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葛红霜一觉睡到大天亮，半闭着眼睛，身穿纱衣往相连的浴殿而去。
——独居的人都懂得，春光外泄之类的词从来都是两个人以上才会出现的词汇。
侍候她的妖娘不见了影子，她那颗紧绷的神紧便立时松懈了下来。
葛红霜虽然不算是个特别敏锐的人，但妖皇大宴群臣，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了自己在妖界的地位。
话说一个修行了上百年诛妖术的修士，忽然之间成了妖物的盘中餐，葛红霜内心略感微妙啊。
她进入浴殿，沿着浴梯缓缓而下，感觉到半个身子被温泉水包围，随意在水中伸了个懒腰，顿时僵在了那里。
向来光滑的池底，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
葛红霜猛的睁大了眼睛，小心伸脚向着池底探去。
没错儿，脚底下，似乎踩着了一团毛发……
一瞬间葛红霜心中涌起无数念头：这个池底曾经有人（有妖）溺毙过，死后怨灵不散……
修士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妖邪，还有恶灵之类的。
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葛红霜自认为自己还有几分除妖经验，对付个把怨灵，不在话下。
就在她准备捏诀劈下去的时候，面前池水掀起，一只全身白毛的巨兽从池底潜了上来，头上两只犄角，胁生双翼，不知道是不是经过池水的浸泡，双目莹莹然，瞧了过来。
葛红霜：“……”
从来不知道，妖兽也是需要沐浴的。
那妖兽见到她这模样，不知道为何，竟然往后退了两步，而且扭过头去，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葛红霜低头，后知后觉发现，经过池水的浸泡，纱衣在水中飘了起来，她竟然在一只妖兽面前……果奔了……
不过这只妖兽的模样着实有几分逗趣，况殿内又无别人，葛红霜轻拢纱衣，故意踩水向前，那只妖兽竟然步步朝后，跟着踩水退了几步。
太有趣了！
在遍视妖界全是暴露的或者尾巴控的妖娘们，满目放光，将她视做盘中餐的男妖们，来妖界地位一落千丈，已沦为最底层的葛红霜，在这只步步倒退的妖兽面前，头一次重拾自信。
她游过去，像揉小火云兽的脑袋一般，使劲揉了揉那只妖兽的脑袋，笑的格外畅快。
“没想到你一只妖兽，比妖界这些化形的妖怪们都懂得礼义廉耻……”太难得了有木有？!
那只妖兽的毛发被她揉成一团，她又扬水泼了上去，拿手指梳顺了，绕着它左看右看。
“奇怪，这只是什么妖，我怎么不认识？”
修士必备图谱《妖物图鉴》这本书，她被无暇子逼着背的烂熟，遍搜脑海，还是搜不出对应的图鉴。转而一想，《妖物图鉴》乃是修士撰写，上面只记载了曾经被修士诛灭的妖物种类，未曾被诛杀过的，自然不在此列，不由释然。
能养在寝殿，又敢浸池在浴池里的，也许，不是妖皇的坐骑，便是他的宠物。
相到这个，葛红霜顿时有一种“两只宠物来戏水”的违和感。
——这是自动认同了环境对自己身份的定位么？
不过，相对妖界别的妖物们来说，与这只妖兽相处，明显毫无压力啊。
葛红霜在浴殿里与这只宠物泡了一个时辰的澡，又将它全身的毛发都洗了一遍。那妖兽起先还颇有抗拒，后来被她洗的舒服，洗完了前面，又将背后递给了她，无声的暗示：这里也要洗洗。
葛红霜拖着它的尾巴，索性骑到了它身上，握着它的两只犄角，感觉到它似乎傻了一样，僵了片刻，一个翻身便将背上的人掀进了浴池。
后者毫无防备被扔下了水中，待得妖兽低头去瞧，却被她泼了一头一脸的温泉水，在水中笑的情不自禁，如带露的花朵儿一般。
葛红霜是真觉得好笑。
原来妖兽这种动物，还有性格有脾气啊。
碰上一只有型有款又有个性的妖兽，倒激起了她向来喜欢灵兽的毛病，只觉这只妖兽虽然呆蠢（表象）了一点，个头大了一点（萌点略不够啊），但皮毛华丽，眼神清澈（妹纸乃看错了，那是温泉水泡的），实在是一只寂寞必备的好伴侣（你确定？），只是不知道小火云兽容不容得下这只宠物？
——这点完全不用考虑，妖界除了她这只人类，与小火云兽气场相合的大概还没出现。
要到某个倒霉的人类流落此间，大概才会有可能。
