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眉微仰起了头,透过枝丫望向碧蓝的天空……。♀一阵子清风扑面而来,凉爽的感觉令杨轻眉微微眯起了双眼,一片落叶恰在此时调皮地落在了她的脸上,引得杨轻眉开心的一笑。
忽然,听到几声急切的脚步声渐进,听来应是好几个人的。杨轻眉眸中闪过一抹凝惑。果然,到了院子门口,脚步声停歇,紫怡轻轻咳嗽了两声,在院门外面禀报道,“主子,白虎和红棠等人从冀州赶来,说是有急事禀报。”
杨轻眉闻声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地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颜成军打开院门,紫怡带着一身劲装打扮的魁梧男子走了进来。衣着干净,态度十分恭谨,很郑重地向杨轻眉行了一个大礼,半跪在地,恭敬的说道,“白虎见过主子。”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杨轻眉怎么也料不到他会这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随即上前弯腰将他拉起,急问道,“这是干什么?我不是说过无需如此的嘛。快些起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白虎从怀里拿出一份密封完好的信件双手呈与杨轻眉,“家里一切都好。小的奉老爷命令,特来京都给小主子送信。请主子亲阅。”
杨轻眉接过信快速的阅看一遍,总算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说道,“我还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大事情。吓了我一跳。你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如此大礼参拜?”她眼睛看着白虎,心里有些狐疑不定。
白虎“啪”地一声跪在地上,正容道,“主子,小的做了一件错事。……却不过红棠姑娘的请求,带了她一起来见主子。此事全是小的一人之失,与他人无关。小的愿一力承担。请主子降罪。”
“红棠跟你一起来了京都?人呢?”杨轻眉听闻此言明显怔了一下,眼中讶色一闪而过。她脸上泛起淡淡笑容,惊喜的问道,“红棠呢?快叫她进来见我。”
此时院子外面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梳着双髻,两眼弯弯的。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眼睛里却有着同龄人少见的成熟。听闻轻眉的话语立刻冲进了院子,跪在杨轻眉面前,仓惶道,“主子,都是红棠的错,与虎哥无关。♀红棠心里实在是放不下主子,此次征得老夫人同意……。”
“好了。都起来吧。既然老夫人同意了让你来京都,那就留下吧。”不等红棠说完,杨轻眉便上前拉起她,“其实好些日子不见,我也怪想你的。”
闻言,红棠眼睛唰得一亮,面上是难奈的激动,她抱着杨轻眉的肩膀伤心的哭道,“呜……,主子单单把红棠丢在冀州……呜…….红棠还以为主子不要我了呢…。”
“好了好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要你。不是都和你们几个说好了的吗?让你们都跟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着,等我们在京都都安置好了,再接你们来京都。也不过迟个三、四月的时间,怎么就连这点点的时间都等不了?”杨轻眉从身上掏出手帕一边给红棠擦拭着眼泪,一边柔声劝说。
红棠与紫怡、绿嬗、蓝篃四个人,都是杨轻眉身边的得力干将。她们四个与杨家收留的那些大部分丫鬟一样,都并不是杨家的“家生女儿”。大多数是杨轻眉在外面经商行走时“捡”回来的讨饭丫头,或者是从人伢子、青楼购买回来的。
所谓的“家生女儿”——即父母都是奴隶,女儿一生下来,也就注定了做奴隶的命运。
红棠与紫怡、绿嬗、蓝篃四个人自被杨轻眉收留后,就一直跟在杨轻眉的身边,她们四个聪明能干,模样又生得好,深得杨府上下人的喜欢。她们这些年来跟着轻眉,学会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懂得了不少道理,对轻眉向来忠心耿耿。此次轻眉被逼“代嫁”,因为不放心爷爷女乃女乃,所以她只带了紫怡一人在身边,红棠、绿嬗和蓝篃三人则留在了冀州照顾爷爷女乃女乃,处理府中日常事务。杨轻眉走时与红棠三人说定,等自己在京都部署好一切后,再将她们接到京都。却不料红棠、绿嬗和蓝篃三人对轻眉的处境非常担心,经过与老爷和老夫人一番商议,遂决定派武功最好的红棠到京都来保护轻眉。
