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上下打量着阮依依,见她既不自报家门,也不以真面目示人,很是犹豫,正纠结着是不是该进去向木根杨禀报时,阮依依又说:“我是来看看令牌还在不在的,麻烦小哥通传。悫鹉琻晓”
乞丐帮的令牌只有掌门人有,阮依依不但知道令牌,还知道令牌在木根杨这,就算来路不明,至少也是江湖中人。
小乞丐听到阮依依这话后,点点头,转身进去。此时,安乐坊正在打烊,除了几个远道而来的邻县病人还在就诊,安乐坊里面已经冷冷清清,没有别人。小乞丐穿过大堂直接来到后院二楼,将阮依依的话原封不动的向向木根杨复述了一遍。
“她在哪?”木根杨一听,立刻激动的站了起来,要小乞丐带他去见阮依依。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便停住,对着小乞丐耳语两句,自己则回到他的房间,等着小乞丐带着阮依依从后门进来,悄悄到他的房间碰面。
阮依依刚走进木根杨的房间,就看见桌上摆着一个小果盘,里面全是当下时令水果,新鲜可口。旁边,已经泡好了两壶茶,碧绿的汤汁散发着阵阵清香。
“木根叔……”五年前的阮依依特别容易哭,因为有颜卿的守护,她很少掉眼泪。五年后的阮依依,失去了颜卿的看护后,逐渐长大,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是令她的眼眶红了许多,湿湿的,但没有落泪。
曾几何时,阮依依突然变得坚强,她不自觉的将落泪归结于不够坚强。所以,她无论开心还是伤心,她都不想再掉眼泪。她不要象鱼娘那样,哭了千年,最终还是选择了忘情。
木根杨却是老泪纵横,尽管阮依依戴着人皮面具还蒙了面纱,但他只要一听到阮依依的声音就认出了她。木根杨叹着气摇着头,不停的用袖子抹着泪花,哽咽说道:“你受苦了……唉,受苦了……”
阮依依只是笑笑,她知道木根杨并不清楚颜卿已升仙的事。他嘴里说的受苦,一定是他听信了柴智传出去的流言,以为在伽蓝国偷袭西北大营那晚,颜卿意外身亡而留下她独活至今。
果然,木根杨抹完泪花,就问她:“听说你在西北大营遇到意外,我们立刻飞鸽传书与袁将军,他说你们两个都……唉,原来袁将军在骗我们……”
阮依依担心木根杨会因此埋怨袁铁轩,赶忙替他解释:“是我央求袁将军帮我隐瞒的,木根叔你也知道,我和师傅与皇宫绝裂,假如他们知道师傅不在了,肯定会来找我麻烦的。”
“颜卿真的……意外身亡了?”木根杨对颜卿的死还是将信将疑,特别是看到阮依依现在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自然不会再轻易的相信,身为仙医的颜卿,还这样容易的死掉。
阮依依先是摇头,后来又点头,她见木根杨看得云里雾里的,便拉着他坐了下来,将这五年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木根杨听得长吁短叹,不停的把茶当酒猛灌进肚子里。反而是阮依依,叙述时平静了许多,遇到伤心的地方只是一带而过,大多数情况下说的都是这五年来她帮助柴家经营的故事。
“你这次回来,是专门为了柴家抢回榷茶权的?”木根杨问她。
阮依依是何等机灵之人,虽说提起颜卿心情有些沮丧,但一听到木根杨这么问她,她马上堆起笑脸,甜甜的说道:“人家想木根叔了,回来看看你,不行吗?”
木根杨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明知道她这话没有几分是真的,但听着就是舒服。他一想到阮依依现在无亲无故,无明无份的跟着柴智五年,为柴家呕心沥血,到头来只是为别人做嫁衣,心里就很不舒服。
他拉着阮依依的小手,真切的说道:“你这小娃真是不让人省心!唉!既然你师傅不在了,就留在木根叔这吧!木根叔把你当孙女疼!”
阮依依心中一股暖流缓缓流动着,她差点就哽咽的要答应下来。可是,她永远都忘不了颜卿说的,在她夺回榷茶权的那天,便是她与颜卿重逢的日子。
既然迟早会重逢,为何还要留在木根杨这?
