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这天,就是空气都变得格外的腻人。苏禾一早就被朱蒂叫了出去。原来朱蒂的小时候的玩伴从英国过来了,朱蒂的骨子里其实也不过是个爱面子的小女生,硬生生的把苏禾挖出来当了一天的小男朋友。
用朱蒂的话来说就是:“小远不提了,那哥们一向对我不感兴趣,倒是对你挺来劲儿的,我都怀疑他对你有意思了……我这不是还没和他说吗,才一开口他就拒绝了。小棋就更不要提了,他一向和我不对盘,让他来准穿帮。其他的朋友拉不下脸来,怎么说我也算是个班花段花级别的存在吧,找你算是给你面子了
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苏禾虽然不爱说话,但是骨子里就透出一股贵气,一种与生俱来的,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无法抹去的气质,许是他毕竟留着帝王之家的血,也可能是程隽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他价值观的培养,更可能是他身上的东西全部是用金钱堆积起来的,如果非要形容,识货的人都该看得出来,苏禾简直就是一活动的人民币。
既然是拿来撑场面的,苏禾自然最合适了,长相上等,气质高雅,人软好说话,也不会赵峰棋一样大嘴巴,萧远一样冰山酷,带出去一准儿倍儿长脸。
果然一天下来,朱蒂的小时候的玩伴就直啧啧,愣是对朱蒂说这姐弟恋谈得好!
朱蒂心里吐槽,你才姐弟恋,你们全家姐弟恋,丫比他还小了俩天!
不管怎么说,这天算是过去了。
灯火才上,两人沿着河岸走过去,时不时可以看到那流火灯光之下暧昧的身影。路上有卖玫瑰花的小孩看到俩人就冲了过来,一个劲儿的塞,直夸朱蒂美丽苏禾高贵,硬生生的让朱蒂买朵玫瑰送弟弟。
朱蒂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我们俩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送他?”
“他不你弟弟吗?”
“难道就不是情侣?”
“是情侣更好了,今天情人节,玫瑰买一送一,划算!”小家伙倍儿能说会道。
苏禾个子确实小了点,不管从哪里看,两人都不怎么像男女朋友,也就朱蒂那小时候的玩伴信了这事。朱蒂逗他玩似的又问:“那你说他要是我弟弟,你刚才为什么让我送他玫瑰?这可不合理
“送花给人需要分什么吗?其实说玫瑰是象征爱情也不过是人自己定的,要我说象征亲情友情难道就不行?”
“那你再告诉我,为什么要我买来送给他而不是他买送给我?一般不都是男方送女方的吗?你这样又不合规矩了,你要是说出个道理来,我就把你全部的花都买下还不还价!”
小家伙眨眨眼,一脸认真的说道:“小哥哥看起不像是会买东西的人,他身上一准没现金
看向苏禾,他一张脸面无表情,无辜的摇摇头,他从来不会带现金出门,因为基本上没有什么地方他用得到钱,而且他对这个世界的金钱价值还模不清,最多就带了张信用卡。
“你怎么知道他没现金?”
“这就更不好解释了,说了你们也不行,我爷爷是个算命的,我打小在他一旁,看多了,也就学了点皮毛,多少看得懂人的面相。像姐姐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个好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挺不好相处的,但实际上却是非常受欢迎,因为你性子直爽,即使容易得罪人,也容易得到人谅解。像这个小哥哥可就不一样了,他样子看起来倒是好欺负,温文尔雅,面相偏古典,远山眉加薄唇,古常说的薄情面相,对人看似好,却非真心好。这样的人有个要命的特点,很难付出真心,一旦付出了,那就是用自己的所有去对待。也就是说,对他好,他记住了,能记一辈子,伤了他的心,让他记住了,他一样到死也不会忘记
朱蒂盯着那小屁孩,看他说得有理有序的,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话,特别是听到他在说起苏禾,那种感觉给朱蒂一种奇特的即视感,每次看到苏禾,她总觉得自己抓不到他在哪里,看起来和他们每个人都相处得不错,可又好像怎么也融不进来,一个人待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局外人一样的看着所有的一切。
“说……说得挺好的朱蒂咳了一声,收回视线,“我看你怎么不去算命了,来这卖哪门子的花
“这不是世道艰难吗?算命看面相,说白了就一神棍,真要消灾去难那是不大可能的,只是给人个心理安慰,这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谁也改不了,比起这模不着看不透的东西,我还更乐意卖花来得实在
“哟!说得还挺有道理
“那是!”小屁孩仰起头,把身后那一大捧的花都递给朱蒂:“刚好还有99朵,吉利,多买多送,看你们俩也和眼缘,打个折在去个零头,总共5000,麻烦付现啊,我没机器给你们刷
“5000?小屁孩还真敢开口,我说你不会是看我们好骗吧朱蒂嘟嘟嘴,却还是从包里翻出了钱包来,抽出一叠钱,也不知道是多少,全给他了。
“我看给你这么都便宜你了
小屁孩笑得格外的灿烂,接过钱,眉开眼笑的说道:“谢谢惠顾!”
朱蒂今天心情不错,她才走了两步,又听身后传来那小孩的喊声:“姐姐,看在你这么照顾我生意的份上,给你点忠告,离小哥哥远点!他命中带煞,走太近你是要遭殃的
朱蒂下意识的看向苏禾,却见他眉一紧,抿着唇却没有说话。
她一脚站住,转身就骂道:“你说什么呢你!”
