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没有食言,说起来,凌遇白答应过的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食言的。
徒步外出,雷彻要在身后跟着,凌遇白没让。千橙看着雷彻眼里的担忧,想着凌遇白目前的身体状况,低了头说:“你如果放心的话,就让我一个人去走走。”
凌遇白瞪她一眼,冷冷的道:“我就是不放心!罗嗦什么,走吧!”
雷彻在身后欲言又止,凌遇白二话不说,已经迈出了分堂大门。
凌遇白似乎对苏州挺熟,带她沿着山塘街一路的逛着,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太阳不算太毒辣,河风习习,吹动水波拍打着岸上的房子,凌遇白说:“山塘是由白居易开出来的,你喝了那么多洋墨水,还知道白居易吗?”
千橙反唇相讥:“当然知道,倒是你一个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帮派头头,会知道这些文人的东西?”
凌遇白眼见得又要发火,又被他按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千橙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这般模样?”
千橙举着手机拍那座桥,这里的每一座桥都有相当久远的历史,名字更是精致,比如青山桥,绿水桥。很有一股江湖的味道,正如电视剧里的台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凌遇白见她一言不发,还以为她有所愧疚,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慢悠悠的跟在她的身后。
千橙拍完回头,接他的话说:“我还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帮派头头?不过呢,我知道在这个乱世,如果你不努力,就必然会连活下去都成为问题!”
凌遇白说:“你倒是看得透彻。”
千橙忽然不接话了,正是因为她看得透彻,所以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她才想过要怎么在这个乱世里存活,近的有帮派,远的有外国侵略者,不远不近的有军阀。她起初不是没有想过依附眼前的男人,只可惜那个时候的凌遇白从不曾对她有过好脸色,千橙意识到自己对于他不过是个替身的角色,好的话能够得到他的庇护,不好的话,未来会成为什么样子还很难说。所以,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一些事情,比如说让凌遇白看到她的才能,以至于让她继续在百乐门呆下去,以这种合作伙伴或是不可或的身份在上海立足。
只是越到后来,千橙越对自己或者说对于这个时代没有了把握。她不知道凌遇白对于她的能力有几分认知和赞赏,再加上他的凌辱,她一门心思便想着逃离。
如今到了苏州,或者在这里寻一方田园,安静度日也无不可。大环境是那样的,她改变不了,只能让自己的心境变小。
桥、亭子、杨柳,黄包车,穿旗袍的女人,这条山塘街里的吴侬软语竟让人混淆了时光的距离。
“林,千橙!”这是凌遇白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不是林梦橙,而是林千橙,对于凌遇白来说,得是多大的让步。千橙愣了愣,回过头来:“怎么了?”
凌遇白低着头走在青石板上,忽然抬头来看她:“你回了这里,没有什么感触吗?”
千橙微扬的嘴角很快垂了下来,他只是不想跟她争吵关于她的名字的问题,他的心里,仍然是把她当成林梦橙的。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千橙走到柳荫下,那里有个卖水果的阿婆,一篮子桃子新鲜得很,虽然不大个,也不像现代的水蜜桃那般饱满圆润,但看着应该是无公害的。
千橙挑了几个,凌遇白付了钱,跟了上来,又问了一遍:“你不想回去那里看看吗?”
千橙陡然间站定,凌遇白没注意,径直撞上了她。
这个样子的凌遇白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千橙知道,必然是因着和林梦橙之间的记忆,莫名的心情烦闷起来,她转开话题:“桃子真心不错,要不要尝尝?”
凌遇白变了脸色,捏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女人,果然铁石心肠!”
重重的甩了她的手,大步朝前迈去,只是那道背影,却怎么看怎么难掩落寞。
桃子吃在嘴里变了味儿,千橙把半个桃子握在手里,快步跟了上去。这个在百乐门眼都不眨以飞刀伤自家兄弟的男人,这个一身是血几乎昏迷却连哼都不哼一声的男人,这个会与雷彻开玩笑的男人,这个追了她一路也要把她追回来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和林梦橙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爱恨纠葛?
千橙边想边追,追得很累,冷不丁凌遇白以极快的速度朝她跑来,拽了她的手,往后跑了一段,转入了一条巷子,所幸千橙今天穿了一双配旗袍的平底绣花鞋,跑得还算快,只是那旗袍实在有碍于奔跑,索性把下摆扯落下来,在腰上围了一圈,放开了跑。
这一举动直看得凌遇白想掐死她的心都有,可大敌当前,他什么都做不得,只得抓紧了她,一路往尽头跑。
这里的小巷子沿河错落,千橙也不知道凌遇白为什么要跑,但看他的脸色,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跑这么一阵,他的胸前又泅出了丝丝血迹,千橙咬了咬牙,松开他的手说:“这样不行,你再跑下去,肺会跑出血来的。你在这里等我!”
凌遇白直直的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给吞下去似的。
千橙说:“你别这样看我,当务之急,把那些人引开才是最要紧的!你放心,我不会逃跑!”
凌遇白伸手按住伤口,手心里都是血迹。他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去涉险?他伸手去拽她,她却机灵的跑远了,低低的说:“在这里等我!”
千橙也不知道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依着凌遇白之前对她做的那些,就是他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眨一眨眼,可眼下,她却为了让他月兑离险境,一个人缓缓的自巷子里走出来,甚至把原来系在腰上的旗袍的裙摆给扯落了下来。
凌遇白紧咬着唇,这个女人,她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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