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莲何尝不知道岱珊的一番好意,只是眼下她真的是寒透了心。
徐寿辉素来以仁善、心慈载誉天下,便是如慕容建华那样十恶不赦的人,在提及他时,字里行间都带了许多钦佩。
若是这样的人,都认为女子应当誓死守住所谓的贞洁,那么这普天之下,恐怕人人心中,都认定了她程莲,该当在被劫之日就自杀以守清白了。
人心猛于虎。
这样的世道和人心,她这样的出身遭遇,怕是想不死都难了。
“你说什么?”徐寿辉俊眉微皱,居高临下斜睨程莲,道。
程莲深深拜首,道:“人固有一死,只看值与不值。奴婢福薄命苦,出嫁当日为人所劫,更不幸身陷囹圄沦为帐下禁脔。诚如君上所言,一死可保青白,将军寨中奴婢的确曾见有如此至情至性至贞至烈的女子。可奴婢却不以为然,这样白白的死了,有什么用?”
“程莲,你住口王后娘娘听着不对劲,厉声喝止。君上却挥一挥手,示意程莲继续说下去。
“奴婢私心里一直认为,人之一生至呱呱坠地起,便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且不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单论这十几年来,爹娘付诸孩子身上的心血便是无可计量的。一死或可保守得了青白,可如何对得起爹娘亲人?更何况……”
程莲微微顿了顿,思忖着接下来的话当不当说,转眼瞧见徐寿辉那副不以为然的大男人模样,不由的有些恼了,遂愤愤然道:“更何况,奴婢若是那样早就自裁死了,如何能寻得机会在后院燃了湿火生了浓烟暴露那般匪宼的藏身之所,又如何能得见慕容建华那贼子坠落悬崖生死那样大快人心的事
“赵将军曾说,将军山地广且险,他们在山上巡查了许久都未找到流寇具体的藏身所在,亏得那股浓烟才锁定了位置,如此才得以将贼寇一举歼灭,如此说来,这还多亏了程莲你王后娘娘娓娓道来,凤目余光不时瞥向君上。
王后娘娘这样说,程莲并不傻,自然是知道她在为自己说话求情,遂感激得看了王后娘娘一眼,亦转眼小心看着君上。
君上的神情明显有所缓和,眼神亦不比方才那般犀利。
程莲心下稍安,却不想身后伴随着朱钗碰撞裙裾曳地的声响,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这样心思深沉心肠狠毒的女人,怎配得上堂堂的镇国将军!”
眼看事情有所转机,却不想有人忽然这样说,程莲一惊,忙回头循声望去,却见绿姬娘娘一袭七色金丝绣孔雀开屏的墨绿长裙疾行而来,身后还跟着眼高于顶狐假虎威的翠芙、晴儿二人,瞧她们那副阴险冷笑的模样,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笼上程莲的心头。
见是绿姬娘娘,王后娘娘神色有微不可见的变化,却也不过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的温和。
倒是少不更事的长公主,竟当着绿姬娘娘的面,抱着手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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