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慕容复等皆是不知段延庆在暗中指点虚竹,但见虚竹妙招纷呈,接连吃了两块白子,众人都忍不住喝彩。
而一边的段誉此刻却是没了心情,初时还关注棋局,到得后来,一对眼睛又只放在王玉燕身上,可是他越看越是神伤,王玉燕的眼光,始终没须臾离开过慕容复。
那边虚竹听从段延庆的指点,一步步的下著黑子,棋局已推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眼见白棋不论如何应法,都要被黑棋吃去一大块,但如放开一条生路,那么黑棋就此冲出重围,真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别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苏星河凝思半晌,笑吟吟的应了一著白棋。
段延庆传音道:“下‘上’位七八路!”
虚竹依言下子,他对弈道虽是所知甚少,但这一著一下,也知是解破了这个棋局,拍手笑道:“好像是成了吧!”
苏星河听言也是满脸笑容,朝着虚竹拱手道:“小神僧天赋英才,可喜可贺。”
虚竹忙还礼道:“不敢,不敢,这个不是我……”
他正要说出这是受了师伯祖的指点,那“传音入密”的声音道:“此中秘密,千万不可揭穿。险境未月兑,更宜加倍的小心在意。”
虚竹只道是玄难再加指示,便垂首道:“是,是!”
只见苏星河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先师布下比局。♀三十年来无人能解,小神僧解开这个‘玲珑’在下感激不尽。”
虚竹不明其中缘由,听言只得谦虚道:“我这是误打误撞,全凭长辈见爱。老先生奖饰有加,实是愧不敢当。”
苏星河却是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到那三间木屋之前,伸手肃客,道:“小神僧,请进!”
虚竹见这三间木屋建构得好生奇怪,竟是没有门户,不知如何进去。更不知进去作甚。一时呆在当地,没有主意。
虚竹正在踌躇之际,只听得那声音又道:“棋局上冲开一条出路,乃是硬战苦斗而致。木屋无门,你也用少林派武功硬劈好了。”
虚竹看了一眼苏星河等人,道:“如此得罪了!”摆个马步。右手提起。一掌向门板上劈了过去。在场上这许多高手眼中。他这一掌之力实在是不值一哂,幸好那门板并不坚牢,喀喇一声。门板裂开了一缝。
虚竹又劈两掌,这才将门板劈开,但他手掌已然隐隐生疼。南海鳄神见此嘿嘿大笑,说道:“少林派的硬功,实在稀松平常!”
虚竹回头道:“小僧是少林派中最不成器的徒儿,功夫浅薄,岂足言本门所学。”
只听那声音道:“快快进去,不可回头,不要理会旁人!”
虚竹听言,低声应道:“是!”说完便举步便顺着那缝隙踏了进去。♀
只听得身后丁春秋的声音叫道:“这是本门的门户,你这小和尚岂可擅入?”
跟著砰砰两声巨响,虚竹只觉一股劲风倒卷上来,要将他身子拉将出去,可是跟著两股大力在他背心和臀部猛力一撞,身不由主,便是一个跟斗向里直翻了进去,他不知这一下已是死里逃生,适才丁春秋发掌偷袭,要制他死命,鸠摩智则以“控鹤功”要将他拉将出来,但段延庆以杖上暗劲消去了丁春秋的一掌,苏星河处身在他和鸠摩智之间,以左掌消解了“控鹤功”,右掌连拍两下,将他打了进去。
只是这两掌使力过猛,虚竹抵受不住,撞破一重板壁后,额头砰的一下,又撞在一重板壁之上,只撞得昏天黑地,险险晕去,过了半晌,这才站起身来,模模额角,已自肿起了一大块。但见自己处身在一间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房中。他想找寻门户,但这房觉然是无门无窗,只有自己撞破板壁而跌进来的一个空洞。
虚竹呆了呆,想从那破洞中爬出去,可是他刚转过身子,只听得隔著板壁有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来了,怎么还要出去?”
虚竹听言连忙回转身子,对着那板壁说道:“但凭前辈指点途径。”虽然虚竹愚笨,但是却也知晓这板壁背后人物绝对不是普通之人。
那声音说道:“这途径是你自己打出来的,谁也不能教你。我这棋局布下后三十年来无人能解,今日终于给你拆开,你还不过来?”
虚竹听到“我这棋局”四字,不由得毛骨悚然,颤声道:“你……你……你……”
只听那声音又道:“时机稍纵即逝,找寻了三十年,没多少时候能再等你了,乖孩儿,快快进来吧!”
虚竹听那声音说得甚是和蔼慈祥,当下更不多想,左肩在那板壁上一撞,喀喇喇一声响,那板壁日久腐朽,当即破了一洞。虚竹一眼望将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里面又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却有一个人坐在半空。他一见此人凌空而坐,第一个念头便是:“有鬼!”吓得只想转身而逃。
可是刚一转身却听得那人说道:“噢,原来是个小和尚!唉,还是相貌丑陋的小和尚,难,难,难!唉,难,难,难!”
虚竹听他一声长叹,连说了六个“难”字,再向他凝神瞧去,这才看清,原来这人身上有一条黑色绳子缚著,另一端连在横梁之上,将他身子悬空吊起。
只因他身后板壁色作漆黑,那绳子也是黑色,二黑相叠,那绳子便看不出来,一眼瞧去,宛然是凌空而坐。
虚竹的相貌本来颇为丑陋,浓眉大眼,鼻孔向上翻起,两耳招风,嘴唇甚厚,加上途中给南海鳄神一番殴打,此刻撞破板壁时脸上又受了些伤,更加的难看。他自幼父母双亡,少林寺中的和尚心生慈悲,将他收养在寺中。
寺中僧众不是虔诚清修,便是专心学武,谁也没来留神他的相貌是俊是丑。
佛家言道,人的身子乃是个“臭皮囊”,对这个臭皮囊长得好不好看,若是多加关怀,那便是走入魔道之始。因此那人说他是个“丑陋的小和尚”,虚竹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见。
此刻听那人说他丑陋,心中一动:“倒要瞧瞧你相貌如何美法!”他微微抬头,向那人瞧去。只见这人须长三尺,却是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无半丝皱纹,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却仍是神采飞扬,风度闲雅。
刹时之间,虚竹微感惭愧:“说到相貌之美,我当真和他是天差地远了。”
这时他心中害怕之心已然尽去,躬身行礼,说道:“小僧虚竹,拜见前辈。”
那人点了点头,道:“你姓什么?”
虚竹听言一怔,道:“出家之人,早无俗家姓氏。”
那人道:“你出家之前却姓什么?”
虚竹道:“小僧自幼出家,向来便无姓氏。”
那人向他端相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能解破我的棋局,聪明才智,自是非同小可,但相貌如此,却终究是不行,唉,难得很。我瞧终究是白费心思,反而枉送了你的性命。小师父,我送一份礼物给你,你便去吧!”
虚竹本非心高气傲之人,这老人怪他相貌丑陋,他也不以为忤,但他性格坚毅,诸事不畏艰难,听他不住说这个“难”字,反而激起了他的豪气,说道:“小僧于棋艺一道,实在浅薄得紧,老前辈这个棋局,也不是小僧自己拆解的。但若老前辈有什么难事要办,小僧虽然本领低微,却也愿勉力而为,至于礼物什么,可不敢受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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