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伟业,何伟业……”伍书记连叫两声,都没有将虚空悬腕意在临摹的何局叫醒。最后还是挨他最近的池塘推了他一把。
“嗯?干吗?”即使如此,何局依然沉浸在那几个字的意境之中,头都没扭。
“伍书记找你。”池塘只好出声提醒。
“哦?哦,什么?伍书记……伍书记您……”何局总算回过神来。
“看来,你对书法还真是痴迷呀。”伍书记摆摆手,注意力也转到了墙上,轻声道,“好笔力,好气魄……”
辛苦忙碌一上午,又是这么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中午聚餐已经成为一种必然,这也是多年遗留下来的一个传统。
菜是十二个凉盘十二个热炒,酒是杏花村汾酒,另外啤酒饮料管够,这可是庆祝党一年一度的生日呢,怎么都不能小气了不是?
“老何,你干什么?大家喝的都是白酒,你可不能搞特殊啊。”太平市人民法院院长谢云风打着哈哈。这位年龄跟何伟业差不多,属于那种年富力强的年轻干部,偏生酒量奇大,在酒桌上历来是个红火人。
何伟业扬扬自带的酒瓶:“谢院,你看清了,我这可是白酒,度数不比汾酒低。”
何局一边说话一边不紧不慢打开,慢悠悠往自己杯里倒了一杯。
“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这香味绝对抵得过茅台特酿。什么酒?”
“就是,从来没闻过这种香味。什么时候出的这种酒?”
“老何,这不会是你自己泡制的吧?”
议论声疑惑声中伴随着满桌的鼻翼抽动声。
何局倒满一杯,故意将酒瓶放在桌上,商标朝外。
“太白特制?不会是咱市里那个太白酒厂吧?”
“不可能吧,酒厂不是早就停产了吗?”
“什么停产,现在还在生产,只不过只供出口。”
“这个我知道,对咱们太平市人来说,这跟停产有什么关系。反正这酒咱也喝不上。”
“不是吧,好歹你也是一把手,连这也弄不到?要不要我给你弄两箱?那可都是高度酒。”
“你说的话当真?不过,先看看这儿什么情况。”
“听说有人租下了酒厂一条生产线,这酒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弄出来的?”
“老何,你这什么酒?我这么远闻着就有一种熏熏欲醉的感觉?”谢云风瞪圆了双眼。
何局指指酒瓶:“看这儿。”
“不会是真的吧?”谢云风毫不客气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来,“给我倒一杯我尝尝。”
何局也不矫情,微笑着给他倒了一杯。
“好酒。”本想抿上一口的谢云风但觉口感绵软柔和,仅仅一小口,整个嘴里就觉香气四溢,竟然情不自禁之下一口干净了杯中酒。
酒液顺着喉咙一路向下,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张了开来,积郁在体内的暑气刷地散了个干净,浑身上下舒泰之极,‘好酒’两个字不由自主月兑口而出。
“怎么回事?”“什么好酒?”坐在其他桌子上的高官们纷纷被他吸引了目光。
“太神奇了。”谢云风闭眼沉思一小会儿,睁眼问道,“老何,你这酒从哪儿搞到的,一定要给我介绍介绍。我决定了,以后我就只喝这个酒了。”
何局笑笑:“老谢,您不是我笑话你,凭你那点工资,这酒你还真喝不了几瓶。”
谢云芬谢院长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这酒很贵?”
“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价钱,但凭我的经验,这酒一定便宜不了。”
谢云风嘟囔一句:“这倒也是。”不过他并不担心喝不起,到了他们在场的这个位置,谁喝酒还会自己去买?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买好酒的不喝酒,喝好酒的不买酒。
在谢云风带动下,其他人先后递过了自己的杯子。
喝完以后再看各人表情,一个个目瞪口呆,仿佛木雕泥塑,精彩之极。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一人感叹一声:“这才是真正的酒啊。”
“老何,你得赔偿我们。”有人一脸悲愤。
“什么?”何局有点丈二和尚模不着头恼,我这请你们喝酒反倒喝出错来了?
“你让我们喝了这么好的酒,以后其他酒我们还怎么喝?”这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奇怪的是在座众人竟然没有一个发笑——嗯,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大问题。
座中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唯有何局一人不慌不忙一口一口抿着小酒。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谁好意思再问别人要酒喝。也就怪了,何局他就不怕引起众怒?
