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世,你终于到了!”郡王府,载治看到杜文就像见到刚从远方归来亲人般迫切而热情。
“王爷,劳您久等了杜文连忙紧走两步双掌重叠弯腰翘深深一揖,恭敬而自然地掩饰了眼底所闪过的隐忧之色。
先前与沈安那番相遇后,这位杜老爷心里就一直隐隐感到不安,进而又很快反省到自己现在是不是趟这潭浑水太深了点?现在又见这位郡王爷如此急于见自己如此礼待自己,心里哪还猜不出这位主应该是在东边那位那里得到了什么好讯息?心里的不安感,更强烈了。
因为这意味着眼前这位郡王爷恐怕还要继续采取行动?意味着这位郡王爷还要继续往这潭浑水更深处趟。而杜文作为这位郡王爷的首席幕僚,他当然也势必会因此而随着这位郡王爷一起往这潭浑水更深处趟。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以杜文现在的身份地位,对像载治,奕譞,慈禧等这些满清皇室权贵来说,说是凡人小鬼与神仙间的差别,一点也不为过。而你一个凡人小鬼,去参和什么神仙间的打架?这参和深了?能有你的好吗?
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杜文心里当然不得不为之忧。
事实上先前与沈安在街头相遇,并不全然是巧合,而是杜文专程去宫里找过一趟沈安,没找到,这才在回来路上遇到了对方。
杜文只是从七品,这身份当然进不了宫。不过那时候宫外人要找宫内人,可以在一个专供宫内外人相见的城门洞处相见。
这情形有点像现代探监,大家见面时,中间有一道铁栅栏,把人分隔开,还有卫士把守,大家只能隔着这道铁栅栏讲话。所不同的是,一个在室内,一个在紫禁城门洞处。再就是如果你要找的人,这会不在,你可以喊话请宫内其他人帮忙去传唤一下,顶多给帮忙传话人付点小费罢了。
专程找沈安没找到,又听说沈安家里来人了,所以人家这会已经出宫去。这让杜文心里已经开始有点生疑,觉得事有蹊跷。因为他可是沈安老乡,沈安家里人应该什么时间来?这位杜老爷心里当然是有数的。紧接着在街上碰到沈安时人家又是一副很明显准备要吃了不认账的样子,连一个深入交谈的机会,都不给。这就让杜文心里不得不随即隐隐感到不安起来。
杜文知道,自己这位湖北老乡之所以会有这样大的转变?一定是刚见过什么人?也一定在人家那里受到什么他所无力也不敢抗拒的巨大压力?所以才会如此!连郡王爷载治,都公然不怕得罪!可想而知那位给自己这位湖北老乡施加压力人的来头,一定比载治这位郡王爷,更大!这当然让杜文不得不在心里重新好好掂量一下自己所参合这事的危险性了。
万事都要把握好一个度!这可是儒家思想的精义之所在。杜文身为儒家弟子,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这点。
还是适可而止不要参和太深好?!那可是潭淹死千万人都不一定能冒个泡的深不可测的浑水!
皇权争斗的残酷性与凶险性,这位杜老爷心里当然是有数的。而载治到目前为止给这位杜老爷的好处,说句实在话,还真没到那什么士为知己者死的程度。
杜文先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一个大基调,然后才开始正式面对自己这位主子载治王爷。
“经世,”载治显然还在兴头上,脸上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东边的心意,我已大致模出来,果不出我所料呀!呵呵……”
“是吗?”杜文现在虽已暗萌退意,但他自我隐藏的功夫,显然也很深!依然表现出一副配合之态:“王爷此话怎讲?”
载治连忙把昨天下午他在乾清宫怎么试探慈安又怎么与慈安一番眼来眼去的过程,全都原原本本给杜文讲述了一遍。大概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这位王爷在讲述中倒也并没添什么枝加什么叶,而是照实讲。
杜文听罢在室内来回踱步思考了一阵后,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载治道:“这么说东边心里真有不甘?”
“应该如此?!”载治这时候很虚心,也很配合,一点都不舀王爷架子,杜文先前在室内来回踱步沉思时,他绝对一点声都没出,那是一点都不敢打扰自己这位智囊的思考。现在见杜文主动开口了,连忙又客客气气地接上话。说罢就眼巴巴看着杜文,等着人家给他说出那什么一石三鸟之良策。
“嗯,既然如此,”杜文又目光闪烁地小小沉吟了一会后,才接着道:“那属下就大胆为王爷献上一策
“快快道来!”这位郡王爷终于还是有点沉不住气,一听说人家要讲出良策,顿时眼珠子都凸出来点。
“嗯,这个……”杜文卖完最后一个关子,终于面色一正开始献策:“请王爷着人给朝廷上个折子,”说到这又突然略略压低声音字斟句酌道:“一个关于为大行皇帝立嗣的折子!”
