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正文
第554节第五百五十四章发牢骚
杨欣骂道:“没正经!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从综合科里出来,李天宏对高强说:“你把综合科里所有人员写过的东西各选一份有代表性的交给我看看
不一会儿,高强就拿了一叠文件进来了。说:“李县长,都在这儿!”
李天宏说:“我先看看,过一会我再叫你!”
李天宏一一细看之后,就把高强叫了过来。他问:“高主任,你觉得综合科的这批人当中,谁的文字功底最深?”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因为如果对方是一个不会写文章的领导,自己可以随意发表意见。但是李天宏是这方面的行家,高强就不敢贸然回答了。必须要说准,否则领导就会说你没水平。这能干的领导可真不好对付。
他思考了一下后,说:“我个人的水平较低,可能存在着不识货的现象。不过,结合几位领导的评价,还有我自己不成熟的意见,我觉得总体水平高的有两个,一个是科长胡明,另一个就是杨欣。当然这两个人也有区别。胡科长经验丰富,文章写的四平八稳,思想也有一点深度。可惜略输文采。杨欣,文采很好,也有思想深度,但是对公文的特点和体例把握得不够到位。除开他们两个之外,强一点的就是林勇。不过,还缺少历练
客观地说,高强的评价是很公允的,李天宏也是这个看法。他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将来郑重华另有任用,你准备安排谁来接替他?”
高强明白了,原来李天宏是在思考让谁来给他当秘书。郑重华只是一个过渡性的人物。
这个就更不好表态了。他说:“你的意思是?”
李天宏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说:“我答应过罗东林,要给郑重华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但是现在就提出来,好像快了点,怕人说闲话。但是过两三个月之后,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相应的,选择一个好秘书的事,就要提上议事日程了。目前看来,综合科里的人只有两人可供选择。一个是林勇,一个是杨欣。林勇水平低了点,杨欣呢,是个女孩子,跟着我,恐怕会有一些不必要的议论
高强猜李天宏还是希望用杨欣做秘书的。但是又有所顾忌。杨欣年轻漂亮有气质有才华,看着养眼用着顺手,的确是一个理想的秘书。可是在政府机关不比在私营公司里。现在的那些总经理或董事长,哪个身边不是带着一个漂亮的女秘书?但是在政府机关里却行不大通。闲言碎语会铺天盖地而来。严重影响一个领导的形象。
高强本来是可以迎合李天宏那没有表白出来的内心的,但是他不想这么做。他们几个“少壮派”干部还指望着李天宏来给恒阳来点转变,来给恒阳刮一股清新的风呢!所以不能给他出馊主意。他说:“李县长,按道理,杨欣应该是可用的。可是正如你所说,人言可畏啊!恒阳的状况很复杂,你如果想要在这里干一番事业,随时都会处在风口浪尖。像这样的事避之唯恐不及,就更不用往身边拉了!我和你的意见是一致的。我觉得你在这个问题上的确是非常明智的
高强的意思是给李天宏高帽子戴。把他捧上去了,他就不好意思下来了。
李天宏在内心里的确有让杨欣当自己的秘书的想法。也不是说他生了什么邪念,而是一种单纯的爱美之心。他在骨子里和《红楼梦》的贾宝玉是一样的。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我见了女子就觉浑身舒爽。李天宏也是如此,喜欢漂亮的女人在身边。也许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吧!
如果高强说可以,并且主动帮他安排,他也许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不料这个高强却丝毫没有迎合他的意思。他也就不能再提这个话了。从这可以看出,这个高强和郑重华的区别。看来,这个高强还是真心为他好的。
他说:“水都某些人搞浑了,所以大家已经不再相信这世界上有清清的河水了。其实女秘书有女秘书的好处,她们工作更细致,态度更温柔,可以办好许多男同志办不好的事
高强笑道:“看来只能推荐给钟书记了!”
李天宏说:“秘书的事还不是很急。选拔的范围还可以更广一点,不要局限于综合科。你帮我留意一下,有合适的人给我推荐一下
高强说:“我会的
下午,李天宏把高强喊过来,说:“下午我们再走两个科室
高强说:“李县长,你想到哪几个科室?”
