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心殿外,晴雨终于见到了一别数日的小弦。《》
“皇上情况怎样了?”
小弦上前躬身行礼,在晴雨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回禀:“奴婢对外说还有两天扰乱视听,实际上,就在这半个时辰内了。”
晴雨微微点头,多亏了靖王爷里外周旋,多方打点,自己才终于有机会能赶上在皇上临终前见上一面。但是自己准备的罪证那么多,可留给自己解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沐晴雨思绪白转,想着怎样精简言辞。
一进养心殿,便看到那样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尹枫小心翼翼的给皇上喂着药,老皇上也满目慈爱的看着那少年,那是他最爱的女人和他的儿子,一个失而复得,又如此优秀的儿子。
看见晴雨,老皇上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干枯的手,轻唤着:“月儿……来了……”
老皇上虽然神智清醒,虽然知道来的是晴雨,但是,终究是风烛残年名字叫错了也不足为奇。便由着他这么错叫了吧,许,此时,他的心里正是千般万般的渴望时时唤着这个名字。
那双干枯的手,拉过晴雨的手,让她坐在床边:“让朕再好好看看你……丫头啊,都长这么大了……丫头,朕的儿子回来了,朕日思夜想怀念的儿子回来了,可是这么多年,朕早已把你当成了朕的亲女儿啊……”
晴雨微笑着,却掩不住心中的忧伤:“皇上,如今,晴儿已经嫁给了天洛,已经是您的女儿了呢,父皇……”
那双干枯的手或许是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老皇上的双眸中闪出了光芒。他的记忆又开始出现了些凌乱,仿佛忘了他找回了尹枫这个真儿子,又回到了许多年前,把晴雨当成女儿,渴望着听她叫自己一声父皇的回忆里。
“父皇,六皇弟已经不眠不休的陪了您好些天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女儿代他服侍您一会儿,好吗?”
“好……好……澈儿休息一会儿,朕也不忍心看着这孩子累着。”
那少年听了这话却不退。反而上前:“儿臣不累,这十五年,日日夜夜想着能见到父皇。如今终于见到了,终于能陪在父皇身边,这是儿臣的荣幸,儿臣舍不得离开。”
皇上听了这话,也是满心安慰。干涩混沌的双眸中也重又闪烁出了光华:“去吧,就去休息一会儿,有事朕会唤你,朕也与晴儿,说两句体己话。没事的,去吧。”
少年终于无法再推月兑。而且想着老皇上还有一日时光,自己暂时离开应该不碍事,便也不再违逆起身告辞。他虽然也懂医术。但是没有小弦精妙,而他竟也一时探不出小弦的深浅,小弦说还有一日,虽然,他不是万分相信。但也绝对没想到,老皇上的去世时间。竟然就在他离开的这短短的一刻钟里。
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沐晴雨,一个卧在病榻之上光返照的老皇上。
“晴儿,朕是最信你的,你从小一直那么乖,那么惹人怜爱……如今终于长成大姑娘了……晴儿……你替朕做一件事情,朕就相信你……”皇上的言语已经有了几分混乱,可是神智却依旧清醒,他一手拉着晴雨,另一手,伸手要去模龙榻左前端的鎏金龙头,晴雨急忙上前去扶,却被皇上拦住,他非要自己伸手去够,终于握住了龙头,轻轻转动,就几乎已经用尽了他仅剩的全身的力量,龙头转动,养心殿中似乎有哪里的墙体发生了轻微的移动,一般人是察觉不到的,但是,晴雨的听力超乎寻常,敏锐的察觉到了。
终于,听到老皇上似乎歇过来了,才开口:“你,去,去朕的书架,上面第三个格,有一个暗格,去,去把朕的,朕的遗召取出来……”
沐晴雨微微一怔,来了。想必皇上要废太子,另立储君了。
晴雨听令走过去,书架的第三格中只有一个琉璃花樽,晴雨取下花尊,墙上的暗格已经打开。
晴雨取出那份金黄圣旨,一时间心中愁肠百结。怎么办,她是应该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据理力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皇上呢?还是直接无视皇上的命令,不修改遗诏。
前者,虽然她已经搜集了足够的证据,但是已经来不及解释了,即使解释老皇上怕也听不进去了。那,就只能采用后者了。
晴雨的眸子越发澄澈坚定。将圣旨送到皇上面前。
老皇上虚弱的摇摇头:“朕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如今已经看不动了,你读给朕听吧,再读一遍。”
晴雨微微一愣,道:“是。”
缓缓打开圣旨,晴雨眸中一亮,她不知道这老皇上是作何打算。只得按着圣旨读了起来:
朕即位二十有一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太子轩辕天洛,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太子轩辕天洛。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父皇!”晴雨一时吃惊异常,没想到皇上竟然,竟然还打算将皇位传给轩辕天洛,可是这是为什么?
