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正中是一座假山,假山被塑成了龙形,龙嘴里正有瀑布倾泻而下,不大的瀑布,恰好衬这园的景。入了后院的正厅,其侧的回廊过去,是一排的房间,千橙就住在第二间。里面的设备比起小洋楼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千橙知道这里也只是他们暂住的地方,无所谓好坏。
窗子推开,屋后是一池的荷,此刻恰值荷花艳丽的时候,清新的荷香扑鼻而来。
如果可以,倒宁愿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虽比不得大上海的繁华,但自有一股子小家碧玉的宁静在,对于千橙来说,最要紧的是,在这里,她比较感觉不到做为凌遇白禁脔的无耐与耻辱。
“小姐您先住着,有事唤小蝶就成。”小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一条大辫子侧垂在肩上,身上的对襟七分袖衬得她别有一番味道。
千橙道过谢,在床上躺了下来。
昨夜担忧受怕,半夜偷偷离开小洋楼,一路的火车颠簸,加上被俞空和凌遇白追的惊恐,她可真有些累了,管他会发生些什么呢?总要让自己恢复体力了再说。
再说前厅的凌遇白就没有千橙这么好的运气了,苏州虽然离上海不算太远,倒也不算太近。以前凌爷管事,就在苏州设立了一个分堂,只是这么些年来,苏州的业务一直没有做起来,作为分堂主,骆清生倒是很有些着急,曾几次三番去上海找凌无霜,只是一直也没有任何的音信,甚至还把家底给贡献出了不少。
这次接到凌遇白要来的消息,心里正在窃喜着,想着若是清风堂总堂不管苏州分堂的死活的话,干脆也请凌二少给凌爷吹吹风,把苏州分堂给撤了,让他们这些弟兄到上海滩去看看热闹。
凌遇白眯缝着眼,半靠在椅子上,虽然胸口有伤,但他却凭着在车上的小憩,此刻已如没事人了一般。雷彻立在他的身上,一双虎目扫视着苏州分堂的弟兄。
骆清生说:“二少,苏州的业务的确不好开展。”
凌遇白早前就弄明白了凌爷要在苏州设分堂的目的,的确,苏州不像上海会有那么多的业务往来,但这里不引人注目,却是最好的隐藏与放置货品的地方,此处水路四通八达,又不受外国人关注。只是近来凌爷不问堂中事务,凌无霜只知吃喝玩乐,而他偶尔接些大单子也怕夜长梦多,只敢在上海交易,未把线放长。只是经过昨晚那一战,只要得到凌爷的消息,凌遇白就可以放开手脚了,哪怕只是作为凌爷的开路者也无所谓,谁能保得准他还能控制清风堂多少时候?
凌遇白不置可否,仍旧眯缝着眼,大厅四处通风,再加上园中树木繁多,倒不见得有多炎热。
雷彻代他发言:“骆堂主可有何建议?”
不是只懂得丢出问题就可以,当然还要有适当的建议供凌哥参考,否则每个分堂的弟兄都把问题丢给凌哥,凌哥岂不是会被累死?
骆清生是凌爷那一辈打江山的弟兄,凌遇白回到清风堂之前,他已然来了苏州,而雷彻这个由凌遇白一手带出来的得力助手,其资历更在不知道哪条长街之后,可他在凌遇白身后发言,一屋子的弟兄却不敢出声。骆清生尽管心有不满,但凌遇白没发话,他也不敢多出声,只得憋着一股子气摇头说:“尚未有应对之策!”
雷彻说:“凌哥累了,要先去休息,骆堂主,你把苏州分堂的帐务整理一下,还有,把思路理理清晰,下午抽个时间我们细论一下。”
自始至终,凌遇白都没有说话,而雷彻所说的细论之人,也没有提及凌遇白。骆清生双手抱拳:“二少,您看?”
凌遇白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骆清生:“雷彻所说即是我所想,骆堂主还有疑问?”
骆清生被凌遇白那凌厉的眸子一瞪,立时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疑问,二少这边请!”
凌遇白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当着骆清生和雷彻的面进了千橙的房间。
骆清生惊讶的看向雷彻:“那位小姐是二少夫人么?”
雷彻目不斜视:“骆堂主,请尽快吩咐下去,把帐务送到我的房里来。”
千橙正梦见高景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向她求婚,转眼那张脸就变成了另一张男人的脸,浓眉,狭长的眼,高挺的鼻子和削薄的唇,她吓了跳,立即就醒了过来。
抬眸,一道阴影笼罩在她身上,不是凌遇白又是谁?
“睡得不好?”男人削薄的唇微动,吐出来这么几个字,径直把她瘦小的身子给拨到里面去,然后月兑鞋,上床,再自然不过。
千橙防备的看着他,直到他闭上双眼不再有任何动作,她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的要爬起来下床去,却被他早一步洞察了意图,扣住了手腕:“陪我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里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千橙的动作先于她的思维,乖乖的躺着,任他抱着一动不动。
她在想,刚才梦里的明明是高景,怎么就变成了凌遇白了呢?这真是令人费解的事情。
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小蝶来敲门说午饭准备好了,凌遇白也没有贪睡,翻个身起来,神清气爽的样子。千橙原本以为,对于她逃跑的事情,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当然,在火车上的时候,他的确也曾那么着来着;千橙还以为,被抓回来之后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但眼下出乎了她的意料,凌遇白并没有多么凶狠的对她,反倒在出门的时候对她说:“下午带你去逛逛!”
千橙像被雷劈了一般,虽然还是一样的面瘫以及一样的没有温度的语气,可明显的,却是说出了温柔的话语。不再变态的要求她陪着他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这样也好,三个月左右也不会太长,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凌遇白跨出房门,脑海中回想起她惊讶的时候眼睛圆睁的模样,微微扬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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