“上个折子……”载治立马眯起眼睛手模下巴沉吟起来:“为大行皇帝立嗣的折子……”
这时候杜文又目光一深加重语气道:“只论立嗣,不论皇位归属!”
“只论立嗣……不论皇位归属……”载治在这里像劣质录音机一样一字不差地重复着杜文的话,就这么连续重复了好几遍后,眼里终于渐渐射出光来。
“妙呀!经世!”载治突然眼放奇光高声叫好道:“这样一来我们既可以真正看到东西边的态度,还可以借机看清朝中大臣的反应!到时候我们再视具体情形伺机而动……”说到这突然卡壳了,随后目光一暗很明显大大一泄气道:“可是现在又有谁敢上这个折子呢?”
杜文没有接话,赶紧悄悄往边上挪了挪,也就是下意识躲了躲,但却当然还是没能躲过载治的注意。
“要不这样吧,”载治盯着杜文,眼睛很明显又一点点亮起来:“就麻烦经世兄你来写这个折子,本王再找人转呈上去如何?”
上折子需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低于四品官员则只能委托四品以上官员转呈。杜文现在只有从七品,显然没这个资格,所以载治才会这样说。
载治身为郡王,这时候却连什么经世兄这肉麻敬语都叫出来了,杜文听到这,心里顿时叫苦不迭,同时也禁不住暗自感到一阵阵心寒。一时间深悔自己处事不明择主不当。
心说这位主还真是舍得放下架子!也真敢要自己去死呀?!
不过杜文既然敢在这里提出此议,当然不会事先对这种情况毫无准备置自己于险境,否则这位杜老爷就不是什么文人智囊,而是大大的蠢蛋。
“属下来上这个折子……”杜文很明显面色一黯:“恐怕不妥吧?!”
眼前的局面,杜文虽说有所预见,胸中也有应对之策,但真正事到临头时他心情还是很沉痛很悲哀滴!毕竟他为这位郡王爷也鞍前马后服务了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人家现在显然一点都不怎么把他这个所谓首席幕僚汉臣的生死,放在心上。想牺牲掉时,居然说牺牲就牺牲连梗都不打一个!
“经世兄!”载治当然也不是笨蛋,立马就开始大大咧咧地宽这位幕僚的心:“你放心!本王知道,要你上这个折子,有一定的危险性,不过本王到时候一定会保你无恙,最起码会保下你这条命,而如果将来一旦我们大事可成?”
载治突然很亲热重重拍了拍杜文的肩膀,猛地提高音量道:“经世兄,你必定会青史留名成为我大清千古之名臣呀!”
青--史--留--名!
杜文心脏当即狠狠抽搐了一下,心里禁不住剧烈挣扎起来。
要知道我国古代的文臣,生平最大愿望往往不是什么荣华富贵位极人臣,而是青史留名。为此无数文臣尤其是还没完全混出头文臣也的确毫不吝啬自己的性命,什么死谏血谏甚至是尸谏,在青史上比比皆是,不绝于缕。
杜文知道,以当下这种千古未见之变局,这个坚决为大行皇帝立嗣不计生死向大行皇帝尽忠的折子一上?杀身成仁的结果,固然可期。但青史留名的概率,也同样很大!
因为敢于第一个上这种折子的人,“忠臣”这个美名,那是绝跑不掉的。而如果你还能因上这道折子而身死?则这美名的传播度,也必定会大大提高!所以最后这青史留名的可能性,还真是极大!
当然,这极大之可能性,一定要在你不仅上了这折子而且还为这折子而身死,才行。
哎,还是性命要紧!杜文暗自在心里叹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这青史留名的大好机会,一时间心中无不黯然神伤。
要知道他刚才可是差点真想不计生死上这个折子。
“王爷,”杜文一边调整情绪,一边开始献上心中既定对策道:“不是属下贪生怕死不愿上此折,而是一来属下人微言轻起不到什么作用怕到时候耽误了王爷的大事,二来有人现在比我们更想上这个折子,而他也一定会找到比属下更适合上这折子的人,甚至他本人都很有可能直接上这个折子!”
“哦!”载治顿时眉头一掀满脸不信之色:“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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