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倒是想起一处不是很理解。”普雅蹙眉,把身子探了一探,抬手支撑着下颚、隔过斑驳烛影微扬起头潋滟了眸波看着他,“你们佛家总也说一个‘空’字,就像方才你又说什么‘空门’。”她顿顿,似乎在忖度该以怎样简明扼要的字句来阐述清楚自己的意思,“这个感觉好高深的‘空’,是你们所奉行的道义?”纤长的睫毛无风自动,此刻的女王纯净美好的犹如无邪的百合花,似乎周身都流露着芳草般的清香。
法度敛目看看她,入目悦眼,心中一个舒展,唇畔笑意淡淡:“不是。”出口又觉不妥帖,颔首补充,“不全是。”轻声细语同她解释,倏然化身成一位谆谆教导、耐心启迪学生的先生,“佛教不是告诉我们奉其教义,奉的实是一个天道!即是‘空’。”心中揣摩着不知道这样说,女王是否能够明白。
普雅换了只手臂支撑下颚:“即便派门不同,这个‘空’字不变奥义?”她似懂非懂,依稀想起佛家似乎有一密宗之说,“净宗明白空,乃是为了知空、懂空、回归‘空’而出世成佛;密宗乃是知空之后以仪式咒术于‘空’中逆天改命,亦可出世成佛。我的理解可对?”尾音含笑,兴许她自身确实本该有着佛缘一段,她对这个话题忽然很感兴趣。
不得不承认,普雅女王的悟性真个是极好的!对于一位对释家不通一窍的人,关乎“空”性的对话能够有这样弥深的见地已经委实不易了!
法度面露赞许:“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尽相同,无关对错,女王方才所说自有可取之处。”
“真的?”这个回答令普雅听出了明显的褒赞,她心中忽然十分喜悦,“可你的智慧,我远远不能望其项背!”一叹含笑,倒是她内心真切的所想。
法度摇头:“贫僧也在修行与模索之中,阿弥陀佛。”
“你似乎对万事万物都不会上心?”普雅眨眨眼睛,一边观察着尽是从容气息的法度,边揣模着继续,“却始终,又都秉持着大爱之情,处处上心?”旋即叹息,“真是有趣又无趣!不过这样是不是,距离永远的回到你的佛身边,便又更近一步?”她打趣起来,顺势抬手倒了一盏葡萄酒细品。
法度并未正面答复:“佛性是每个人的心,所以自己就是主宰。”他微转目,盯着眼前烛盏中跳动的烛烟,内心何其坚定,“当透视了这眼前所看到的、所感知到的、有形或者无形之间一切变化的结果都是这一个‘空’,便不会再挂碍任何事物了。”于此看向普雅,一瞬后目光又转开去、有些空洞也有点儿像释然,“各有因缘,莫羡人吧!”
这一番话说的高深莫测,不过爽朗率性的普雅女王只觉他在故意绕圈子:“好了,越说越难懂,再这么下去我们还能有什么可聊可说的东西?”她展颜,果断的转了这个无趣的话题重又寻了其它,“你应该走过很多地方……为我讲讲你所见识到的、所历经过的、最难忘的、还有最记挂的东西吧?”脑中灵光一闪。
法度心性吊起:“那太多了,便是讲个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呢!”
普雅感知到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似乎又及近了一些,修长手指轻轻叩击了几下桌面:“反正你人在我临昌,慢慢儿来也不着急。”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倏又露出一抹邪佞,那位凛然邪魅的女王似乎重又回归到了她的身体里,“在这之前,你似乎还得知道一件至为关键的事情。”她微向他凑过去。
法度不明所以:“什么事情?”下意识皱眉。
嗅着丝丝袅袅闯入鼻息的薄荷香,普雅敛眸,熠熠的目色贮藏一段天火的明灭,声息沉淀:“记住我的名字吧!”朱唇开合,似笑又非,“普雅,普雅梅朵。”
法度凝目,见她眼波清亮亮的如星辰、如古泉,倏然一下子,就装点了无数个暗沉的夜。那感觉,好似甘露顺着目波灌溉进了灵魂里。
“阿弥陀佛。”他颔首。
“不,不是阿弥陀佛。”普雅蹙眉,甫地探身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她轻轻的,“是普雅梅朵。跟着我念,普,雅,梅,朵。”
“普,雅,梅,朵。”一字一字,法度当真顺着普雅的指引次第念出这不长的字眼,眉眼间的虔诚好似咏念尊崇的佛号。
“对了!”她“噗哧”一下笑起来,侧首微微、媚眼如斯,纯净的如滴水的莲花,又蒙着一层绰约的雾,“就此,可不能再忘记了!”
不会再忘记了……
法度内心平静,却浮了一个异样清晰的念头,自然而然就这样念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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