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眯长了一双眼睛,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悫鹉琻晓
他们结婚了,这个男人是她女儿的丈夫,所以说起来,他确实有理由这么要求。
但是,夏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西泽尔,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也一直把你当女婿来看,但是,慕慕一生都在为你而活,这是她的选择,我们做父母的无话可说,但是她现在死了,你是不是该看在我养育她这么多年的份上,把尸体留给我们,让她留在叶门?”
夏堇用的是陈述句,且语气很平淡,半点没有透露出压迫和强求。
但是墨白跟温落都听得出来,夏堇并不是在征求意见,她不准备让西泽尔把人带走。
西泽尔淡然而彬彬有礼,“抱歉,我要带她走。”
墨白很清楚,西泽尔没有当着夏堇的面说他要验尸,已经是顾虑到她是神慕的母亲,否则换了旁人,他甚至不去这么做。
夏堇眯着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冷芒,她的唇上几分讥诮,“西泽尔,平心而论,你凭什么?”
两次夺走了她的生命的男人,到底凭什么理直气壮的站在她的面前,说要连她女儿的尸体都带走?!
“凭我是她的丈夫,”西泽尔直视夏堇的眼睛,哪怕那双黑色的,神似某个人的眼睛的是满满的讽刺,他也依旧不闪不躲的陈述,“我是个糟糕的丈夫的,但是,我还是她的丈夫,我要带她回家。”
夏堇眼底讽刺的意味更深了,她看着笔直的立在她面前的男人,勾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如果我不肯,打算怎么做呢?”
“看你这个架势,是准备强抢,西泽尔,你总该不会以为,你可以在叶门总部把叶门的二小姐带走吧?嗯?”
只要她夏堇不愿意,就算联合国最精英的部队来了,也绝不可能带走神慕!
西泽尔的神情依旧没有很大的波动,“是明抢还是暗偷,我根本就不在乎,叶门,我也不怕,”他淡淡的道,“但您是她的母亲,我自然不会这么做。”
墨白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还有忘记人伦,他要是真的狗胆包天当着夏堇妈咪的面动手,不用别人动手,她亲自收拾。
“不过,”还不等夏堇开口有任何的反应,他下一秒的动作就已经出来了,挺直着背脊,就直直的跪了下来,“我还是要带她走。”
墨白有一瞬间的怔愣,抿唇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夏堇有被震了一下,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沉静的男子,寥落的模样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根本就没有收拾过,眼睛里荒芜的凉静,从容得静笃。
她想起神慕从纽约回来的时候,他守在慕慕的门前,也是一身的绝望,却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她自然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是西泽尔这样的男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帝王一样的身份,睥睨大半个黑暗世界,只有别人对他俯首称臣的份。
温落看着地上的男子,眼角有一滴泪滑落了下来,她一直觉得命运薄待于她,现在的生活虽然是幸福的,但子翊却终究不是那个子翊,她的幸福不完整。
但是现在才知道,至少她爱的人爱她,至少爱她的人在她的身边,他虽然神智没有恢复,但终有一天会醒过来。
而神慕和西泽尔,十多年的倾心相恋,却从来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过。
跟他们比起来,她实在是,拥有的太多了。
夏堇半响都没有说话。
她年轻的时候任性肆意,只凭着怎么高兴怎么生活,甚至看起来没心没肺,跟自己无关的人几乎不放在心上,不在她心上的人,生死还是荣辱,她都并不关心。
但是,越是这样的人,一旦是放在心上的人有个万一,就会比旁人承受更多的痛楚。
何况天下父母心,从她知道慕慕的选择,慕慕的身体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潜意识里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天。
如果真的是因为爆炸而死,那就是意外,意外,总比因为南家可笑的命令要来得更容易让人接受。
可她还是痛苦得无法自抑。
西泽尔缓缓的,淡然的陈述继续在响起,他说,“叶门有她的亲人,我知道,也许你们活着的时候可以陪着她,但是以后呢?您有您的丈夫,子翊和温落,慕慕以后会寂寞的。”
“所以让我带她走,我会一直陪着她。”
静默的空气流动在这个肃穆的,只有黑白色彩的空间里。
夏堇闭了闭眼,“西泽尔,你现在三十岁都没有,人生还有大半辈子没有过,没错,在我眼里,你就算一生不娶生生死死的守着她慕慕也承受得起,但是我想不代表你要这么做。”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她会在你的心里淡成一道影子,最重要的是,我了解我的女儿,她甚至从来不肯接受你,就已经说明了,她不想,也不需要你这么做。”
那个傻丫头,牺牲了她原本可以幸福的八年,只想换他整个下半辈子没有压力的完整幸福。
西泽尔沉默了一会儿,“以后的事,不归现在的我管,现在,我只想要她。”
不必要说出口的承诺,他无需说给任何人听。
“我求您,让我带她走。”
夏堇看了他很久,黑色的眼底是澄澈的复杂,毫无疑问,她对西泽尔的感觉,就是复杂的。
站在他的立场,他没有真正做错什么,就算是这一次的意外,也该说跟他没有关系。
可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场,却无法说服自己,没有西泽尔,慕慕根本就不会死,她甚至永远不会成为沐琉璃,而是像他们开始的期许那样,成为并不需要有多大的出息但活得纯粹而幸福的女孩儿。
良久,她闭了闭眼,摆着手,虚弱而无力的给出答案,“好,你带她走。”
她爱这个男人,就让她永远留在罗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