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有须臾的诧异.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且又是这般突兀的搭讪.更是令他觉的莫名.
由于他所身负的特殊使命.法度不得不多留心眼儿自保.他下意识暗自运功.边静下心來细细体察.感知到眼前人沒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且这个人气场偏弱.迟迟不语不像是在酝酿.倒像是在做着某种试探.
须臾后.他便收了心.也将那暗暗酝起的功力渐渐散去.又见那人迟迟不语.便最先颔首开言打破了这沉默:“施主是.”轻轻一句.
眼前那人却不急于答话.隔着垂了暗色面纱的斗笠又看了他一会儿.旋即才抬手一把将面纱摘下來.
目光触及的须臾.法度一恍然.那面纱之下露出的这张脸孔妩媚而微有红润.原來是个女扮男装的娇俏女子.
法度凝住目光在她面上略停了停.即而目光一亮.他认得这个人.这是普雅女王的贴身宫娥.曾与风荷一并值夜來着……时今怎么好端端的却出现在了这另外一座距临昌不近的城郭.
“国师.奴婢可算是找到你了.”正待法度发问.那宫娥却先于法度颦眉急急然的一句.旋即那一张芙面便露出了无限的动容.
法度心中又是一定.这样的神情与这样的口吻俱令他心中思量.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原委.便寻思着.忙邀了宫娥与他一并落座下來详细的说.
二人相对而坐.微微平定了一下起伏的心念之后.宫娥将法度离开之后临昌发生的事情逐一说了于他听:“国师.”她压低声音.身子微微的前探.旋即沉了面色定定的一句.“女王有危险.”
那不重的语气才一落定.法度心中便是一揪.
果然他方才的预感沒有错.兴许他与普雅梅朵之间那一段缘份至此还不该断绝.兴许他与临昌这座大漠古城委实有着不浅的渊源.故而临昌那边儿、普雅身上出了什么差池.即便他已经离开都也依旧可以感知到.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法度抑制住起了波澜的心河.面色依旧很镇定.又问这宫娥.
宫娥敛眸急急然道:“女王发现国师不告而别后.也就病倒了.这个时候萧大人忽然带着手下人包围了临昌的朝堂、控制了朝臣.同时又将女王囚禁在偏殿.”她与普雅之间主仆情分倒是不浅.边说着话不由便湿了眼眶微微喘息.
法度且听着.原來是萧净鸾动了异心.原來他最终的告诫与好意的成全并沒有真正的将这位王子点化、使其领悟……归根结底他还是选择了背弃普雅的感情、顺应着那份近乎执念的心性起了哗变夺权.
又见这宫娥面上挂泪.法度忙为她斟了一盏茶递过去:“女菩萨别急.慢慢说.”这样劝慰.
那宫娥也沒心思饮茶.但是顺着法度的慰藉而稳了稳心继续:“女王因流产之故身子骨本就还沒恢复.后又闻了国师离开的消息更是一蹶不振……萧公子把女王移到偏殿的厢房里边儿关着.那时候女王就已经半睡半醒、昏迷无力了.”于此又顿.抬手拭了一把流于双颊的眼泪.“奴婢放心不下女王.几经周旋、打点.才终于见到了女王一面.可是……女王已经几近弥留.她在昏迷中只唤着国师的名字.”身子前探.下意识抬手一把握住法度的手腕.“奴婢沒有办法了.怕这样下去女王会死啊.故而悄悄溜出帝宫.出了临昌顺着大漠一路前行.终于黄天不负.让奴婢在这里寻到国师.还请国师随奴婢回去见女王一面.解一解女王这块儿心病.救女王一命吧.”后边儿这一番话说的虽有短暂的停顿.但是很急.语尽后这宫娥起身.对着法度作势便要跪拜.
法度忙将其拦住:“女菩萨快起來.”方才他的思绪随着宫娥的讲述而不断飘转.他沒有想到普雅对他的居然已经这样的痴狂.沒有想到自己的离开会使得普雅一蹶不振、使得萧净鸾有了可乘之机.这一切的因果算來也是他与普雅、与净鸾三个人之间的共业.由他了却委实是应该的.“贫僧定当竭尽自己所能.保女王陛下周全.”那是掺着一抹心力的发愿.是一种坚韧且不能拂逆的笃定.
法度不会让普雅有事.他在心中暗暗的起誓.绝对不会让她有事.
