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政 第二十一章有心无心

作者 : 自孤

刘清自入宫以来,防备心不可谓不强,也不可谓不重,不过他心里防着这位防着那位,但却偏偏对当今皇后阿鲁特氏没生出丝毫防范之心。不仅没想着要防人家,而且还对人家深表同情。

这不能怪刘清蠢,而是因为阿鲁特氏目前在宫中的处境,实在是太尴尬太可怜也太边缘化了!

只有那些足够强大且又拥有一定杀伤力的人,才会让人心生防范。

谁又会想到一个无权无势生死两难的弱女子,会在这种时候生出什么弑君以求存这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念头呢?

这情形就如同你在路边看到一位倒在地上很明显快要死的奄奄一息的漂亮女子,心里对人家只会有同情怜悯,而绝不会有什么警惕防范一样。

事实上刘清现在心里刻意提防的这些人,都没错,也都该防,不过这些人显然至少在现阶段都还没有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理由动机,因为他现在还没触犯到这些人的核心利益。

但是阿鲁特氏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只有杀死嗣皇帝,这位女主和她肚子里孩子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因为只有杀死嗣皇帝,她才有可能重新夺回本该属于她的皇太后身份,而不是什么皇嫂。

这样阿鲁特氏才有理由在宫中继续生存下去,也才有名份和婆婆慈禧周旋,也才有能力保护月复中孩子的性命。

不过刘清虽然对阿鲁特石华姑娘毫无防范之心,但是慈禧却始终都在警惕着这位。甚至可以说,慈禧打从儿子同治死后,她心里现阶段最重点的防范对象,不是载治,不是奕忻,甚至也不是慈安,而正是这位正牌儿媳阿鲁特石华姑娘。

事实上慈禧之所以连夜接刘清进宫就嗣皇帝位又在第二天就赶着明发上谕诏告天下一刻也不敢耽误,就是为了以最快速度造成现在这种嗣皇帝已明确到位的既定事实。而她之所以要如此,正是因为她担心自己这位儿媳会突然警醒过来以皇后之尊横插进来破坏她的立嗣大计。

要知道阿鲁特氏作为大行皇帝的正牌皇后,她是有这个资格参与立嗣大事的。

现在虽说大局已定,但是慈禧当然并没有忘记自己这位正牌儿媳。不仅没忘,而且还派人在暗中更加严密地关注着这位正牌儿媳的一举一动。

她在等待,等待儿媳犯错。因为儿媳是大清门入者,但慈禧自己却不是。所以她现在必须等儿媳犯错,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把儿媳连同儿媳肚子里的孩子,一并舀下,永除后患。

慈禧就是这么位很能审时度势也很能吸取经验教训的女人,已经犯过一次的错误,她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小李子,皇后今儿真的突然精神焕发了一下?”长西暖阁,慈禧一面欣赏着窗外的夜色,一面不动声色地问道。

窗外是白雪微光的世界,冰雪交融,夜色深沉。浓浓的夜色,笼罩在白雪微光的大地上,渀佛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就是看不到撒下这张网的人,究竟是谁?至于网到些什么?想网些什么?也许也只有撒网人才知道。

“应该错不了?!”李莲英虽说不敢把话说满,但却还是信誓旦旦地道:“主子,奴才手下这个小顺子,别的能耐没有,唯独他那份眼力劲,是顶好的,奴才已经向他反复求证过好几次,铁定错不了

“突然精神焕发了一下……”慈禧微微眯缝起眼睛,嘴里喃喃自言自语了一会,突然心有所感,蓦地一下掀开眼帘:“嗯,干得不错,赏!”

“谢主子!谢圣母皇太后,奴才……”李莲英立马眉开眼笑,马屁连天。

慈禧立马不耐烦打断道:“行了,先下去吧,吩咐下去让那个小顺子继续给我看紧着点!”

“渣!奴才告退李莲英变脸速度也很快,当即就把头耷拉下来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李莲英退出去后,慈禧很快就又皱起眉头一个人在屋内缓缓踱步继续凝眉沉思起来。

看来她心中一定有了什么主意?会是什么主意呢?慈禧目光中的思索,越来越深。

断定阿鲁特氏心中已经有了自救的主意,这是慈禧在宫内斗争多年所历练出来的直觉,向来都准确无误。不过她此时虽然很肯定阿鲁特氏心里一定有了什么自救的主意,但是却怎么也猜不出人家心里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会是什么主意呢?现在朝廷已明发上谕,天下人都知道嗣皇帝是谁,朝中大臣的反应?总体说也还算平和,显然大多数人还是赞成这一决议的。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现在还能翻出什么浪呢?完全没有任何机会呀!

