需要一段坎坷重重,结果难料的感情,她要的是如何筱王桂一般真正可相依为命的真情实意。一切若与“虚假”二字有牵连,何瑾便不会触碰,纪羲禾就是她需远离的头一人。

就算眼下纪羲禾所说为真,但日后他一统山河之时,还会记得曾说过的话吗?人是会变的,重生一世,何瑾自己都变得彻底,又叫她如何相信别人不会变心。

内力因素不可变,至少外部条件可以选择,减少诱惑,减少无奈之事,便能降低变心的可能,但这些纪羲禾统统做不到,一国之君可谓是及千百诱惑在一室,聚万般无奈于一身,既不能保证内心不动摇,又不能改变身处的环境,要纪羲禾坚守诺言就是一在绝境求生,何瑾凭甚将自己逼入绝境?她并非毫无选择。

何瑾唯一要做的便是守住自己的心意。经历了两世,她只想安稳过日罢了。

何瑾收敛起情绪,她回首看向纪羲禾,目光渐渐变得平静,没有以往隐藏在眼底的愤怒,只是平静而已。

纪羲禾心中微凉,最终却是笑了,他执起何瑾的手下了马车。何瑾的心思纪羲禾贯来看得最明白,她依旧那般胆小。

时间还很长,人心的确是会变的,纪羲禾相信何瑾的心意也迟早是会改变的,他而今所要做的便是软化何瑾的同时,保证自己永不变心。

两人下车进府,在大厅中等候着的的除了何晏黎安氏,还有何婉外,何瑾瞧见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安云菱。

顺着安云菱痴迷又藏着贪婪的目光,何瑾转头瞧见站在自己身侧,执着她的手一路未放开的纪羲禾。

何瑾唇角勾出一道笑弧,人心善变无偿,前世打着何筱主意的人,今日却是将目光放在了纪羲禾身上?

有趣,实在是有趣,还未登顶仙宫,便已烟云缭绕仙女投怀了。

正是略带嘲讽的笑着,纪羲禾突然回首朝何瑾瞧来,他目色狡黠,唇瓣勾起似笑非笑,肌肤如玉,隐约触碰到了何瑾的脸颊,温润微凉的触感由脸侧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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