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二十二年元月二十一早朝,福临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的大臣滔滔不绝,却有一种异常惊慌的感觉,仿佛天都要随时塌下来一般。♀(八^零^书^屋好多言情小说哦,菇凉们赶紧加入!)此时,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帘后对一旁伺立的华孟安使了个眼色。那是伺候摄政王的小太监,华孟安心里一跳,刚想悄悄的过去看个究竟,却感觉一道风从身边掠过,福临连一句话都没有留,飞一般的往后奔去。
朝臣们面面相觑,福全年纪渐大,福临已经让他在朝上旁听。他的位置最为靠前,也看到了那个小太监,心里一跳,站了出来让众人先退朝,自己也急匆匆的往后奔去。
多尔衮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福临冲进去,太医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福临却仿佛谁都没有看见,直冲冲的过来,握住多尔衮的手:“叔父,朕来了,朕在这里。”
多尔衮却双目有神,半靠在床背上,看见福临过来,还弯起嘴角笑一笑:“我没有事,皇帝也不要太着急,这会儿该在上朝吧。”
福临扫一眼一旁的宋院首,见他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刚想说些什么,多尔衮抢先道:“皇帝,让他们下去吧。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他声音有力,丝毫不像前一阵一般虚弱不堪,福临不由得心酸不已,他知道,这种现象叫做回光返照。
福临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自己坐到床边,握住多尔衮的手,柔声道:“今天朝中没有什么事,我便早些退朝来陪陪你。”
多尔衮无力的笑笑:“别以为叔父不中用了,我心里清楚得很。”
“是是是,等你病好了,还要帮珊瑚挑女婿呢,还要帮朕看着江山呢。”福临眼圈有些红,手上不由得使了些力。
多尔衮叹了口气:“别安慰我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说着,他费力的抬起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暗沉沉的木牌来:“这是叔父一些私底下的力量,全部给你吧。这些年,你明明知道叔父暗地里有人,却一点都不干涉,叔父承你的情。”
福临将木牌塞回他的手里:“这些东西,在叔父手上,或者是在朕手上,有什么不同?”
多尔衮咳嗽两声,身子瘫软下去:“你还是,还是拿着吧……”
福临急忙将他扶住,高声唤道:“太医,太医!”
宋院首连滚带爬的进来,扶住多尔衮的脉搏,冲福临遗憾的摇了摇头。福临一脚将他踹开,连声唤道:“叔父,叔父!”
多尔衮似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口里喃喃着:“玉儿,玉儿……”
布木布泰早就泣不成声,低低的应了一句:“我在这里。”
“玉儿,十四哥哥带你骑马去……”多尔衮眼神早已涣散,只是看着床顶,脸上浮现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布木布泰拭了拭泪,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十四哥哥,玉儿不会,你教我可好?”
“好,好,”多尔衮似乎完全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我们要在一起,我们还要生许多许多个女圭女圭……皇上,皇上,小九,福临……”
“阿玛!”福临再也忍不住,高声喊了出来。♀
多尔衮精神明显一振,一只手忙忙的伸出去:“儿子,我的儿子,本王的儿子……”
“阿玛,阿玛!”福临握住那只手,一声声的唤着,“阿玛,你有儿子,你还有孙子孙女,你还要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啊阿玛!”
多尔衮带着笑,闭上了眼睛。一旁旁听了全程的宋院首恨不得变成隐形人,福临却很是温柔的将多尔衮的身体放平,给他盖上被子,吩咐道:“宋院首,你再去和其他太医商量一下,写一个方子,熬了药来,等叔父醒了再喝。”
被点名的宋院首欲哭无泪,小心翼翼的道:“皇上,皇上节哀……”
“混账!”福临一脚踢了过去,“叔父只是睡着了,再敢咒他,朕灭你九族!”
