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法度这急急凿凿的问询,净鸾散乱的神志一点一点次第往回收:“呵。”夜光下见他勾动薄唇,那笑容扯的勉强而苍凉,“我造尽了孽业,我是罪有应得!”分明气若游丝,吐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发着咬牙切齿的狠,似乎是在暗暗跟自己较劲!
法度摇头沉声:“来到这娑婆世上的性灵就没有谁是干净的!能反观自身者,便没有罪有应得这一说!”
法度身上似乎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兴许那当真是来自西方佛国的度化与佛洗中滋生流露出的气场。任是再燥乱难安的心境,当听到法度这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且安慰且笃定的字句后,净鸾心中的积压与缭乱感便登时就退了去。嗅着穿堂而来、裹挟曼陀罗花沁脾幽香的夜风,他忽而心境安定。
见净鸾已慢慢儿平复下来,法度便扶着他的身子先让他落座蒲团、靠在屏风上,给他肩头罩了一件宽舒的袍子,旋即忙不迭翻箱倒柜去寻那些随身携带着、以便应急之需的药物,又取了酒精擦拭伤口。
先这么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他便定了定神思量着该如何告知普雅梅朵、为净鸾提供更好的治疗。他明白净鸾的心思,知道这位高贵的王子最是要那一层脸面,不愿让旁人瞧见他这么副狼狈的样子……略略思量后,法度便寻思着自己亲自去找女王,再让女王避开众人将净鸾接进寝宫里去。
也只能是这样了!
心念甫至,他回目看了眼浑浑噩噩的萧净鸾。
净鸾亦抬目,心里好似会意了法度的思量,看向他的目光有了弥深的感念,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旋即那身子骨似是再也支撑不住,便倚靠着木质屏风阖目浅睡。
法度了然,便转身出了屋室,回身时小心翼翼将房门锁了起来。
这夜色已经漆黑如墨,加之有萧萧风声穿烟破雾的在耳畔起的胡旋呼啸,带着吞噬一切的一抹巨大张力,似乎要将这天地乾坤的一切都撕碎掉!
独行在茫茫夜色,穿越无边无际的肃杀,法度下意识裹了把肩头的外披。他这一路思绪未停,方才情势紧急而不曾来得及问净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以那样灭绝人性的手段给予他凌迟般的伤害?
不祥的预感愁云惨雾一般笼罩心头,法度那颗心忽而往下沉淀、再沉淀……希望不要是因他之过;希望,不要再生就出无形的孽障!不要让更多的人再受到伤害,否则,他宁愿以一身死来赎自己之过都未必能够偿还得清!
可是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这一路思绪陷的委实深沉,加之夜色又委实昏沉,法度一个不慎便错乱了步子、被一根横于路段中心的枯木绊倒了身子。
一个猛子扎下去,“砰”地一下整个人四仰八叉实实在在给摔到了地上去!
头脑甫地一恍,清明神志回笼在身,他没有急于马上起来,而是强迫自己就那么趴在地上清醒了一会子。待那荨麻乱草一般的心思重又趋于平和之后,方重把身子站起来、抬手弹弹身上的碎沙子,即而急急行步,双手合十、默默咏念佛号。
夜溶溶、风瑟瑟,在佛力的加持之下,身心趋于镇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