“对,没错,晴儿丫头,你读的真好,听朕的话,等朕死了,你就把这份遗诏昭告……昭告天下。”
“朕还有口谕,晴儿,你记住,朕,朕说一遍,你要,你要一字不差的记住:朕封六皇子轩辕澈为安乐王,世袭罔替,后世君王,不可废其位而囚禁,更不可取其性命,要多家爱护,令他永享安乐……永享安乐……晴儿。记住了吗?记住,记住了吗?”
“记住了,父皇,我记住了。”晴雨看着那个临终还在为儿子打算的老人,忽然间觉得一阵心酸,不禁落下泪来。
“晴儿啊,你放心,朕不会废了天洛的,他还是太子,还会是皇上……晴儿。是朕自私,朕一生为皇位所累,朕不想让朕最疼爱的儿子也背上这枷锁。他从小在山野中长大。在朝中的势力定然比不过天洛,根基不如天洛稳固,一旦让澈儿登基,天洛的太子党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不仅百姓想要遭殃。朕更怕澈儿受到伤害。”
老皇上看着晴雨,一字一句,都是偏心,让晴雨心疼的偏心:“天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朕多多少少都知道,那些真真假假。朕心中有数,你告诉他,朕不怪他。为帝王者的杀伐决断,朕懂,朕之所以囚禁他,只是想保护澈儿,让澈儿能安全无虞的好好陪朕几天……晴儿。你告诉他,一定要顾念手足之情。朕把皇位给他,只要他能善待弟弟就好,就好了……晴儿,晴儿……”
“父皇,父皇您歇一会,您别说了父皇……”沐晴雨忽然间发现自己的一切准备都是多余,自己的一切辩解都苍白无力。而自己打算说出皇后谋害月姬之事,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怎能忍心,让这个爱了一辈子却求之不得的老人,在临死前还经受这样的打击。让逝者走得安心吧,所以,她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老皇上微微一笑,已然气若游丝:“都记住啦……”
晴雨含着泪:“记住了,记住了……父皇……”
老皇上眼神已将开始迷离,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月姬,穿着他第一次见她是穿的那件衣裳,带着他送她的发簪:“皇上,月儿在三途河边等了您十五年,你终于来了。”
“月儿……朕……来陪你了……月儿,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吧……月儿……”老皇上的手费力的颤抖着伸向沐晴雨,眸光中极尽温柔。
沐晴雨也不禁落泪,十五年的阴阳两隔,爱恨痴痛,终于要了解了吧。伸手轻轻的握住那双干枯苍老的手,看着他安心一笑,手重重垂落。
“父皇!”在晴雨的痛呼声中,尹枫恰巧回来。站在门外,手一颤,猛地推开门。便看到晴雨跪伏在老皇上的遗体旁边,失声痛哭,手中握着一卷明黄的圣旨。一切,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终结——
太子府,沐晴雨一身白衣孝服,看着手中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和整个裹素的京城,天下,静静的对小弦说:“不,一切才刚刚开始。”——
风离辰静静的站在碧落寒潭之侧,一袭白衣银面俊逸若仙,衣袂轻扬,说不出的高贵清寒,他身前盛夏垂落九天麒麟宫甘泉瀑布,在冬日里萎缩的不成样子。
百花凋谢,万物肃杀,想必这个冬天很冷吧。
玉麒麟邪魅的斜躺在石椅上,手里摇摇欲坠的勾着酒壶,眸子却微微眯起,严寒至此,连瀑布都衰落的不成样子,为什么这个人还能如此处变不惊呢。他所处的境地,应该比这严冬还寒冷百倍吧。
“你帮她,没事吗?”玉麒麟懒懒的问了一句。
风离辰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我已经一无所有,她又杀不了我,还能把我怎样?”
玉麒麟随意的一笑,也是,还能把他怎样呢?
“既然如此,一个银翼公子,一个蓝媛若水,你确定不要回去帮她?”
“我找到救听雪的方法了……”风离辰淡淡一语,已如王母金簪,与这一切纷繁思绪划清了界限。
玉麒麟闻言,讪讪的闭嘴,可是心中却很是不痛快,风离辰你到底在执着什么,为了暮听雪你简直连理智都要丢失了。到底是为什么?
生活中太多假象,信了眼,便盲了心。
ps:
皇帝死了,临死前的决绝令沐晴雨的一切准备形同虚设,顺从人意的,是赤、果果的偏爱,那后来呢?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