李天宏想了一会,说:“我们到信访办和政策研究室去一趟
高强说:“为什么不先到几个重要的科室去呢?这两个科室历不是什么要害部门。看他们好像不是当务之急啊!”
李天宏笑了笑,说:“正因为如此,我要反其道而行之。那些正受宠的人,你对他热络,他不以为然。而经常受冷落的人,给他一点阳光他就会觉得很灿烂!”
高强马上就明白了。在信访办和政研室的,大都会有怀才不遇的感觉,是当权者的“弃臣”。好比冷宫中的弃妃,皇帝的雨露难得滋润在她们身上。一旦稍有恩泽,就会永生难忘。
李天宏这次巡访科室,目的就在于树立人望,赢得民心。目前最好笼络的就是这些曾经和正在被冷落了的人。高强和李天宏打的交道越多,就越佩服李天宏。
临出发前,李天宏又看了看两个科室的资料。
首先到的是政策研究室。
李天宏以前也在政研室工作过。这个部门说重要,谁都没有它重要。说他不重要,可以将它忽略不计。有的县市根本就没有设这个科室,有的设了也是名存实亡。
说到底,政策研究这项工作越到高一级部门就越显重要。他们的研究成果能给领导人决策提供重要的参考,有时他们的研究成果会被领导直接运用到工作中去。而在基层县市,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要他们研究。因为基层县市的工作很多是在执行上级的指令。事务性的工作并不需要理论做指导。所以政策研究室一般不为基层领导重视。政策研究室的人员也一般是坐冷板凳。
高强说,恒阳县政策研究室并不在县委办公大楼里,而是县委大院东南角的一个平房里。李天宏问:“这是怎么回事?”
高强说:“本来,政策研究室是在县委办公大楼二楼的。但是因为原来的接待室太小,需要扩大一下,就把他们这个办公室挪到下面的平房里去了。将它们挪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其他科室因为手中有点小权,经常有人请客,政研室的人看着眼热,常常大发牢骚。所以领导决定把他们调走,让他们眼不见,心不烦。领导也落个清静。当时还对他们说,搞研究工作需要清静,到那个平房里正好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专心专意地搞研究,这样更容易出成果
李天宏说:“这不纯粹是愚弄人欺负人吗?”
高强苦笑道:“确实有点。但是这就是现实
李天宏说:“这样对待他们,他们能努力工作吗?他们能没有想法吗?”
高强说:“政研室的人,要么是书呆子,要么是被‘发配’的人,都是些老实人。暂时还没什么动静。至于说,他们能不能努力工作,领导们也不管。好像平时的工作也用不到他们
李天宏说:“走,去看看再说吧!据我所知,政研室往往是藏龙卧虎之地。刚才看档案,里面有个青年叫陆基,是个人才。知道这个人吗?”
高强想了一下,说:“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陆基原来是双阳镇的镇长,很有才能,但是后来却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处分了。后来还是他的一个老师帮他疏通关系,才被安排到了政研室
李天宏说:“这么说里面还有一段风流韵事,说说看?”
高强说:“说来话长。陆基起初的仕途还是非常顺利的。他是大学生。不到27岁就通过考试考核成为了正科级干部,当上了双阳镇的镇长,上任之后,两年内就让双阳镇改变了面貌,成为我县最富裕的乡镇之一。县里正准备提拔他当书记,谁知却出现了生活作风问题。原来,他在双阳镇工作期间,爱上了双阳镇的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干部。这名女干部当时已经和部队的一名连长订了婚。结婚的日期都订好了。有一天,当他和那名女干部甜蜜恩爱的时候,被连长的父母发现了
李天宏说:“破坏军婚的确是违法的,但是那个女孩还没有和那个连长结婚啊,应该没什们大问题啊!”
