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城,有人找。”老师返了回来。
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愁吧。方逸城感叹不已,哥们终于不用给你解释了。
教室外,等候方逸城的是学校的终极大老板——冯校长。
“冯校长,是您找我?”
“嗯。你跟我来。”冯校长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
“红绡,把你墨水借我用一下,我钢笔没水儿了。”一下课,乔玲玲就坐到了陈红绡旁边方逸城座位上。
陈红绡将墨水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给。”乔玲玲慢腾腾拧着钢笔盖儿,就像笔盖儿生锈了似的,半天都拧不开。陈红绡忽地神秘兮兮道,“你猜,跟冯校长过来的那个女人送给方逸城什么东西?”
“刚才张怀生不是说一封信吗。”乔玲玲毫不在意,继续慢吞吞拧着钢笔,看那样子,好像过来不是为了灌墨水,而是在教她如何拧开钢笔。
“他知道什么?”陈红绡瘪瘪嘴,右手从课桌里抽出,“你看,这是什么?”
“请柬?”乔玲玲毫不犹豫的将钢笔丢在一边,“谁给他的请柬?”
“你自己看。”陈妹妹打开。俩人的头凑到了一起。
“……兹定于10月31日(农历9月初9,星期六)在太平市展览馆举行太平市老年书法展览活动,诚邀方逸城先生届时光临。太平市书法协会池塘”
“这家伙还先生。”乔玲玲从心里嘀咕一句,对陈红绡道,“九月初九不是重阳节吗,这老年节,书法协会请他干吗,他又不是老年人。”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会写毛笔字?”陈红绡想到一种可能,好像在他的房间里见到过跟书法有关的东西。
“谁知道呢,就算他会写,人家这组织的可是老年活动,他去了算什么?真是搞不懂。”
“也是啊……你说,送请柬的那个女的会不会就是书法协会的?……我这同桌我怎么就越来越看不懂了?”陈红绡右手托腮,似是自言自语。
“你想看懂他干吗?想要弄清楚,直接问他不就可以了?你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等他回来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那倒也是。”陈红绡深以为然,陷入思考中的她并没有听出乔玲玲话语中的调笑之意。
“那我回座位了。”好朋友都这样了,乔玲玲也只能表示无语。
“哎,你还没灌墨水呢。”陈红绡急叫。
“你那是蓝墨水,我用的是碳素的,不能用。”
直到第四节上课铃声响起,一直在等待方逸城归来的陈妹妹才算彻底死心。这家伙肯定正想旷课呢,瞌睡给了个枕头,哪有再返回来的道理?陈妹妹嘀咕一句,心神迅速沉浸在老师授课内容上来。耳朵里听着,笔下快速记录着。偶然的余光掠过,玲玲不是钢笔没水儿了么?怎么还能写出这么多字来?按说上课以前她是没有再有机会灌墨水儿的。
钢笔还是那支钢笔,这是怎么回事?
………………
跟南上庄的谈判一直在不紧不慢地进行中,对方已明确表示有对外出租的意向,现在只是在价钱上存在一些分歧,一时难以谈拢。
不着急,慢慢谈。这是方逸城给翟世兵三人定下的方针,顺便大伙也都开动脑筋,多想想,看看还有什么地方、细节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只要在明年开春之前谈妥就行,反正即便现在拿下这个项目了,今年也没法开工。现在这个时节不妨吊吊对方胃口,说不定能多砍点价也未可知。
相比于这里,另一个村子南下庄村,关于砖厂的承包谈判要顺利许多。
与南上庄村隔坡相望的南下庄村有砖厂急于对外承包的消息还是南上庄村的村领导透露出来的。
南下庄砖厂自82年建厂以来,很是红火了几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跟所有国营企业一样,渐渐变得半死不活。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个管理不善,集体的单位吗,谁都想从它身上剜下一块儿肉来。陈旧的管理模式、腐朽的领导制度是它走向衰败的必然道路。
最近几年,砖厂一直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年到头领不上几个工资的农民兄弟想去就晃一遭,不想去就在家呆着。反正也没人管,管了也没人给开资。整个场子散的如同一盘沙子。
翟世兵的出现,对于南下庄的村民来说,无疑是茫茫大海中的一盏明灯。只要砖厂租出去,厂里总是要雇人干活的,他们这些本村人当然是应该优先考虑的,这可是我们的村办企业。事实上,这一点也是南下庄村的领导跟前来谈判的翟世兵提出的必需条件之一。对外承包可以,但不能损坏群众的利益,让村民戳着脊梁骨在背后骂娘,这样的事这些朴实的农民还做不出。
现在唯一让村领导放心不下的是翟世兵这个人。万一承包协议签了,翟世兵这个斧头帮帮主耍赖,不肯付承包金怎么办?如果真是那样,可就傻了眼了。
打官司?寻求法律保护?别逗了,谁闲的没事背着鼓找锤?
