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手中的烟,他起身走向卧室。莫素衣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一动也没有动,但他肯定她是醒着的。
风尘将莫素衣从背后抱到怀里,“这段时间公司比较忙,我会有好长时间不在家。从明天起,你跟展颜住一起,她是个全能的医生,你可以相信她。”
嗯!莫素衣含糊地应了一声,依然背对他,不敢面对他的回避与他的不开心。
头上的汗珠和紧皱的眉头,还有极力扭动的身体,显示着床上的人正在承受着非一般的痛苦。
展颜坐在铁屋外瞪椅上,手里慢慢地翻着书,优雅得如同一只猫。
凌静担心地看向屋子,看到莫素衣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觉得心都揪起来了,“为什么要在她嘴里塞布巾呢?让她喊出来,可能会好受一点。”
展颜眼皮也不抬,“我怕吵。”
什么?凌静几乎跳了起来,“你怕吵,所以这么折磨她?你不是医生吗?”
“谁说医生就一定得菩萨心肠了?”
凌静到这里来,也不过半年,展颜平常跟谁都来往不多,对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她一直觉得这大院里,就展颜最怪了。
平时风尘笑得温和,一旦他生气了,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有展颜面不改色。
“可是……可是我看着她,心里好难过!”
“你背对着她不就行了吗?”展颜丢掉手里的书,“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将她给放了,今天天气好,我去看看我的玫瑰花。”
阎罗殿的前后都有大片的玫瑰花,各式各样的都有。凌静呆呆地看着展颜的背影,不可置信展颜冷血到这种地步。
莫素衣闭着眼睛,喘息声都是微弱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淡然与冷漠。
轻轻地用钥匙打开她手上和脚上碟索,看到她嘴角有一丝布料,凌静赶忙说:“你、你将嘴张开啊?你别将布巾给吃了啊!”
莫素衣还是一动不动,凌静想了想,用手去掰她的嘴,莫素衣突然睁开眼睛。
看到她眼里的冷淡,凌静讷讷地说:“你将布巾给吃了!”
莫素衣又疲倦地闭上眼睛,将嘴张开。凌静小心地拿出被她吃到嘴里的布巾,“天啊,都被你咬烂了!”
感觉到凌静拿着毛巾替自己擦汗。莫素衣本能地想阻止,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凌静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先睡吧,我会在这里陪你。”
陪我?莫素衣朦胧地想:我不要你陪,我不要任何人陪我,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就好,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的。
可是,她没有说出口,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别的。
当痛苦的感觉慢慢过去,莫素衣觉得自己死过一次又活过来。很多日子过去了吧,对她来说,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
外面静悄悄的。一直以来,都是凌静陪在她身边,可今天她不在。
从戒毒开始,她就没有再看见风尘。第一次知道思念是什么滋味,只要闭上眼睛,他就在自己面前,睁开眼睛,他又不见了。
她想他,想风尘,她只想看到他,哪怕是见一面也好,只看看他的背影也好。闭上眼睛,一颗泪珠从眼角滚落。
外面有脚步声,她想抬手拂去那颗泪珠,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是被铁圈扣着的。她痛恨自己在别人面前软弱。有人进来解开铁索,铁圈,她知道是展颜。
屋子里静得可怕,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到。她又听到脚步声,展颜出去了。
莫素衣慢慢地移动手脚,扯掉嘴里塞着的毛巾,月兑掉身上的厚重的棉衣,立刻打了一个寒颤。为防止她挣扎时将自己弄伤,她穿着厚厚的棉衣,戒毒室里的温度调得很低。
扶着墙走出去,却意外地迎上了展颜的目光。莫素衣愣了愣,难道她一直就站在外面吗?
展颜的神色有些异常,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地转过头去,“要不要吃点什么?”
展颜向前走去,留给她一个背影。莫素衣挪到饭厅,看到展颜正准备做饭,她说:“我不饿,我想休息!”
艰难地爬着楼梯,她几乎是手脚并用腰部快与地面平行,有人伸手将她扶起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任何一个人的接近了。其实身体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虚弱,只是觉得疲倦,由内而外的疲倦。
“要不要洗个澡,我去放水。”
展颜从来都不曾对人如此关心过,但莫素衣没有注意,低声说:“我累了,想睡!”
犹豫了一下,展颜说:“今天我们做一次手术,将你身上的伤痕彻底消灭!呆会会有老师过来教你跳舞,凌静应该将药煮好了……”
为了调养她的身体,每天她得喝下苦苦的中药,吞下各样的药丸。为了当一个合格的门主夫人,她必须学一些基本的礼仪与舞蹈。
“今天可以不训练吗?”莫素衣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唠叨。
展颜看到她一脸疲惫,点头,“我出去了,你好好睡吧,有事就按铃。”
是她的幻听吗?怎么感觉展颜声音是轻柔的?
展颜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想:这个孩子啊……也许,风尘,总有一天,你得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的。
风尘远远地就看到展颜坐在玫瑰花园的秋千椅上晃悠着。
其实,风家别院里,最懂得享受的恐怕并不算童扬轩,而是展颜。在玫瑰园子中间开了一块不大的草地,立了一架秋千椅,旁边还修了一座小小的亭子。
不管她有没有看到自己,风尘的感觉都有些狼狈,径直走进阎罗殿。
两个月了,风尘一直告诉自己,自己只是忙没有时间回来,并不是避着她。
可这个理由连他都不知道到底有多牵强,每天晚上,他都会做梦,梦到莫素衣被噩梦缠着,可他仍然没有回来。
他知道她没有异议地接受他的安排,去做全身检查,去戒毒,去做美容,去吃各种各样的药……
而他因为展颜的一句话,几乎是逃离了她的身边,只想以此证明,自己并没有爱上她。只不过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所以想让她活着。可她知道自己见到她,甚至好几次,将车往回家的方向开,到了半路又强迫自己转回了公司。
接到展颜的电话,说她的戒毒进程很好,只是精神不好。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亲眼看到她,而不是满足于下属的报告。
风尘轻轻地推开门,看到她蜷缩在床上,如一只无助的受伤小兽。
莫素衣动了动,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翻身坐起来,看到他眼里有着不敢置信的闪亮,然后又变为黯淡。
风尘坐到床边,柔声说:“展颜说,你今天不愿意再接受训练?”
她盯着他,就像盯着一颗即闪而逝的流星,低哑地说:“我累了!想休息!”
风尘拿起她的手,轻轻地抚模着那淡淡的勒痕,“我知道很辛苦,可是只有这样,你才能尽快地好起来。最近,公司很忙……”
莫素衣主动地用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你真的很忙,忙到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吗?忙到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吗?
可她问不出口,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问去要求。
“你最近睡得好吗?”他轻拥着她,问。
“不好!”她的声音闷闷的,却诚实,“你回来有事吗?”
“展颜说你不舒服,我当然得回来看看了!还能有别的事?”风尘的声音充满温情。
“真的吗?”莫素衣立刻抬头,眼里有着渴求与期待。
“当然!”风尘几乎承受不住她的目光,她的唇就在自己面前,风尘不假思索地吻上她,但只如蝴蝶般掠过。
莫素衣却愣住,几近痴迷地看着他,没有冷厉,没有隔膜。她说:“我睡不好,因为我每晚都在想着你,想得睡不着觉。”
风尘一震,挤出一丝微笑,拥着她一起躺下,“那我陪你睡,你好好睡!”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带笑的眼睛,如同春天里的第一缕阳光,让她闪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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