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努力下,四月末,巨石两边已经能够听见对方在对面的石壁上敲敲打打的声音,晏文钦推断五月初就能打穿巨石。
此时,盛夏已有五个月的身孕,晏文钦已不再让她来施工现场,菲儿和流云都等不及了,每天都待到夜里才走,流云甚至想用内力打穿石壁,又怕将山崖震塌,只好作罢。
留在山里的盛夏有阿祥婆和大牛的娘子陪着,她较之前看起来疲惫了许多,蟾蜍王已经无法完全吸走她身上的寒毒,虽已入夏,但她仍感觉身体发凉。
“皇儿,母后可能不能陪你长大了。”
无人时,她抚着隆起的小月复,露出遗憾的表情。
她才知道为什么当初萧启瑞会对她说不要这个孩子,因为情况比她想象得更糟,如鬼手医仙预料的那样,孩子的成长使得断魂散的扩散到她全身,之前以药丸压制下来的毒素就像月兑缰的野马,再也不受控制。
面对这样诡异的断魂散,她这个21世界的医学研究生也束手无策,也许真的只有那传说中的千年白狐能够救她了……
这些日子,晏文钦从盛夏隐忧的眼中看出了端倪,催促着双方加快进度。待到山林中飘来栀子花香,出城的路终于要打通了。
“让开,大家离巨石远一点!”
最后一层石壁,流云轻轻用内力一推,便碎成石渣,山崖也随之晃了晃,好在没有塌陷。
菲儿穿过通道,奔向盛夏,她和芗城的百姓们站在一起。
“主子。”菲儿心疼地望着盛夏,她挺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身子消瘦了不少。
“小颜,主子没事。”将近三个月没见到菲儿,盛夏也很是挂念,不忍她担心,走上前抱着她。
菲儿还是男装,这一幕倒让现场不明真相的百姓吓了一跳,皇后娘娘怎能随便拥抱其他男子……
卫子琪兴匆匆地也跑到巨石另一边寻找“夏公子”,见盛夏抱着“小颜”,一时愣住了,小心翼翼地走到盛夏跟前问,“姐姐,你是夏公子吗?”
“小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向大家隐瞒身份,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盛夏模了模她的小脑袋,温柔地说,声音也和夏公子不一样了。
卫子琪有些接受不了,抱着盛夏嘤嘤哭了起来,怎么会,她暗恋了三个月的夏公子是个女人……
受了卫子琪的感染,芗城的百姓们也喜极而泣,巨石打通了!芗城终于有希望了!
盛夏安抚着卫子琪,从隧道中望见,樊云城上千名百姓也都来了,便领着芗城的百姓穿过隧道。
“属下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等候在侧的燕京侍卫们对着她跪下。
皇后娘娘……
樊云城的百姓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照顾了他们十多天、救活了他们一百多位瘟疫病人的“小夏”竟然就是传说中的莲毓皇后,那么也就是说她就是莲花神女啊!
难怪她医术超群,难怪她妙手仁心!
难怪她会隐去身份,放段从燕京赶来解救被世人抛弃的他们。
“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樊云城的百姓与芗城的百姓一同跪下,他们心中的感激无法言喻。
“乡亲们快快请起,待本宫返回燕京,定然与皇上一起想办法为各位重建家园!”
盛夏拧眉,自己出宫这么久,当务之急就是回燕京,想必后宫已经乱成一团了。
没有耽搁,当日盛夏、菲儿、晏文钦和流云迅速搭乘马车返回燕京,她却把侍卫们都留了下来,命他们帮助两城百姓恢复生产和生活。
樊云城出城的道路已顺畅了许多,马车一路疾驰,过了五通镇,赶在天黑前,盛夏等人抵达了坪山城。
城门口的守卫却将他们拦下,当得知他们由樊云城而来大感意外,并加大了检查力度。
“这木盒中是什么!”一名守卫用刀柄捅了捅装着蟾蜍王的木盒。
“回官爷,这是我家夫人补身子的蛤蟆。”晏文钦扮演起管家的角色,菲儿也恢复了丫鬟的装束。
“蛤蟆也能补身子?”那守卫似乎不信,就要打开木盒,被菲儿一脚踢出马车。
“来人,将他们拿下!”