丞相府邸。
丞相府两扇朱红大门洞开,青衣小厮一字排开。大公子李玉轩恭身送走来贺喜的亲朋好友。腰杆才要直起,身后便传来大夫人柳氏房里的丫鬟喜鹊的声音,“大公子,大夫人请您即刻去大厅见她。”
李玉轩转过身子,看了喜鹊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嗯,有说是什么事吗?”他双手反剪于后,从容就步。♀
喜鹊迟疑了一会,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走近大公子李玉轩身边低声回道,“奴婢似乎听到田嬷嬷嘀咕了几句,说是大夫人为了小姐回门带的礼品发了大怒……。二夫人、三夫人和二公子、三公子他们也都在场。”
“为了小眉(妹)的回礼发怒?回礼有什么问题吗?”李玉轩错愕地抬头看向喜鹊,见她也看着自己,脸上挂着一丝不确定的期待,目光中充满着绵绵柔情。李玉轩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只怕是威武侯府在回门礼品上做了什么手脚,惹怒了大夫人柳氏。”
见自己身边的小厮小六子急匆匆的走过来,似乎是有事寻自己。李玉轩对喜鹊淡淡说了句,“喜鹊,你先去回大夫人话,就说我即刻就到。”
“奴婢遵命。”喜鹊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朝大厅去了。
李玉轩自然是一点也不会怀疑到自家的妹子身上,因为长久以来女子的立身之本就是“三从”、“四德”。女子在未出嫁之前要听从父母的教诲,不能胡乱地反驳长辈的训导。出嫁之后要礼从夫君,以夫为天。如果夫君不幸先己而去,就要坚持好自己的本份,想办法扶养小孩长大成人,并尊重自己子女的生活理念。虽说现今经过战乱,大齐朝境内多民族存在。受到北方民族一些影响,大齐朝对待女子的要求没有从前那般苛刻,但出嫁女子从属于丈夫,不能有自己的意志。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在李玉轩的脑子里,自家这个妹子虽然聪慧过人,但也不可能违逆威武侯,毕竟已是为□子了。
想到威武侯与父亲的结怨,想到自家可怜的妹子在侯府的倍受欺凌。李玉轩不由得眉尖紧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小眉,真是苦了你呀。这都是父亲做的孽呀。”
小六子不等走到李玉轩的跟前,便出声说道,“公子,出事了。”见自家公子瞪视了一眼,小六子才醒悟自己的举止多有孟浪,紧走几步,凑近李玉轩的身边,压低嗓音禀报道,“…….小姐和侯爷带回来的回门礼品与传闻不符。…….外面传闻纷纷,都说小姐与侯爷今日回门前,特地去‘锦绣人家’购置了一件价值八千两的绣品,作为回门礼仪送与咱们老爷的。♀……老爷听闻大喜,吩咐大夫人好好准备给侯府的回礼。老爷特地交代,给小姐带回侯府的回礼一定不少于侯府送来的,不能丢了咱们府的脸面。……侯府送来的礼仪不过十二抬,大夫人则准备了十六抬礼仪回赠。里面光光厚软细密的上好绸缎纱葛就有十匹呢,听库房的老胡说,这一次回礼足足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谁知道刚才大夫人打开那件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非常漂亮的绣件一看,差点没被气死……。”小六子夸张的吐了吐舌头。
李玉轩毕竟是见过世面,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出了什么事吗?”
小六子捂住嘴巴,低声回道,“公子,您猜得到那件价值八千两的绣件是什么吗?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绣花小手绢。根本不是什么‘锦绣人家’出的绣件——因为绣件上根本没有人家‘锦绣人家’的标记。”
李玉轩闻言,眼中精光四射,不可置信地盯着小六子问道,“有这样的事情?”
小六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公子不信去看看便知道真伪。”
李玉轩的心里顿时起了疑惑,这样的事情不像是刘郧的做事风格,依刘郧的个性,他若是不想给丞相府邸送礼,便一件也不会送。若是送了,便不会做这种故弄玄虚的事情,刘郧不是个善于搞阴谋诡计之人。这种掉包计,到像是小孩子故意作弄人搞的花样,恶作剧。李玉轩眉尖紧皱,沉声问道,“老爷现在可在大厅?”