苏禾一只手就抓住了她,拖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朱蒂看苏禾小身板分外的清瘦,从来都没想过他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扯着她的手腕都红了。
“你别介意了,这小屁孩就是欠抽,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他的话要是能信,他还犯得着出来卖这玩意儿吗?你别担心,姐才不会听他一句话就不和你好了,我心宽着呢
苏禾不想解释什么,才撇过头,胸前便撞进了一个东西,一股玫瑰香气就这么蹿进鼻尖,他回过头,就看到朱蒂笑得灿烂,那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朱蒂笑得这样美好了吧,苏禾永远也想不到,这一天,会是他与她最后一次见面。
就像那个小孩子说的,他命中带煞,和他走得太近的,都得遭殃。
朱蒂说:“送给你的,情人节快乐
苏禾好久都没反应,朱蒂想了想,人猛的就上前一倾,一个轻吻落在了苏禾的额上,温柔的,就像春风一样。
苏禾好像还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一股特殊的香气,不是很浓烈,淡淡的非常好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瞪大了眼睛看着朱蒂,看得她都笑了出来,一只手弹了他脑袋一下,笑道:“怎么?傻了啊你,你占便宜了!姐可不随便亲人的,今天是情人节,也难为你跟了我一天,亲你一口算是奖励。瞧你小模样,再看我我可就把持不住了!”
苏禾眨眨眼,依旧看着朱蒂。
“喂,说了别看我,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没别的意思,你人其实挺好的,就是情绪少了点,开心些好吗?每次都更个老爷爷似的,我们青少年就该热情如火才是!这样吧,下次外面约上萧远和小棋他们,我们去海南玩怎么样?我们以前,看蓝天,看大海,在沙滩上奔跑,然后吃海鲜……”
朱蒂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美好的想象,可是这些都没有了,全部都破灭了。
在那个街道的一头,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被扔了出了车外,撞在一旁的路牙子上,车窗慢慢的升起,一声低沉的声音说道:“回去
“不接小少爷吗?”
“回去
“……是,程先生
苏禾才一进程家大门,就看到了张管家紧张的站在门口,一看到他就立刻走了过来。
“小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
“先生都等你好久了,这饭菜都热了几遍,还不见你回来
“程隽回来了?”苏禾有点疑惑,程隽没有告诉他今天要回来,他走了进去,就看到客厅里,他正优雅的喝着咖啡。
客厅里安静得很,气氛更是让人觉得不舒服,苏禾走过去,还没说话,就看到程隽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出去了?”
“嗯
“吃了吗?”
“吃了
“哦……今天玩得开心吗?”他微微一笑,看起来温柔得很,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可是苏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蹙着那秀气的双眉,答道:“还好
“是吗,好就行
“你……吃了吗?”
“当然,我等了你好一会儿,看你不会来,就想你和你那小女朋友估计都吃饱了,我也不能饿肚子是不。哦,对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带她回来让我见见吧,怎么说名义上我也算是你爸爸,我很开明的,你也这个年纪了,想谈恋爱也是正常,我不反对,你不用偷偷模模……”程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这话的口气竟然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受,反倒还有些兴奋了,好像真是个开明的父亲在和自己的儿子讨论青春期恋爱想象。
苏禾的手动了一下,缓缓道:“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程隽眉一挑:“那是怎样?你敢说她不喜欢你,你不喜欢她?”
喜欢对苏禾来说,和不讨厌是同义词,他抿着唇,没有反驳。
程隽嗤的一声笑,觉得自己真挺入戏的,他语重心长道:“你别害怕,我真没别的意思,小孩子嘛,玩玩总是可以的,只要不耽误学习,我替你调查过了,那姑娘挺不错的,一直很受欢迎是不是?又是你同桌,帮了你不少忙,你对她有了好感也是正常,我没有要反对你们的意思。哦,看看,你手上的玫瑰花还是她送的,不过你这样可不好,怎么能让女孩子送花呢,要送也应该是你送,要不这样吧,我替你订一束花送回去……”
“程隽苏禾开口打断,他看着程隽的目光充满了疑惑,“你怎么了?”
“我?我能怎么了?我挺好的啊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去学校了
程隽楞了一下,似乎不大明白苏禾的意思,看他一副淡然的模样,他猛的回了神:“别啊,你不去学校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闷着,怕你闷出毛病来,学校有那么多同学可以和你说话也是好的,我没不高兴
你分明就是不高兴了。苏禾可以强烈的感觉到程隽的情绪不对,即使他看起来好像再平静不过了,可这副笑得温和的面具都是假象,那下面,是一张暴怒的面孔。
程隽的手一僵,他端起咖啡来又喝了一口,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久,好像那咖啡都凉透了,他才放下来,脸沉了下来,声音更是冰冷到了极点:“是,我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
“为什么?”
“南非那边的军火出现了问题,那般混账又没处理好,这些事让我觉得很不高兴他说道。
苏禾死死的盯着程隽,一字一句道:“你、说、谎
程隽眼睛一眯,回视着他,同时带着一点讥讽:“我说谎?我为什么说谎?再说了阿暄,你觉得你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这些话?你和我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饲主和宠物关系……哦,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用这个不入耳的词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可是,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说法了,要不,你说一个?”
“……”苏禾的手紧了紧,望着程隽的眼睛里却写满了弥漫,看得程隽的心猛的一跳,想说自己说过了,刚想开口补救,就听到苏禾不温不愠的答道:“不,你说得很对
“阿暄……”
“我同样抱歉这样一直赖着你,我会走的,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给我点时间
“阿暄!”程隽猛的站起来,看着苏禾义无反顾的背影,顿时又觉得全身无力,他跌坐在沙发上,将脸深深的埋在了双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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