阮依依摇头,她没有说原因,但木根杨也知道,她的心里只有颜卿,纵然颜卿不在身边,她依然只会想留在他身边。
“你说你现在住在国公府?”木根杨问她。
“是的……那里熟悉些。”阮依依勉强笑了一下,尝了尝桌上的水果,都是刚刚冰镇过的,清凉爽口,吃着很舒服。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小乞丐来报,说外面的病人已经全部诊完,王仕青正在整理今天看诊的资料,过会就准备离开。
木根杨看了看阮依依,不知该不该把阮依依还活着的事告诉王仕青。
“木根叔,不如你带我下楼去诊诊脉吧。”阮依依难得好心情,听说王仕青做事这么晚还没走,不禁童心大发,想捉弄他一番。
木根杨将阮依依带到王仕青面前时,阮依依看见有个女子正拿着食盒,温柔的站在一边,替王仕青整理东西,嘴里还小声又温柔的提醒他快些吃饭。
“这是他娘子。”木根杨小声的告诉阮依依:“当今宰相之女。虽说是官宦之家的女儿,却生得温柔,性子极好,两人相敬如宾,从未红过脸。”
阮依依来安乐坊之前,就曾想过,王仕青的近况如何。五年,他应该成亲生子,应该功成名就,也应该忘记了她。
听到木根杨的话后,阮依依如释重负。王仕青的幸福,多少能减轻她心中的内疚感。特别是看到这么晚了,他的娘子还能亲自来送夜宵,这份情义,不是每一对夫妻都有的。
阮依依停下脚步,有些犹豫:“木根叔,我还是不过去了……别打扰人家小两口亲热……”
木根杨见他们已经收拾干净,食盒也打开了,里面是一壶温热的黄酒,几碟下酒小菜和两三盘荤菜,说是夜宵,这规格档次不亚于正餐。王仕青也已坐下,他娘子赶紧的拿来筷子放在他的手里,喃喃有词的,看似正在介绍她花费了不少心思做的这顿夜宵。
这个时候他们去打扰,确实不是好时候。
“好吧,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找机会吧。”木根杨带着阮依依正准备转身从旁边的小门出去,忽然,王仕青停下了筷子,用力的大口呼吸了几下之后,问她娘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味?”
“淡淡的……药香……”
王仕青的娘子一听便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相公,你真爱开玩笑。这里是安乐坊,到处都摆满了药材,当然有股药香味喽。”
王仕青放下筷子,又闻了两下,立刻转身来到屏风的后面。他刚绕过屏风,他的娘子也跟着走了过来,两人看见木根杨带着一个蒙纱姑娘,正准备离开,异口同声的喊了他们一声:“木根叔,你去哪?”
木根杨转过身来,尴尬的笑了一下,指着还背对着他们的阮依依说:“一个远方侄女……不舒服,来找我……看病……”
王仕青盯着阮依依的背景一动不动,没有应话,他的娘子见他失态,赶紧的上前打圆场:“既然是木根叔的侄女,再晚也要看的。仕青……仕青……你发什么呆啊?快给木根叔的侄女看病啊!”
阮依依见现在走不成,只能转过身来。王仕青在看到她蒙面的脸时,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礼貌的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阮依依知道,他是请她到前面的应诊台去,他准备给她把脉。
王仕青的娘子见状,立刻将桌面上的碗筷都收拾好。木根杨呵呵笑着,跟着走了过来,在旁边掺和:“就是一点小病,吃两天药就能好。我本想着这是小病,不需要劳烦仕青,谁知道……”
“木根叔您客气了。”王仕青应着,示意阮依依坐下。
阮依依本能的伸出了右手腕,突然看见手腕上戴着袖箭,这才想起自己的右手受过伤,仓皇的缩了回来,又将左手放上。
自古诊脉都是男左女右,阮依依突然递上左手腕,王仕青和木根杨倒是见怪不怪的没当回事,站在旁边的娘子则愣了愣。不过,她身为妇道人家便没有多嘴,只是狐疑的看着王仕青,总觉得眼下这情形有些不对劲。
王仕青将手指搭在阮依依的左手腕上,半闭双眼,认真的诊脉。木根杨站在一旁,莫名的紧张,连呼吸声都弱了许多,娘子也象木桩似的立在那里,她隐约觉得,这个女人并不象木根杨所说的那样简单。
“娘子,你先回去吧,安乐坊这里,我还有些事没做完。”王仕青诊完脉之后,也不说出个道道来,而是直接安排他娘子的离开:“木根叔,麻烦你派几个兄弟护送我娘子回去,这么晚,我有些不放心。”