慈禧一边思索,一边在无知无觉中又走到西洋镜前,坐下,望着镜中黑发如瀑的女子,突然心中一动。

难道是剃度出家?不对!还是不对!这样虽说也许可以逃过一死,但是她也不会突然精神焕发一下呀?再说她能舍得下月复中的胎儿吗?

慈禧身为女人,身为母亲,身为一个靠母凭子贵在宫中出人头地的皇贵妃皇太后,她太知道孩子对一个深宫女子意味着什么了,绝不相信阿鲁特氏会主动放弃月复中的龙种。

打死也不信!

但如果不是剃度出家?她又会有何活路呢?慈禧久久凝视着镜中的女子,看得痴迷而沉醉,就像在看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人,眼中满是迷茫和不解。

刘清这天晚上在沈安换了个题材讲解后,听得一直很带劲,那是完全忘了听讲解还有催眠的意图在里面。

“皇上,这主子可了不得,是大大的才女!他阿玛更是大大的才子!因为她阿玛是我大清入关以来第一位蒙古族状元!皇上,大清门您现在知道了吧?这可是除了皇上您外谁都没资格进出的门,只有两种情况例外,而她们父女俩全都进出过大清门,这在我大清可是绝无仅有之事呀……”

“还有她祖父阿赛尚大人,那也是一代名臣,咸丰爷刚登基那会,这位阿赛尚大人就已经升任首席军机大臣,是道光爷遗命的几位辅政大臣之首,要不是因为后来跟长毛打了败仗,现在还不知多风光……”

阿赛尚?这名字有点耳熟呀!长毛?应该是指太平军?对,是太平军!

刘清在心中默默捡拾着他肚子里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一直都没敢轻易出声,不好意思问。这时候沈安又讲到了阿鲁特氏的外祖父。

“还有她外祖父郑亲王……”沈安说到这,突然卡壳了,当场瞪着双眼睛看着刘清期期艾艾地不敢往下讲,显然心中有所顾忌。

刘清这时候当然不会管这些,赶紧迫不及待追问道:“她外祖父郑亲王怎么了?”

“她外祖父?这个,”沈安脸上尴尬一笑,压低声音颇为神秘地反问道:“皇上,您可知辛酉年间发生的大事?”

辛酉年?刘清小眉头一皱,很努力挖掘了一下肚子里的那点货,脑子里终于闪过一件重大历史事件。

“莫非是辛酉政变?”刘清把握不大地求证道。

知道自己历史知识水,所以刘清此时虽然想起这件历史事件,但心里还真不是很有把握。

“皇上!”沈安顿时又急又惊惶地纠正道:“您可不能这样说,那是事变,不是政变!”

唔,这奴才政治觉悟还挺高的嘛!刘清当即醒悟过己刚才说走嘴用词不当,心里禁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声。

政变事变虽只有一字之差,但性质显然大不相同。一个形同造反,一个只是场变故。

“辛酉事变,嗯嗯,”刘清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朕知道了,辛酉事变怎么了?”

问完这句话,刘清心中猛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又不等沈安回话就蓦地瞪大眼睛追问道:“难道她外祖父参入了辛酉政,不,辛酉事变了?”

沈安当即把眼睛瞪得比刘清还要大地望着刘清点点头,颤抖着声音:“是……”心里则在不停叫妈道,妈呀!这皇上究竟多大呀?!有这样四岁大孩子吗?!就算是真龙天子下凡也不带这样的呀!

不过刘清现在可不管沈安这时候心里有多惊惶恐惧,唯恐把人家吓得不够重,继续语不吓人死不休地道:“小安子,难道她外祖父郑亲王是当年八大顾命大臣之一?”

辛酉政变八大臣,刘清当然知道,不过他只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肃顺。

“是!”这次沈安终于没脾气了,瞪眼望着刘清好大一会才坚定地吐出这个字,连声音都不带打颤。

不过刘清接下来一句自言自语的话,立马又把沈安推到惊惧惶恐的巅峰。

“嗯,怪不得慈禧这娘们不喜欢她!”刘清模着下巴若有所悟地道。

慈,禧,这,娘们?!这,这可是大不孝大不敬之语呀!

沈安眼中除了惶恐还是惶恐,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叛投到这位小主子门下。

要知道在当时那年代,“孝”这个字在世人心目中的份量,可是很重很重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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