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沉默地了望,沉默地将手中的望远镜收起来还给身边的枪手,又沉默地绕着城墙走。而我在枪手的提醒下,也一直保持沉默,就像个无声的影子跟在血后的右后侧。
一圈两圈三圈……到后来,我都忘记转了几圈,反正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远处的太阳臃肿昏黄,映得整片天空都是这种颜色。在晚霞的照映下,血色看起来是这样不真实,仿佛周身罩上了一层迷雾,看得我如痴如醉。
我在现实中,看到了现实的血色地狱。他现在被人叫作冰山队长,但他真实的姓名却是梁承风。“梁承风。”我鬼使神差地叫了这个名字。
血色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我,“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啊,他的名字是保密的吗,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他的名字了。他承认自己是梁承风,却不承认自己是血色地狱。早知如此,我就不必跑到那里去挖尸体了。“你真的叫这个名字?”我问。
“当然。”血色地狱看着我,“是谁告诉你我的名字的,华医生?”
“不是,是你的前女友告诉我你的名字的。”我上下打量着他,想要知道他还有多少记忆。
“我的前女友,谁?秦雨枝?”血色似乎并不确定。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端详着他的脸。
血色一脸疑惑,“在虾岛的码头,我是第一次见你。”
“你玩过新世界吗?”
“没有。”他否认,“我一直守卫着36大厦,新世界是用来安抚平民的。”
“你的女朋友是谁?”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血色皱起了眉头,转过身去,继续像个游魂似的在城墙上踱步。
我紧紧地跟着,没有继续纠缠,我不能够让他反感我。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够这样接近他,不能够查明真相。他不记得我,却记得一直在守卫36大厦,也就是说,他进入游戏的记忆被人消除了。
在末世之前,我肯定会觉得消除记忆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面。我几乎能够肯定血色的记忆并不是病理性的疑忘,是有某人或者某些人故意为之的。因为他似乎并不清楚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了的事情。
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忧虑。但这种忧虑十分微不足道,只要他活着,纵使是不记得我了。我也无所谓了。他看起来状态很好。完全是个正常人。
回想之前他和智尸三号的战斗场面,他的状态要比正常高出许多。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他都比我要高出不止一点两点。难怪虾岛的那个态度恶劣的老医生会认为我是个进化人的次品。
看了他的战斗,我要再认为自己很厉害的话,便不是井底之蛙了,而是瞎了眼的无知狂徒。我应该谦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一阵响亮的广播声打断了我对血色的凝望。“现在,所有人员到主楼的广场集合,领取生命腕表,不得代领。值勤人员于换班后领取。现在,所有人员到……”广播重复了三遍。
血色停住了脚步。走到城墙的内侧,低头看底部。那里有一个扇形的广场。广场的头部,也就是靠近主楼的部位,有一个矮台,应该离地面也就五十公分的样子。广场上已经有人聚集了,他们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地快。
血色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幢副楼,打开铁门,进入透明的电梯。电梯里头的人还真不少,应该都是去领生命腕表的。
我很想问生命腕表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没法儿问出口,因为电梯之中的气氛有些凝重,大家表情严肃一言不发,仿佛有什么非常重大而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了似的。我决定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不说话。
到达广场的时候,那里已经站满了人,但并非三三两两站着,而是非常有序地列着队。从他们的列队的方式来看,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站位,我初步估计他们是按照某队编制而站的。