小六子四周张望了一下,低声回道,“听书房侍候的布儿姐姐说,今儿老爷与小姐在书房里商议了好长时间。书房里侍候的人都被赶的远远的,只留了李富一人守着门。……小姐走后不大一会儿,老爷就带着李富出了府邸。听说是去宫里觐见太后。”
低头思忖了一会,李玉轩低声对小六子说道,“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老爷去宫里是否与小姐有关。”顿了一下,他又叮嘱了一句,“千万小心,别让人撞见生疑。”交代完后,李玉轩方才慢慢的踏进大厅。
丞相府的大厅中,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笼罩着厅堂,盘旋不去,而欲发作的暴风雨不是别人,正是丞相李锐安的大夫人柳氏。她脸色煞白地环着双手站在厅中,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颤抖的手指显示出(色色小说
厅里八仙桌子上堆了一些绸缎和礼品。地上则丢弃了几只木匣子,碎了一地的瓶瓶罐罐。李玉轩小心地绕过满地的瓷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习惯性地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二夫人水氏(李玉轩的生母)闭目不语,三夫人马氏的脸上不见了一惯的八卦笑意,四夫人云氏则面色如常,带着淡淡的讽刺微笑。二公子李玉岇低头沉思,三公子李玉阗则是一脸的气愤。总之,厅中人有抿着嘴看好戏的,也有疑惑不解的。
李玉轩似乎丝毫没有察觉空气中异样的气氛,接过身后丫头重新奉上的茶碗,吹了吹,头眼不抬地淡淡说道,“母亲如此生气,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老神在在地喝着茶,玩味地看着厅中众人议论纷纷。
柳氏抿紧了嘴角,呼吸稍显急促,扭过头坐回自己的位子,恨恨的说道,“你看看刘家送来的都是些什么礼物?真正是欺人太甚。”柳氏顿感面上无光,神情更显窘迫。
因为关系到李云怡将来入宫为后的大事,所以“姐妹易嫁”之事即使在丞相府邸也是非常隐秘之事。只有李锐安、大夫人柳氏和大公子李玉轩,以及他们身边的几个具体操办此事的心月复亲信知晓真相。府邸中的其他几位夫人和公子都不知晓真相。所以府邸中人都当嫁入威武侯府的新娘子就是柳氏所生嫡女李云怡。
四夫人云氏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似乎对大夫人柳氏的气恼不以为意。眼见着大夫人柳氏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栽了这么大的一个,云氏趁机落井下石,掩着锦帕故意吃吃笑道,“哟,怎么说那威武侯如今也是咱们家云怡小姐的夫君,今日这一出也太不给咱们大姐面子了。”云氏清丽的面容上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得意,唇畔吐出半真半假却气死人的话。
这位四夫人原是一名在青楼卖唱的歌姬,只因她的长相有几分酷似已故的杨月圆,因此便被李锐安收入府中纳为妾室。这些年来,府邸上下只道四夫人云氏得宠,却不知李锐安全是移情作用。
“柳氏,这就是你的报应!活该你的亲生女儿嫁入刘府去受罪。”云氏在心里暗暗得意,当年她身怀三月身孕,却被柳氏暗下毒手。不但孩子不保,自己也从此落下病根,无法再行生育,这个仇她一直暗暗记在心里。这些年来云氏一直依仗着李锐安的宠爱,暗地里与三夫人马氏联手,三番五次的与大夫人柳氏分庭抗争,争斗不止。自从柳氏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李云怡嫁入刘府,不断传出新娘子被刘家人羞辱欺凌的消息后,云氏梦里都高兴的笑出声来。
三夫人马氏从刚刚李玉轩开始说话,端着茶杯的手就停在那里,直到现在才将茶杯慢慢放回桌上,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这云怡也真是的,虽然嫁入刘家成了刘家媳妇,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咱们李家嫁出去的女儿。多少也该替咱们李家的脸面着想。大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马氏这么一说可是连柳氏都说进去了,柳氏站起身火大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闻这些所谓的家人嘴里吐出的那些铺天盖地不堪的言语,李玉轩目光清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微蹙眉头,沉声说道,“小妹为什么会嫁入威武侯府,她在侯府里过的什么日子,你们在坐的有哪位是不清楚的?今日之事半点也怨不到小妹身上!威武侯今日肯陪着小妹回门,已是大不容易。这点,想必二弟心里也是很清楚的。”李玉轩转头看向二弟李玉岇,淡淡问道,“二弟,你前二日不是亲耳听到刘家三公子在酒楼里说的话吗?你好好学学给母亲和姨娘们听听。”
李玉岇不得不站起来应对,“……那刘家三公子当着一干众人言道:我们刘家人不会承认李家这门亲的,我大哥也根本不会去李家回门……。”
等李玉岇说完话后,厅中原本叽叽喳喳的三姑六婆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尽管三夫人马氏和四夫人云氏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但气势已经明显弱了许多。
人可能就是这样,当你觉得一件事物可以接受,那么就算它再怎么不可思议,你也会说服自己去接受。但如果面对一件不能接受的事物,那么就算它再怎么合情合理,你看见它也会觉得厌恶憎恨。现在大夫人柳氏心中对李云宜的怨恨已经消失不见,脸上的气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她自己心里暗道,“算了,那丫头在刘府过的不容易,能说动刘郧那小子一起回门,也算是尽了力,至少我们李家不会因为回门之事被人挖苦嘲笑。这些礼品肯定是刘家人瞒着她做下的……。”
李家人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指使丫鬟将绣件掉包的人就是威武侯的王妃李云宜,李家出嫁的女儿。只不过杨轻眉,从来也不当自己是李家的一员,所以她根本不会在乎李家人的什么脸面。早就策划好了今日这一出“好戏”。
杨轻眉昨日便派银狼去“红叶家私”订制了一个外观漂亮的木盒子。木盒子里面大匣子套小匣子,足足套了三层。最里面的小匣子里放置了一块丫鬟小玉绣的小手绢,手绢上绣有四个大字“积善成德”。银狼按照轻眉的吩咐昨日便将这件“礼物”送到了“锦绣人家”,交给掌柜杨皓杰,将杨轻眉的意图告诉了他,叮嘱杨皓杰按计行事。因此,今日杨轻眉在“锦绣人家”挑选的绣件当众包装好,送入马车时,便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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