高强说:“问题可大了!当时女干部也是说,她还没有嫁给军人,她还有选择的自由。但是那名连长不答应,连长的部下也不答应。连长的首长也不答应。首长说,我们的军人一心守卫在祖国的边疆,和女孩子交往的机会本身少的可怜。陆基作为国家干部,明知是军人的未婚妻,还横刀夺爱,这是对军人权益的一种侵犯,军人们对此非常寒心。当时那名连长的部下闻讯后引起了公愤,要开车来收拾陆基。军人的首长也告到了上级有关部门。这样问题就升级了。为了平息这场纠纷,县里最终决定将李天宏撤职。县委领导起初是准备等风头一过,就再启用他的。但是后来因为这起事件,我们恒阳的双拥模范县被拿下来了。领导们十分恼火,就把他安排到政研室。大家似乎达成了默契,准备把他做永不录用处理了
李天宏说:“原来如此!后来,那个女干部到底跟谁结婚了?”
“当然,是嫁给那名军人了,如果不是这样,事情还不会这么容易了结呢!”
李天宏说:“我们的军人的利益的确要维护。但是这个陆基也有值得同情之处。从理论上讲,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她是有重新选择的权利的。只不过这里涉及到军人,涉及到军民关系,问题就复杂化了。悲剧啊!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县里应该考虑重新启用他了
高强说:“现在要升职的人太多了。每年为人事问题都伤透脑筋。跑官的多,要官的多,买官的也多,领导们应接不暇。僧多粥少,本身就难以满足需求。所以,在提拔干部的时候,怎么会想到这些被打入冷宫了的人?”
李天宏说:“走。我们去看看他!”
高强说:“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有个准备?”
“不必了!我们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高强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散漫惯了,如果不让他们提前准备,可能没有什么看相,你这次既然是想笼络人,遇到这种情况,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李天宏说:“没关系的,我就是要来个突然袭击。看一看他们的精神风貌。要看就看原生态的嘛!”
“这样也好!”
高强带路,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政研室所在的平房。
政研室的门关着,窗户也关着。窗户上的玻璃也用纸糊着。高强正要敲门,李天宏制止了他。他指了窗户。高强笑了笑,就和他一起从那没被纸糊满的地方往屋子里看。
办公室足有一个教室那么大,里面排着七八张办公桌。里面的景象让李天宏皱起了眉头。几个人聚在一起正在打纸牌。没有赌钱。只见其中一人大声叫道:“这下该你们两人钻桌子了!”
输家老老实实地钻起桌子来!赢家就在旁边喝彩,起哄,冷嘲热讽。
高强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些人在这里就没干正事。太不像话了。我去说说他们
他正要去敲门,被李天宏制止了。因为李天宏注意到,墙角有一个人却不为这喧闹的场景所动,他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神情专注,似乎这一片吵闹已经被他屏蔽了。李天宏暗暗称奇,此人定力非凡。
高强小声说:“他就是陆基。自从受到了那次挫折之后,就变得这样怪癖和不合群了
李天宏批评道:“高强,你的认识水平还有待提高啊!这叫怪癖吗?这叫有个性!这叫不合群吗?这叫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高强有点不以为然,但还是说:“还是你看人看得透啊!我们进去吧!”
李天宏说:“好吧!”
高强敲了一下门,里面有人说:“好像有敲门声!谁呀!”
又有人说:“该不会是哪位领导吧!”
“哪里有什么敲门声,这是你们的幻觉。主要领导都去参加春来集团的揭幕仪式去了。再说,这半年来,你见过哪位领导来过吗?下午这个时间更不会来。他们早晨围着轮子转,中午围着盘子转,此刻也许正在围着裙子转,哪里还会到我们这里转?”
笑声一片。
有人感叹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关!”这是在埋怨领导冷落了他们呢!
高强怕他们说出更难听的话,让李天宏听着难堪,就重重地敲了一下门,说:“张主任,开门。李县长来看你们了
这句话里面的人听清楚了。顿时乱作一团。他们手忙脚乱地清理着现场,往抽屉里塞着扑克。这一切都被李天宏在窗户上那没被蒙实的地方看了个清楚。他们那副样子,简直就像两个偷情的人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时那样慌张和狼狈。李天宏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门才开。
高强故意问:“怎么这么晚才开?”