木根杨心知肚明,他正要答应,王仕青的娘子抿着嘴,而露不悦,有些生气。阮依依也觉得这样不合适,正想推迟到明天再说,王仕青已经站起身,拉着他的娘子到一旁,小声嘀咕。
阮依依耳尖,隐约听见他在哄他娘子,突然的笑了起来。王仕青身性木讷,为人古板,平时要他说句软话都不容易,现在他竟然能说些常用的甜言蜜语,可见他这娘子对他的影响很大。
当阮依依听到王仕青跟他娘子说到“宝宝还小晚上不能没娘陪着”的时候,莫名的,鼻子一酸,低下头去假装揉鼻子,实际上,悄悄的将湿湿的眼眶捂住。
他娶妻生子了,真好。阮依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到别人的幸福。她没有影响和耽误王仕青,无论他心里怎么样,至少,他娶妻生子了。而且,他们很恩爱。
终于,一盏茶时间过去了,王仕青送走了他的娘子。他折身再回到安乐坊时,阮依依和木根杨已经将他房里的果盘吃了大半,相谈甚欢。
“阮姑娘……你何时回来的?”王仕青的嗓音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阮依依知道,他和木根杨一样,以为自己已经死在西北大营。突然的看到一个死人蒙着面纱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没有吓晕过去,已经不错了。
阮依依扯下那两层面纱,露出她戴着人皮面具的脸。这人皮面具,是柴俊特地为她量身定做的,总共有五个,阮依依看着心情轮流换着戴。这次晚上出来是临时决定的,又喝了些酒,所以她随手挑了一个,这人皮面具长相一般,戴着它随便走到哪条街上,都会被人流埋没的那种,没有姿色,没有特点,谁看了,转头都会忘记。
“你认错人了。”阮依依掐着嗓子说话,这五年来,为了配合这些人皮面具,她跟着柴智多少学会了点变音的技巧,她很有把握,凭着这脸和这嗓音,王仕青一定认不出她来。
王仕青坐在木根杨身边,见他事不关已的喝着茶,便说:“你身上有药香,这味道别人是没有的。还有,你的身材,虽说瘦了些,但基本没变,我也能认出。再则,你的脉相……这么奇怪的脉相,除了你,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来。”
以上三点,直接将阮依依所有的伪装,全部击破。
阮依依鼓掌,她觉得,今晚,是她这五年来最为快乐的一天。
木根杨也跟着鼓掌,阮依依笑脸盈盈的将人皮面具取下,一张清秀干净的小脸,带着五年来的疲惫和沧桑,毫不隐藏的,显露在他们面前。
王仕青心神莫名的荡漾起来,但他很快就压制住。他已娶妻,在他做出决定成亲的那个决定时,他就准备忘记阮依依。尽管,忘记并不会因为自己下了决心而立刻做到,但王仕青还是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无论何时,他都只有一个女人,就是他娘子。
阮依依见王仕青怔怔的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很怪异,有喜悦,有黯然,有纠结,有挣扎,还有一丝对自己的鄙视,然后全部化做一个坚定的信念。
她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将这一切都归结于,王仕青看到一个“活死人”的惊诧。
“小丫头,你这脸怎么跟五年前一点变化都没有!”木根杨还是直肠子,说话不拐弯:“不对,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好象只有十六……哎呀,都八年多了,你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夸奖,阮依依当忍不让:“魅然每隔半年就差人送药给我,这些药都是神药,不但能治病,还能美颜,我这些年不老,全亏了他。”
阮依依的手指,慢慢的划过自己的脸颊,确实如木根杨所说的那样,和以前一样紧致光滑,洁净且富有弹性。阮依依是有私心的,她不想老,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如颜卿说的那样,还能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见到他。
万一,真得见到了他,可是,却是在自己人老珠黄的时候,又该如何。那里,颜卿风华依旧,而自己,一脸皱纹牙齿掉光,柱着拐杖看着自己的初恋情人,那种感受,阮依依一想到就宁愿现在去死。