那守卫捂着受伤的鼻子,大声吓道。
周围的侍卫正要围过来,突然城里来报:“不好了,难民包围了府衙,速速去救大人!”
城门口的守卫跟着报信的人跑进城里,盛夏和晏文钦隐隐发觉事有蹊跷,难民为何会无端包围府衙?
“流云,先找一间客栈。”
晏文钦想了想,还是先护送盛夏回宫最要紧,其他事且待回到燕京再详查。
赶了一天的路,盛夏的情况很不好,她在芗城时就已发觉了自己的异常,只是偷偷地告诉了菲儿,让菲儿又惊又喜又难过。
“主子,你先歇着。”
在马车上,菲儿偷偷抚过盛夏的脉搏,知道她已开始毒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愀然泪下。♀
“晏文钦,你去坪山府衙看看出了什么事。”
盛夏仍放心不下,难民冲撞府衙必事出有因,此刻南越正虎视眈眈,断不能发生内乱。
晏文钦本就有此打算,便匆匆出了客栈。
坪山府外,数百名难民聚集在一起,他们大多衣裳破落,面黄肌瘦,纷纷要求坪山府开仓放粮。
“怎么回事,朝廷不是早就将救灾的粮食拨给各府了吗?”
晏文钦狐疑,亮出身份,要求见坪山知府袁风。
“丞相大人,你快救救小的吧,难民就快冲破府衙了,拦都拦不住!”
坪山知府袁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朝廷派发赈灾所用的粮食根本就没到坪山,现在坪山一斤米涨了十倍的价格!不仅难民暴动,连本地的百姓也是叫苦不迭!”
晏文钦听完袁风所言,锁紧眉头,赈灾的粮食没送到坪山?那事情就严重了……
“你且先将府衙里的粮食拿出来,其余的本相回到燕京,便立刻让内务府送来。
晏文钦做出安排后就回到客栈,轻描淡写地向盛夏汇报了情况,省略了粮草丢失这一部分。他担心坪山城赈灾的粮草莫名丢了,那么青云城不知又会如何。
第二日,他们来到青云城,青云城比坪山城又大一些,但街上熙熙攘攘全是难民的身影,难民坐着街上、店铺门口,而原本应该开门营业的店铺此刻都大门紧闭,小摊小贩也不见了踪影,原本繁华的青云城俨然变了成一座荒城。
流云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敲了半天的门才有掌柜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见他们文质彬彬的模样,忐忑地开了门。
“现在青云城里都是难民,我们生意都难做啊!”
盛夏等人下了马车,晏文钦向客栈老板询问青云城怎么会变成这样,客栈老板的说法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难民没有粮食,几天前全都涌向燕京城,燕京城关了城门,不让难民进城,一些难民就堵在城门口,也有一些难民返回青云城,拦路抢劫、偷窃,闹得现在商铺都不敢开门。
“怎么会这样……朝廷拨下来的粮食呢?”盛夏问道。
掌柜关上客栈大门,小声地说:“我听说这些当官的拿了粮食就卖给米铺,和米铺一起抬高米价,赚灾民的钱!”
“丧尽天良!目无王法!”
晏文钦怒斥,若不是他被困在芗城这么久,怎会让这些朝中的蛀虫钻了空子!
“娘娘,当下必须先联系上晏十三。”
晏文钦缓了缓情绪,燕京城锁城,想必难民的数量一定非常多,如果城门被难民封堵,那娘娘的安危就会受到威胁。
“流云,明日你先回宫通知晏十三,我和晏丞相在城门口等你们。”
盛夏想了想,觉得晏文钦说得有道理,自己怀着皇儿,万万不能大意。
初夏的夜还带着春寒,盛夏一夜难眠。
她好想萧启瑞,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
翌日,流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宫里,路过城门口时,他忍不住心颤了一下,这些难民少说也有上千人,燕京府的卫队拿着长矛抵在城门口,难民们每一次想上前都被卫队逼退。
但难民的情绪却越来越高涨,双方冲突一触即发。
“晏十三!”