政策研究室主任张启运迎上来说:“李县长,高主任,不好意思,屋子里有点乱,收拾了一下。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两位领导吹来了?平时我们想见都见不着啊!”
张启运原来是土地局的局长,因为没有同意春来集团的某一项征地要求,被花定国奏了一本,县里为了不得罪花定国,只好把张启运调到了政策研究室。张启运从此成了张倒运。作为一个失意的人,他说出的话就有点酸溜溜了。
高强说:“少含沙射影啊!你想见谁没见着啊!”
张启运已经是失意之人,所以虽然是县长来了,也不显半分畏缩。他已经不指望谁来重用他了,无欲则刚。他说:“李县长,高主任,我这说的可不是酸话假话啊!为了我们办公室装修的事,我找过找过钟书记,罗县长、万副县长,他们起初还见我,后来干脆就躲着我,或者我一到就装出一幅有急事要走的样子。到现在我们办公室的装修还没有着落。当初常务副县长万家乐动员我们搬下来的时候,答应了要给我们装修一下的。但是却一直以没有钱为借口搪塞我们。高主任,你说,我说的有没有半句假话?”
政研室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我们也是政府工作人员,国家干部,我们又不是二房养的!”
高强十分不高兴,李县长第一次来,他们就这样,这不是目无领导吗?正要发作,李天宏说话了:“同志们,不要激动!我今天就是专门来听取大家的意见的。我们领导的工作没做好,是我们的不对。大家一个个慢慢说,不要急
听李天宏这样说,张启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李天宏刚来不久,怪也怪不到他的名下啊!他说:“李县长,其实这也不是你手里的事。我们没有怪您的意思。对不起,我们刚才的情绪有点激动了,请您原谅!您请坐!”说着,他端了一把椅子,毕恭毕敬地递给李天宏。
真是给点春风就温柔啊!李天宏觉得这些人本质上不是那种专门和领导作对的主。刚才之所以语言有点过激,是因为平时遭受了太多的委屈与冷落。
李天宏坐下后,招呼大家也坐下。他注意道,陆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写东西了,但眼睛却看着窗外,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李天宏照例和大家套近乎,说:“刚才听了大家的几句牢骚,让我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张启运问:“此话怎讲?”
李天宏说:“我和你一样,也在政研室当过主任啊!那是在恒阳,我因为竞选县共青团书记连任失败,被安排到了县政研室。当时的心情很糟,有一种被贬的感觉。工作初期也是牢骚满月复啊!”
听说李天宏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大家的心理距离感一下子就缩小了。李天宏注意道,陆基也开始转过头来看着他。
张启运说:“李县长,你真是一个坦率的人啊!”这一点大家都有同感。一般的领导干部是不喜欢在群众面前谈过去的失意的。许多领导干部都像孔雀一样,只喜欢在正面对着群众开屏,让人们看到他的绚丽与光彩。而绝不扭转身来,让人们看到他的。但是李天宏却自己讲出了自己失败被贬的过去。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李县长就是个实在人,就是个坦率的人,就是个不矫揉造作的人。
李天宏看了看办公室的墙面,上面的石灰已经剥落。再看看办公桌,桌子还是老式的红漆办公桌。墙边有一个大书架,书架破旧不说,上面的书也是陈旧的。李天宏说:“我们的政研室的办公条件的确太差了。要不是今天来,我的确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高强同志,记得把这几件事办好,一是立即将政研室的装修资金落实到位。二是更换政研室的办公桌。三是根据政研室开列的书单,买一批急需要的新书回来。搞研究需要好的办公环境,需要有足够的学习和参考书
高强问:“这个要不要等到县长办公会开了后再去办,总要走个过场
李天宏说:“不需要,特事特办。这要不了几个钱。就从我的县长特别经费里列支。这个我可以单独做主。同志们觉得这样安排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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