所以,她央求魅然帮她驻颜。阮依依深知自己身体特殊,正如齐浓儿所言,她乃是六界之外的生物,什么时候老,什么时候死,她心里都没有数。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保留这身皮囊的年轻和美貌,她时刻准备着,在自己最美的时候,与颜卿重逢。
她现在与颜卿只分开了五年,假如现在就老了,那十年,二十年,三年后之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王仕青见阮依依开始走神,咳嗽两声,很自然的应道:“阮姑娘的模样,看上去还跟及笄之年的女孩一样。很……美,咳咳,很……年轻……很……”
“好了,你不会夸人就别夸。”阮依依终于受不了他这么勉强的赞美,要王仕青这样死板的人来夸奖自己,真心难听。
阮依依娇嗔时,忽然看见王仕青的两鬓竟有白发。木根杨做他父母都绰绰有余,看上去,木根杨的白发比王仕青也没多到哪去。
只是五年未见,王仕青竟老成这样。
木根杨见阮依依直盯着王仕青的白头发发呆,笑道:“王御医现在是皇上的心月复,不管是头疼脑热还是疯癫痴傻,都只能由王御医一人看诊,甚至连煎药这样的小事都不假手于人。王御医忙得连家都没时间回去,还要来安乐坊帮忙,倒是让我这老头子省了不少心……唉,轻了王御医,好好的年轻人竟长得跟我这花白老头一样了。”
“木根叔言重了。”王仕青只是抿了口茶,并不肯多说。
阮依依知道,他少年老成,又在皇宫里混了些日子,养成了事事保密不多言的习惯。但她这次来,就是想多了解一点有关吴洛宸的情况,看他这个样子,她还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套出多少话来。
三人沉默了一会,王仕青见阮依依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你回京都,有何事?”
阮依依见是他主动问,便把自己与柴智的计划说了一遍。末了,她还是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柴家与牛家抢榷茶权,虽说有丝绸之路来做筹码,但是你们也知道吴洛宸的脾性,他最是工于心计精于谋算。如今他得了失心疯,想必疑心病也越来越重。唉,假如让他知道是我在帮柴家,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所以,我想来探探消息,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途径。”
王仕青一直沉默,他明白,阮依依是想从他这里探听到有关吴洛宸的消息。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很受伤,他以为阮依依是专程来看他和木根杨的,实际上,阮依依是为了柴智才来找他们。确切的说,她是为了早点见到颜卿,而利用了他们。
王仕青无心探究自己在阮依依心中的地位,但忽然的发觉,眼前这个女孩并不再象以前那样单纯可爱,心里总觉得凄凄然。
阮依依紧抿着双唇,没有再说话。王仕青的心思,她不能全部猜中,但也猜到大半。没有谁,被人利用了而会高兴的,更何况,她是阮依依,一个曾经伤害过他辜负过他深情的女人。
王仕青将手轻轻的按在胸口,这里藏着一本书,是颜卿送给他的《脉症》。王仕青一直放在身边,无事便看看,里面的内容,他早就倒背如流,但他就是想看看上面那歪七扭八的字。他知道,这是阮依依抄的,他也知道,颜卿将这书送与他的苦心。王仕青将自己对阮依依所有的感情都深埋在心底,只有在翻这本《脉症》之时,才会微微的泛起。
如今,阮依依就坐在面前,王仕青却觉得,他宁愿躲在某个角落里,孤独的看着这本《脉症》。
阮依依等了一会,见王仕青始终不说话,看看外面的月色,时候也不早,便准备起身告辞。
刚站起来,王仕青突然说道:“皇上这次又发了失心疯,比以往都更厉害……这次,我也没有把握,能治好皇上。”
“怎么会?不是说明天就要召我们进宫吗?”阮依依月兑口而出。
王仕青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许久才说:“那是大臣们的意思。柴家和牛家在京都逗留了些时日,再不召他们入宫,怕会起疑。”
阮依依还是不解:“可是,皇上不是失心疯吗?怎么可能召见他们?”