而在这同时.虽然这一切的一切算來本是一段未了的缘份、一场他亦有参与的因果.可在这下定决心重回临昌的一刻.法度身心间忽而有了一抹极浓墨重彩的大释然.那种身心间由内而发的喜悦是那样真诚.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真切明白的……
就在这一瞬.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毫无介怀的、堂而皇之回到临昌的理由.在潜意识里.他一直都在隐隐的渴望着有一个让他回转的理由.即便这委实不该.但他拼命压制也依旧不能罢休.直到眼下才发现原來这抹心念是那样的强烈.原來自己从來就不曾真正得以压制和涣散过这样的念头.
那宫娥无比感念法度.见法度答应的毫不犹豫.她心中亦是漾起了一层欢喜.她知道临昌的女王是有救了.国师现、天下平.只要国师答应回去.那么不仅女王会恢复到往日的生动光鲜.连同被外人占据的临昌城池也依旧会恢复到素日的安宁祥和.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归到原先的正轨.会得真正的喜乐平安、康泰周成.
迎着漫天萧萧的风沙.法度与那宫娥带着斗笠、玄纱遮面.调转了前行的足步、急急然的往临昌赶.
來时一路走走停停.那足步似乎濯了沉铅般不容易迈动.那是因为尚有牵挂.那些俗心的挂碍阻绊了法度前行的修行路.而回的时候.他两袖清风、整个人无比的快.那是因为这一颗心已然先这人一步的跨越了褐色的沙丘、穿过了嶙峋的乱石.乘着风的翅膀与梦的旋律.倏然间飞回了临昌.飞到了普雅的身边.
他急于回到临昌.急于去找回这一颗失落在那里的心.
冥冥中牵引的细线是机缘也是劫数.法度的双目在面纱之后有些湿润.又或许那是有微小的沙粒进了眼底而作弄出的不适.又或许那只是一痕微小的水汽.或许只是错觉、仅是错觉.
禅心剑气相思骨.化做樊难一寸灰;骨纵相思当寸断.禅心怎舍未了缘…….
不过才短短几日.但眼下的临昌已经换了天地.是由萧净鸾一手掌权.但因时日毕竟尚短.故而他还沒有直接废除女王自己登位.而是挟了普雅、打着普雅的旗号从而号令天下.
故此.法度与这宫娥二人自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宫.不过这宫娥是临昌的老人.她既然有本事瞒过净鸾的眼线偷溜出宫.便也自然有办法可以带着法度瞒天过海的混进去.
她让法度换上了一件卫军的衣服.又给法度戴上了小帽.如此一打扮便成功的掩饰了他和尚的身份.即而引领着他寻了帝宫一道人迹罕至的偏门.又为保险而趁着当值卫兵换班儿、防守松懈的空荡.二人自这偏门处偷偷的溜进去.
时今宫内发生哗变.故而防守比先前更为严密了一些.不过他们二人一路进來倒是沒有遇到什么麻烦.
月朗星稀.法度一心记挂着普雅时今的安危.那宫娥亦是记挂.却也不敢图近路.而是机谨的引着法度自僻静的小道往普雅身囚的偏殿处赶去.
即便这二人已经分外小心.能避开的都已算计着避开了.可在中途还是遇到了个麻烦.正正撞见了巡夜的兵丁.
偏生这兵丁法度还是见过的.便是当晚他遭到异人偷袭时.及时敲门吓走了那群人的那位首领.
这宫娥猛一个激灵.而那军爷自然也瞧出了二人神色的不对.便抬手止住了巡夜的队伍.径自迈步向他们二人走过來.
这心已经是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宫娥委实不知该如何应对.情急之下干脆一把牵住法度的衣角便欲转身逃跑.可就在这时.法度一反手隔着袖子牵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住.
她心一慌.下意识看向法度.
法度亦向她看过來.不动声色的对她点点头.
时今他们已经被发现.便是要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帝宫既然已被萧净鸾掌控.当真惊动了净鸾那一下令搜捕.要抓他们却还不是举手之劳.如此.倒不如从容以对.这军兵毕竟是临昌的男儿.且又一直臣服于普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兴许还有突围之法……
眼看着为首的将领一步一步稳稳的向他们走过來.银白色的月光之下那张面孔肃穆又凝固的有如沁寒的冰.
危险就在眼前.一旦被拆穿.以临昌当前情势他们必是凶多吉少……不过.那宫娥虽然心神慌乱.但对上法度递來的一记目光.她心中便也跟着莫名一沉淀.选择了相信国师的主张.略把那跳荡到嗓子眼儿里的心安了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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