血色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往广场的前方走去。我顾着看这些队列,四处张望脚底下慢了一些。他就稍微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别乱走,跟我来。”
我收起了目光,紧紧地跟上了他。我真的很想知道生命腕表是什么东西。我才到这里十来天的样子,难道他们也把我算进去了吗。现在我是冰山队长的副官,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他是什么队的队长。
“啊,啊……”有人在广场的矮台子上摆弄着话筒。我站在血色的正后方,位于第二排,可以看清上头的情形。在临近矮台的地上摆着几十辆小推车。小推车的旁边分别站着两个人,他们挺胸收月复,跨立着,像是木头人。
矮台上的扩音器响起,我往正中央看去,看到了胡飞。他此时没有用胡飞的脸,而是用我的心理医生的那张脸。他脸上狰狞的伤疤清晰可见。“现在36大厦形势不容乐观,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现在给每个人配发生命腕表,如果你们遇到危险随时都可以呼叫36大厦总部求救。生命腕表将会成为你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旦月兑下,就视为自动离开36大厦。”
我看到胡飞眯眼笑了。乍看之下,感觉他的笑容和蔼可亲,但仔细看,人感觉格外狰狞可怖。
“把生命腕表给大家发下去吧。”胡飞一声令下,政府人员就开始推着小推车往人群里走了。
一个人负责推车,另一个人负责给36大厦的成员戴上生命腕表。血色是第一个,他非常平静地伸出左手,任凭对方将生命腕表套到他的手上。
生命腕表这个名字并不怎么有水准,就像是三流小说出来的名词。我稍稍鄙视了一下胡飞,弄出个东西也不起个好听点儿的名字。在十几分钟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名字实是再贴切不过了。
给我戴上生命腕表的是个男的,他看起来眉清目秀,但是他表示僵硬冰冷,就像是没有生命的机器人。要不是他给我扣上腕表时轻微触碰到我手的手指是热的,我会以为他是没有生命的人偶。
生命腕表通体黢黑,只有荧光的走针和时刻数字,还有表盘上一些我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意思的数字是绿色的,其他全部都是黑色的。表带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金属,非常有光泽,也很圆润柔软。
这个表带设计地很奇特,没有表扣,只是两个金属片。带到手腕上之后,它居然自动缩紧,紧贴皮肤。我试图转动它,但这是徒劳的。它就像长在我的手腕上一般无法撼动。
我还注意到分发生命腕表的政府工作人员,他们的手腕上也有一块同样的黑色腕表。看来真的像胡飞说的,每个人都戴着腕表。
那么他的手腕上有腕表吗?我往矮台上看去,发现他的手上也有一块表,不过是银白色的,像是不锈钢。我想它的材质应该要比不锈钢要好很多吧。
分发生命腕表的人,开始往回走,归位到矮台旁。待到最后一辆推车回去时,胡飞又说话了。他抬起双手,高声说道:“你们现在正式成为新政府的公民了,大家开始跟我一起宣誓吧!我们永远忠于新政府!”
“我们永远忠于新政府!”
“我们为了生存,追求力量!”胡飞的声音很激动。
新政府的公民们也显得很激动,他们跟随着胡飞癫狂地高呼,“我们为了生存,追求力量!”
“我们为自由而战!”
“我们为自由而战!”
……
“我们追求永生!”
前面的话我都忽略不计了,实在是有些搞笑,但最后一句让却让我不寒而栗。我没有跟随着大家高呼,只是翕合着嘴唇。最后一句的追求永生,让我感觉新政府就像是无可救药的邪恶组织。
在血色告诉我36大厦是如何帮助普通人,救助在丧尸堆中挣扎的人们时,我真的相信这是个可以让人依靠的组织。可现在看来,这新政府有些恐怖。
追求永生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可怕了。这种论调就像是智尸三所说的。智尸三号说是为了让36大厦里头的人摆月兑痛苦,得到永生才不停地攻击这里。而胡飞说了和他一样的愿望,这如何让人能够安定下来。
我看着周围的人,他们看起来很疯狂,似乎非常崇拜胡飞。他们的眼神如痴如醉,仿佛已经得到了永生。
我打了个寒颤,再次掰着生命腕表,想要将它弄下来,但是它纹丝不动。我用力地抠着,指甲嵌入了肉里,血都飙出来了,但腕表就像已经长在手腕上了一般,根本弄不下来。
胡飞让大家和他一起宣誓,还没有结束他的演讲。他在高台上来回走了两次,将右手放在左手腕上,并高呼道:“现在,大家一起来见证新政府最伟大,最富有历史意义的一刻吧,生者将存活,亡者将被记载。”
我皱起了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生者?亡者?他要干什么?还没等我揣测出胡飞话中的意思,我的手腕就传来钻心的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