“明日我会施以针炙,再下重药,皇上只要保持半个时辰是清醒的就行。先召柴家和牛家见面之后,随便打发一下,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时间来治疗。”王仕青说完这些之后,越发的沉默。他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了阮依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不应该。
阮依依很是内疚,但她既然都问了,自然要再问得更清楚些。
木根杨觉得阮依依象审犯人似的,咄咄逼人,却又总能在王仕青犹豫不决之时,缓和气氛。时间一点点流逝,阮依依想知道的情报都几乎了解清楚,但她还是没有舒展眉头,应该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口。
王仕青许是被阮依依逼问得有些恼火,当他把剩下的话都说完了之后,便站起身来,连招呼都不打就要离开。
阮依依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想早些与颜卿重逢,再一次的伤害了王仕青。
“仕青哥哥……对不起,我……我太心急了……”阮依依急忙道歉,但王仕青并没有停下来,他将怀里的《脉症》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淡淡的说道:“没关系……这个,还给你……我先回去了。”
阮依依本想再和他叙叙旧,见他执意要走,想到他家里还有娘子等着,也不方便留他。只是,这桌上的《脉症》她很是奇怪,她并不记得自己曾经给过他。王仕青不解释,阮依依也不好问,特别是当她感觉到王仕青受伤了,便更不好再多言。
木根杨没想到气氛会变成这样,无奈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这话既适合阮依依,也适合用在王仕青的身上。
“我送你。”木根声站起身跟王仕青说,阮依依也跟着走了出去,准备送完王仕青后,再自己回国公府。
小乞丐已经准备好马车,王仕青刚钻进马车里,阮依依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衣袂掠过长空的声音,眼前一花,柴智带着一群护甲兵,正怒气冲天的站在她面前。
阮依依一惊,这才想到,在安乐坊折腾的时间太长,竟忘了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护甲兵的体质太好,刚过两个时辰就醒来,没看见阮依依,吓得赶紧向柴智汇报。
柴智也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她来安乐坊,在这大门口被他逮个个正着。
柴智实在是太生气了,他压根没有去看木根杨,也没有注意旁边马车里坐着谁。他紧绷着人,全身散发着怒气,凶巴巴的瞪着阮依依,拽着她的手就要拉她回国公府。
“痛!好痛啊!”柴智太过生气,没注意到自己正扯着阮依依的右手腕。阮依依只觉得钻心的痛,立刻叫了起来。
柴智只当她是在使诈,她偷跑的行为严重的触及了他的底限,所以阮依依痛得在那里嚎叫他也不理,只管拽着。
木根杨见状,和一帮乞丐冲了上来,想救阮依依。护甲兵以为是敌人,也围了过来,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阮依依痛得直流眼泪,她想用毒粉针好好教训柴智,可是一想到柴智只是普通人,怕他万一真得中了魅然的毒粉针会死,又不敢,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我的右手!断了手筋!真的好痛啊!”
柴智这才如梦初醒,赶紧的撒手。他一放开,阮依依就赶紧的解开了袖箭,右手腕已经肿了起来,手筋因为断过,特别突然受损,阮依依只是轻轻一模就知道,里面的手筋被拉伤过,怕是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好。
“你不要紧吧!”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阮依依抬头一看,王仕青不知何时下了马车,正蹲在她身边帮她看手腕。柴智因为刚才伤了她,愧疚的蹲在另一边,见王仕青帮她看伤口,不敢打扰。
“你的手筋断过?”王仕青以为他已经了解了阮依依这些年来的经过,却没想到,她竟然隐瞒了她的伤。王仕青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右手腕,阮依依就痛得龇牙咧嘴,倒吸一口气,发出丝丝的声响。
柴智认出王仕青就是宫里的御医,见他问,赶紧说道:“是的,她的右手腕被柳翠挑断过手筋。项阳和魅然替她接回去了,但还是有旧患。还有,她心脏里插了根……”
“别说了!”眼看柴智要把铁针的事也说出来,阮依依娇叱一声:“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少罗嗦。”
护甲兵和乞丐帮已经停了手,突然听到阮依依象在骂小孩似的凶柴智,个个都愣在那里。虽说他们都知道柴智心仪她,处处都照顾她,但从来没有人敢当众这样怒斥柴智。
柴智的脸立刻胀红,但他有错在先,联想到王仕青曾经提亲的旧事,柴智自知理亏,没有考虑周详,见阮依依又羞又恼的,而王仕青则一脸愧疚,心想阮依依夜半会他应该是有理由的,便忍了下去,纠结了半天才说:“你先别恼,把手腕治好再生气,行么?”