流云没走承天门直接从宫中的屋顶上跳下来,落在晏十三跟前。
“你回来了,皇后娘娘呢!?”
晏十三先是一惊,又平复了心情,娘娘回来的正好,雪域那边于无涯来信了,并不是好消息……
“娘娘在城外,难民包围了城门口,娘娘命你率禁卫军前去迎她入宫。”
晏十三很犹豫,若他出宫接皇后,后宫便无人看守,很有可能让天德书坊钻了空子。
“宫里,娘娘可以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
流云知道他职责在身,也不好勉强,只把晏文钦告诉他的话对晏十三说了一遍,果然他神色微动,当下决断率队出城。
菲儿将马车停在城门口附近的树林里,晏文钦为了避嫌,和菲儿一块儿驾车颠得他七荤八素。
“扶我下来看看。”
盛夏唤来菲儿,她从窗子里看到难民们不断向前推挤,心里很是担忧。
城门口,一位父亲带着儿子对着守卫们跪下。
“官爷,行行好吧,我们父子三天没吃过东西了,求你放我们进去吧!”
“走远点,燕京城只出不进,要讨饭去别的地方!”
那父亲却激动起来,一下冲上去想抢夺守卫的长矛,被守卫合力制服,拳打脚踢,引得灾民起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燕京也是天牧国的土地,为什么我们作为天牧国的子民不能进去!”
“就是,狗仗人势!”
守卫也恼了,将矛尖对着难民,“说谁狗仗人势!?”
“说你,就说你!”
难民中一位十七八的少年毫无顾忌地喊了出来。
“啊——”
少年的惨叫压过了难民们的吵杂,所有人都愣住,守卫将矛尖刺进了难民的身体。
“快!”
盛夏再也忍不住,往难民中挤过去,菲儿挡在她跟前为她开路,晏文钦想拦她,却没拦住!
“你还敢说我狗仗人势?我看你现在连狗都不如!”
守卫仍在羞辱少年,难民们仇恨值报表,盛夏被推着往前。
“我,为什么不敢……你,有本事去雪域抗击南蛮人,在这里欺负自己的同胞算什么……”
少年说得断断续续,难民们为之叫好,这时候阮元出现在城楼上。
“各位樊云城和芗城的乡亲,皇上下旨封锁燕京,还请各位不要在城门外逗留,速速回乡去吧。”彬彬有礼,语气谦和,只是他竟然说是萧启瑞下的旨!
盛夏不信,更加奋力往前挤。
“皇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城?我们不是他的子民吗?”
又一位难民站了出来,直面守卫的矛尖。
“皇上的决断不容任何人质疑,谁敢抗旨不尊,斩立决!”阮元看似处处维护萧启瑞,实则是将他变成了舍弃难民的罪魁祸首。
“我们要粮食!”
“我们要进城!”
不知道谁喊出了口号,难民们异口同声。
阮元在城楼上目光狡黠地看着城下的情景,等待多年的时刻终于来了。
一位难民越过守卫往城门跑去,被守卫拉回,丢在地上。
“我看你是找死!”矛尖正欲刺下,一名女子拨开人群,
“住手!”女子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众人侧目,只见一名美貌的孕妇喘着气站到了人群前面。
盛夏抬头一看,阮元已经不见了。
“本宫是皇上钦封的莲毓皇后,本宫从没听过皇上下旨禁止难民进城!”
盛夏的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那守卫皮笑肉不笑,看见盛夏一身麻布衣服,不屑地说:“如果你是莲毓皇后,那我就是皇上的二大爷!”
菲儿气急,上前打了那守卫两巴掌,守卫正想反击,又被菲儿一手反擒压在地上。
其他守卫听她自称是莲毓皇后均不敢轻举妄动。
“各位乡亲,这一定是个误会,本宫刚从樊云城和芗城回来,那里的情况已经好转,瘟疫也已经解除!”
正说着,盛夏身后的人群不知被谁推怂了一下,她整个人往前一倒,就要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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