葛红霜很快有了结论，这只性格不够温顺，又不喜人骑在它背上（是因为从来没有妖或者人敢做出此举动）的妖兽，果断是宠物而非坐骑啊。
想平日被骑惯了的妖兽，只要背上驮了人，必定努力控制的稳稳的，这只妖兽的习惯是直掀翻在池子里……
——妹纸乃太天真了！
这世上除了宠物与坐骑，妖怪们还有另外一种形象：真身。
葛红霜玩的开心，又顺便将这只妖兽全身的毛发洗干净了，才拉着它的犄角将它拖出了浴池。
她嘴里念叨妖皇，养着妖兽也不肯让人好好打理，就算她平日要泡浴，也还有个把妖娘服侍，这么大个头又自己没办法洗的妖兽，可不得三五只妖娘前来服侍？
那只妖兽被她唠叨的，眸中隐有笑意，好在额头上的皮毛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这才使得她没有注意。
妖兽明显不想离开浴池，她费了老大功夫，二人才湿哒哒的同坐在浴池岸上。
这时候，就显出修士的好处来了，随便捏个诀，将一人一兽身上弄干了，没想到这只妖兽的皮毛在水只泡着，只觉银白色分外漂亮，弄干了又顺又滑，几乎都要泛出光来，真是美丽非常。
这样美丽的皮毛，暂时弥补了它块头太大的缺憾，葛红霜很是开心，牵着它的一只犄角便往寝殿里拖，新来的侍女看到她，嘴巴张的能塞进一只鸡蛋，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一般。
葛红霜回头看看，身边除了一只静静站立的妖兽，并无旁人。
她模模妖兽的脑袋，安慰新来的妖娘：“别怕别怕，它不咬人……”
妖娘：“……”特么的我现在才发现为毛提起前来寝殿侍奉，现在大家都推三阻四。
事实上，这份工作比之别的工种，难度都要高上很多很多，至少心脏得强壮，要能经受得起考验。
她捂上自己的眼睛，以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小步往后退，“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葛红霜眨眨眼睛，除了她的小火云兽，难道……这只妖兽也是妖怪的克星？
不然这妖娘怎的见到它就跟见到鬼一样？
她拉着妖兽的犄角，得意的杀回寝殿去了，想象着替小火云兽又找了一位新的伙伴。
哪知道窝在她被窝里睡觉的小火云兽看到这只巨兽的出现，连火圈也不吐了，瑟瑟发抖着一头钻进了被子深处，死活不肯出来。
——难道，是因为身高体型的差异羞愧了？
葛红霜不明白。
这天傍晚，妖皇瘫倒在理事殿的榻上，连小妖们端来的晚膳也不曾动上一动。
不是身累，是心累。
同浴这件事情，想起来很……旖旎，特别是直面了小宠物穿着纱衣的模样之后，但是直面以后……很残忍！
为此，他特意请教自己的臣下孟极，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宠物的。
孟极心中震惊：陛下不是无所不能的吗？面上堆欢，就宠物饲养之事罗列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条。又暗中嘀咕：其实陛下，咱俩养的宠物完全不是一个物种，我这种饲养方式，其实您用起来，它不管用啊不管用！
不过做为一名忠心的臣子，偶尔还是有一些念头，是不能老老实实汇报给上级领导的，非是不忠，而是为了顾忌领导的尊严。
“要是……要是你的宠物缠着你要同浴呢？”妖皇陛下期期艾艾。
孟极回答的毫无压力：“那就拎到浴桶里，给它从头到脚洗一遍……”
妖皇默默的想象了一下自己拎着小宠物到浴池里，将她从头到脚洗一遍的情形，感觉难度略大。又想到同浴时的情景，默默流泪。
——到底，谁才是谁的宠物啊？
妖皇白泽，雄性，上古昆仑神兽，因犯了过错，被罚下界历劫，它心中含怨，索性堕入妖界，一顿老拳将原妖界首领砸成了渣渣，自封妖皇，只因在妖界住的年深日久，沾染了妖界邪气，已不可能再重会神界。
年龄，七千六百多岁。
啥？
你问详细年龄？
由于岁月漫长，妖界与修真界又不盛行准生证那玩意儿，具体年纪已不可考。
能够精确到百位的年纪，已经非常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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