阮依依那一肚子火遇到柴智这盆凉水,立刻被灭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王仕青将她扶进安乐坊,又是上药又是熬药,又忙了大半个时辰,才有空休息。
阮依依瞧着外面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该是王仕青进宫的时间,心里越发内疚。她也不和他们说话,只是扭过头去,跟木根杨东拉西扯,无非是说打扰了他害得他没有睡成觉,家里一堆人等着也不能团圆,不好意思心里很愧疚之类的话。
木根杨当然知道阮依依这些话是说给王仕青说,毕竟他娘子还在府里等着,可是王仕青现在也没时间回府跟他娘子见面再转回宫里去。王仕青只能在安乐坊简单的吃些东西,换上朝服就要进宫了。
柴智一直很安静的坐在旁边,他也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太过鲁莽,但当护甲兵前来报告说阮依依私自夜出,并且迷晕了所有护卫时,柴智就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他也来不及把那些护甲兵好好教训一顿,就急忙带着他们出来找人。所幸柴智对阮依依的过去有所调查,知道她以前在京都的去处也不多,有的放矢的派人去找,自己则带人往安乐坊来。
刚才在安乐坊门口看见她好端端的给王仕青送行,柴智没来由的无名火起。他不怨她对自己冷淡,也不怨她对自己呼来喝去,当他看到阮依依以真面目面对王仕青,并且嘴角含笑,目光温柔时,柴智感觉很受伤。
他守候了她五年,她也未曾用这样的眼光看过自己。假如对方是颜卿,他绝对不会这样生气。但对方是王仕青而已,柴智就很不乐意。
柴智突然的心胸狭隘起来,这才失控伤了她的手腕。
阮依依见手腕已经上了夹板和绷带,心里暗自笑话王仕青太过小心,明明只是扭了一下,又不是断骨,干嘛上夹板。
木根杨见阮依依看着手腕笑,知道她心情好了些,便问她:“是回国公府还是留在这里休息?”
柴智一听,紧张的看着阮依依。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就在她来安乐坊的时候,宫里的线人传话出来,叫他做好准备,进宫见皇上。
阮依依见柴智紧绷着脸,想想昨晚自己迷晕了他的护甲兵,不打招呼跑出来,让他担心,确实不对,便回绝了木根杨的好意,站起身来,叫上护甲兵,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国公府。
“那个……今天要入宫……”柴智刚说完,就看见阮依依在撅嘴,本想叫她陪着自己一起去,话到嘴边就变了:“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这次进宫,你就别去了。”
王仕青在处理阮依依伤口时就已经知道了柴智的身份,因为事先阮依依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他,王仕青听到柴智说今天要进宫,知道他们会一无所获,便插了一句:“阮姑娘就算进了宫,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不如回去好好休养几日,再想别的办法。”
柴智听王仕青的意思,似乎另有办法。商人敏锐的触觉告诉他,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阮依依也觉察到了,但她不想再这样利用王仕青,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假如你能治好皇上的失心疯,别说榷茶权,只怕连榷盐权也都会给你们。”王仕青自顾自的说下去,没有理会阮依依的暗示。
柴智一听,来了精神,马上问道:“皇上的失心疯已经这么多年了,听说没有好转反而还恶化了,不知该如何治好?”
王仕青没有理柴智,他说这些,并不是看在柴智的面子上。
柴智讨了个没趣,也不介意,只是呵呵笑了两声,看着阮依依问她:“你能治?”
阮依依摇头,吴洛宸的失心疯是颜卿吓出来的,任何人被月兑光了挂在城墙外示众三天,只疯没自杀已经是奇迹。阮依依并无把握治好吴洛宸,除非,颜卿在。
王仕青当然也知道,他又出了一个主意:“或者,你能把皇后齐浓儿治好。这五年来,皇上其实还是很挂念皇后的,你看他没有废后重立就能知道,他们还是有感情的。更何况,皇子是皇后所生,假如他们都能恢复健康,我想,他们欠柴家的情,一定会还。”
阮依依傻了眼。齐浓儿变成半人半猫的模样并非是病,而是颜卿施的法术。这样的法术,除了颜卿自己,谁也解不了。
王仕青出的两个主意,都是死胡同。
阮依依虽说没有把握治好他们两个,但王仕青出的主意还是值得考虑的。魅然继承了仙医的一切,假如能把他请来,或许可以解了齐浓儿身上的咒语。
阮依依觉得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她转头交待柴智:“你先进宫吧,后面的事,我自有主张。”
柴智只能答应,王仕青见阮依依准备回国公府,突然从药格子里拿出一瓶水来,放在阮依依的手里,说:“你想潜入后宫的话,记得喷这些花水,它能将你身上的药香掩盖……我都能闻出你的药香,皇后也能……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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