众人直勾勾眼神中,吴政委显摆似的也拿出一瓶太平特制。同样慢慢悠悠给自己倒上,抬头时,迎接他的是七八双火辣辣的眼神,那意思分明是说:老吴,咱哥们关系不做吧?不给倒一杯?
吴政委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呵呵笑道:“何局都请你们喝了,我要不请,只怕各位也不会放过我。只是咱丑话说在前头,哪位不喝,提前说一声。免得浪费。”
他这话本就够气人的了,偏偏给每个人倒酒时,总要问一声:“你喝不喝?”
“拿来吧你。”吴政委不提防当他到达谢云风跟前时,被后者一把抢了过去。法院公安本就是一家,常在一起合作,两人倒也不见外。再加上吴政委年龄大了,让着点对方也在情理之中。
“你这小子,现在也是院长了。还跟我抢酒?”谢云风几乎就是吴政委看着成长起来的,两人曾合作过几次,彼此都很愉快,是一早已建立起了不错的友谊,“你总得让我给各位都倒上一杯吧?”
“不管怎样,您都是我的老大哥不是?”谢云风喜眉笑脸,有这半瓶酒,至少今天中午有的喝了,“您快坐,剩下的我来倒。”
太平特制。是方逸城在原先太平白酒的基础上加了几位修真界灵药酿制而成,不说其功用,单说这浓郁的酒香味儿就已经足以诱惑人的嗅觉神经了。
“大老远就闻到你们这儿的酒香。是不是谁带了什么好酒?”笑声中。副市长石富宽笑眯眯走了过来。这位跟著名相声演员同名同姓的市领导名副其实,不仅心宽体胖,而且白白净净,十分富态。
在局一级干部里没有人不知道,石副市长是典型的酒罐子,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见他醉过,吐,更是天方夜谭。在太平市高级干部中间,他有一个雅号:酒仙。
据说这人有一个特长,只要是太平市市面上有的酒,他只要喝一口,就能辨别出是什么酒。
“石副市长,你尝尝这个酒。”谢云风招呼服务员拿了个空杯过来。
“是不是又想考我?老谢,别忘了,你可从来没赢过哦。”当石副市长端过酒杯时,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说实话,这酒的香味我还真没闻过。”
先是嘴唇轻轻一沾,轻轻咦了一声,接着抿了一小口,吧砸吧砸,随即满满一杯一口倒进了嘴里,长吐一口气:“此酒只应天上有啊。”
石副市长微笑着放下酒杯:“这酒有一点点太平白酒的味道,但是很淡,显然这个配方有了变动。”
话音刚落,何局率先鼓起掌来,谢云风一愣,紧跟着拍两下手:“石副市长,您真神了,酒仙之名当之无愧。”
石副市长爽朗的哈哈大笑:“什么酒仙,那儿不是放着太平特制的瓶子吗,再说了,太平酒厂对外出租的事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有这两条加起来,我再猜不出这什么酒不就太笨了吗?”
“这酒谁拿来的?……哦,何局,这酒已经上市了吗?”石副市长拿着酒瓶仔细端详,“太平人民有口福了。”
“哈,经你这么一说,这酒不有名也会变得声名大噪。我倒要看看什么酒能当得起我们酒仙如此夸奖?”呵呵的笑声中,市委书记伍逍和市长侯云博相携而来。
被市委书记这么一调笑,石富宽老脸通红:“伍书记,我……”
伍逍摆摆手:“无妨,能喝酒谁说一定就是坏事?来,让我看看这是什么酒?”
“太平特制?这就是前两个月租下太平酒厂的那个商人搞出来的酒?何伟业,怎么,不请我和侯市长喝一杯?”伍逍微笑。
“嗯?”伍逍一口喝了一小杯,“这酒应该有保健功能吧?称为保健酒也不为过。”语气一转:“何伟业,你不会只有这么一瓶吧?”
在座众人相顾莞尔,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市委书记公然向属下索贿呢。
何局态度相当端正;“一会儿我给您和侯市长送两瓶过去。”
伍逍突然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既然这酒现在还没上市,你是从哪买到的?”
何局笑笑:“租下太平酒厂的那年轻人是我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又是年轻人?”市委书记嘀咕,“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优秀?刚听说了一个年轻的书法家,现在又是一个年轻的企业家,看来,我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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