再说了,法律判不了人家死刑吧?也不可能把斧头帮的人全部抓起来吧?他们要是有人找我麻烦怎么办?是政府帮我出头还是法律帮我出头?为了公家的事搭上自己一家人的健康平安,智者不为。
各个击破。这是翟世兵从方逸城那里讨来的妙招,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相当管用,在不菲的一笔金钱面前,搞定了村长以后,村里其他领导先后在承包协议上签了字。砖厂算是正式成为了方逸城众多下属企业之一。而翟世兵也名正言顺的成了砖厂厂长。
几个信得过的原斧头帮帮众被他带到了砖厂参与管理,在方逸城这个过来人的指点下,翟世兵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明眼人看得出,不出两个月,砖厂一定会扭亏为盈。而一旦走上正轨,这个昔日要死不活的村办企业一定会为方逸城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这个年代到处都在搞基建,需要砖的地方海了去了。
游艺厅翟世兵是管不过来了,只好全权交给方逸城租住房屋的房东儿子,那位学雷锋做好事,背老人看病差点被讹诈一笔,最后在游艺厅打工的何得志本家——何劲东来管理了。
“池老,您的字是越来越有风骨了。”红光满面的市委书记陪在池塘池老爷子身边,真心的赞叹着。
今年省委省政府专门下发了一个关于尊老敬老,要在重阳节开展一系列有益于老年人身心健康的文件。太平市这个老年人书法展览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搞起来的。
“伍书记过誉了。”池塘满脸褶子都是笑容。相比于往年,今年的书法展览实在太成功了。往年冷冷清清的场面,门可罗雀的观众让人心寒。再看今年,仪式隆重而热烈,参观欣赏的人流络绎不绝。最让像他这样的书法大家欣慰的不是得到了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貌似他们这些老不死的终于有了被重视的感觉,而是这次的书法展览中有一件国宝级的宝物——郑文公碑。一件来自北魏时期的作品。
“可惜啊,梁副市长没来。他的隶书可称我市一宝了。”池塘感叹一声。
“他就是那么个人,要我说,他就是敝帚自珍。”伍逍微笑。
“也不能这样说。”池塘不赞同他的观点,“自娱自乐陶冶情操,他才是深得书法精髓。”
“不说他了,伍书记,咱们欣赏欣赏咱们的国宝去?”慈眉善目的池老向市委书记伍逍发出邀请。
伍逍哈哈一笑:“正要向池老请教。您请。”
展览馆正中央,一大群人正围得严严实实,谁又能知道,这里面真正懂行的又有几个?
“大家让一让,伍书记过来了。”这世上不管在什么时候,永远不缺溜须拍马的人。
“伍书记您好。”“您好,伍书记。”
“咱们听听伍书记和池会长对这幅字的高论。”
形形色色的马屁声中,围在一起的人群硬生生在不大的空间内挤出了一条足以通过两个人的通道。不和谐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年轻人站在展柜前,全神贯注的盯着柜内的展品……
“那个年轻人,赶紧让一让,让伍书记先看。”社会上总有一些人喜欢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比如说这位,故意大声嚷嚷,非要让年轻人让开,无非是想让市委书记注意到他——在我心里,您老绝对是第一位的。
在唐国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好像领导都是无所不能无所不懂的,什么事都要领导说了算,都要领导先来。
失火了,让领导先走,好吃好喝的,让领导先尝,座位让领导先坐,好看的东西让领导先看。就连上厕所都让领导先上,哪怕自己被憋死。这就是唐国最真实的写照。所有的好事领导全部占先,奇怪的是这种现象不仅当领导的坦然受之,即使身为国家主人的人民大众也觉得理所当然。一切全都顺理成章,没有任何不妥。
年轻人恍若未闻,头也不回,钉子一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双眼直勾勾盯着展柜内的书法作品。
“说你呢,怎么回事?”这位急于在市委书记面前表现自己,恼怒的上前一步,伸手就推。
伍逍恼了:“你干什么?不许……”话未说完,场中情况已发生了变化。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个年轻人,伸臂在这位胳膊上一挡,那位急于表现自己的小干部口中‘雪雪’呼痛,捧着胳膊后退不跌。
“警察,警察呢。”这位同志显然也有一定身份,知道今天负责保卫的是公安局的民警。另一方面,在市委书记面前,他敢如此表现,也是有一定底气的——我是为了维护书记你的尊严。其实这种人最傻不过,不出事还好,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你这种拍马屁方式能入得了市委书记法眼?不把你当替罪羊就算领导很仁慈了。
“等等。”石副市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挥退了围上来负责展览馆秩序的警察。走到伍逍跟前,轻声道,“伍书记,可能有点情况,您看,是不是稍等一会儿?”
伍逍眉头微皱,这个话如果换做是市长侯云博说的,他都未见的采纳。但偏偏是这个石富宽。市领导中唯一让他忌惮的一位,也是他上任之初老领导让他重视的一位。
不等他拿定主意,一旁的池塘已是叫出了声:“这不是方老弟吗,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这儿来了?”
一动不动的年轻人就是方逸城方大少爷了。跟池塘通过话,知道今天的展品中有一件刚刚发现的北魏时期的作品后。方逸城兴趣大增。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幅作品带给他的冲击之巨大前所未有。体内元力如浪潮一般汹涌。这是又要突破了?
世间万物皆有相通之处。至理名言。方逸城心中感慨。
“池老,这年轻人你认识?”伍逍问道。
“伍书记,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的那位青年俊杰。你不是想知道‘我主人生’是谁写的吗?就是他。”伍逍脸上写满了笑意。
“哦?”伍逍有点明白了,年轻人这是沉浸在书法中了。
“伍书记,现在在建的服装厂,幕后老板就是他。”石副市长轻声道。
“嗯?”伍逍扬扬眉毛,年轻人不简单呢。
公安局何伟业何局凑了过来,语不惊人死不休:“伍书记,承租太平酒厂的就是他。”
伍逍眉毛急速抖得几抖,这太意外了:“太平特制?”
何伟业点头:“就是那个。”
方逸城终于醒了过来,扭头他顾,发现身边空荡荡的,不禁皱眉:“许虎,怎么回事?”
“方老弟,你什么好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池塘呵呵笑道。
方哥醒了,自然没有自己什么事,许虎默默退下。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方大少爷纵目一扫,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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