太医绝对是个高危职业!宋院首不敢多说,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布木布泰,希望此时太后还能保持着清醒。
布木布泰虽然伤心,却更为心痛儿子的反常,忙劝慰福临道:“皇帝,节哀吧,还要你来处理大局呢。”
福临用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布木布泰:“额娘,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快别乱讲了,小心叔父听了不开心。”
布木布泰心底大恸。多尔衮的去世已经让她大受打击,儿子的反常更是让她雪上加霜。苏茉儿连忙将她扶住,对小华子使了个眼色。小华子会意,立刻出去,低声告诉了皇后和几个孩子多尔衮去世的消息,并让他们赶紧进去。
其他人还好,多尔博、景额和珊瑚顿时崩溃了,争先恐后的冲进去,扑在多尔衮身上痛哭起来。福临急得将他们一个个的扯开,喝道:“都小点声,别吵醒了朕的叔父。”
几个孩子一愣,多尔博脑子里最没有弯弯绕,流着眼泪大声喊道:“皇上,阿玛已经去了啊!”
“别瞎说!”福临对这个小自己很多岁的堂弟一直就跟对儿子似的,顺手一巴掌削到他后脑勺上,“你阿玛只是累了,睡一会儿。你们别吵,朕还要考你们的功课呢。”
这下谁都知道皇帝出问题了。仁娜急坏了,她也不管仪态了,扑到福临怀里哭道:“表哥,你再看看叔父吧,表哥,你,你要节哀啊!”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说?福临觉得困惑极了。叔父只是睡着了而已,他怎么可能去世呢?他们一定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福临歪了歪脑袋,看了看仁娜,奇道:“你怎么也糊涂了?乖,都出去吧,朕要一个人陪着叔父待会儿。”
仁娜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想开口,布木布泰按住她的手,上前几步道:“好,我们都出去,你别忘了还要批折子。”
终于安静了。
福临坐到多尔衮床前,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轻轻笑了笑:“叔父,他们都说你去世了,都在乱讲,对吧?你怎么可能有事呢,你一直都这么厉害的。记得小时候,你一只手就能把我给举起来,还带着我逛街,教我读书,教我骑马射箭。不过,我不是一个好学生,读书还行,骑马射箭一直到现在都不好,别说博果尔了,现在连福全都比我强些。”
“叔父,国家的事情太多了,他们都很烦。朕不是个适合的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好皇帝。叔父,只有你好,可以手把手的教我,就算我做错一些什么事,有你在,我根本就不怕。我可以肆意去骂人,甚至可以去杀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军就可以灭了另一个国家,叔父,你要管着我啊,不然,朕要去打仗了,要去杀人了,会生灵涂炭的。”
“叔父,你醒醒好不好?别总是睡下去了。珊瑚越来越调皮了,前几天打破了朕的一个玉如意,还振振有词,说是那上面沾了灰,她帮我擦擦。你看,都是被你惯的。这丫头,养了猫还要养狗养鸟,天天闹得鸡飞狗跳,朕骂她,她就跑来找你,然后你再护着她,让她越来越嚣张。等以后啊,她嫁了人,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你若是一直这么睡着,谁还能护着她呢,朕可是很忙的,会没空的。”
“还有,吴三桂跑去打缅甸了,朕想让三藩都去,让他们三家瓜分了吧。若是不够分,可以把安南一并打下,随他们怎么去打去,朕只要在后面卖军火弹药,顺便给他们提供商路就行了。商路,朕可要牢牢的握在手里。等再过一段时间,钱够多了,朕便去修船,把马六甲打下,叔父,你说可不可行?你一定会不答应的,那就告诉朕理由啊,你的话朕一定会听的,你醒一醒,训斥朕一顿嘛。”
“那时候,朕对着朝鲜使臣掉脸子,叔父不是还跟朕生气了嘛。当年你对朝鲜质子那么好,朕这样是抹你的脸面。不过,朕就是要这么做,朕就知道叔父是不会真的生气的,叔父永远不会对朕生气的。朕没有说错吧?若是说错了,你就真的生个气呗,你看,你现在就这么睡着,一点生气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醒醒吧叔父,快醒一醒啊。小时候朕生病,是你一直在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了,怎么你的病却不见好呢?”
“朕再喊你一声阿玛好不好?刚才朕这么喊你,你分明好开心的。”
“阿玛,阿玛阿玛阿玛”
作者有话要说:
嗯,皇帝的心理一直都不是很健康,从前世到今生都是一样。对他来说,多尔衮不单单是他的父亲,更是一个支柱,一种束缚。现在支柱倒了,可怜的娃不健康的一面统统涌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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