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锦棠病倒了?严重吗?”养心殿东暖阁,慈禧眉头微皱,眉宇间无不担忧之色。♀(凤舞文学网.qiuww.)
“应该有点重?”奕忻跪在地上用不大肯定语气回答道:“说是已经卧**不起,无法继续指挥部队,是故左宗棠已经出关,现已在新疆哈密坐阵指挥。”
“啊!这么严重?!连左宗棠都出关了?!”发出这声惊呼的当然是东太后慈安。
“妹妹,”慈安面色很有点担忧与不安地道:“左宗棠已经偌大年纪,现在刘锦棠又病得这样重!这可怎么办?”
现在已经是光绪二年十月,换算成阳历也就是十一二月了,这时候连京城都已经开始入冬,更别说大西北,要知道胡天八月即飞雪,所以这时候的大西北,已经是冰天雪地的世界。
可左宗棠也好刘锦棠也罢,这两位一个老,一个病,又都是南方人,此时在大西北这等酷寒的环境下,当然都很让人揪心。
原本在两位皇太后的心中,左宗棠的份量,当然远重于刘锦棠,甚至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级别上。
可现在这鬼情况当然又已经大不一样,飞将军刘锦棠在两位皇太后心中的份量,那绝对是与日俱增,今非昔比!
是故左宗棠刘锦棠两人现如今在两位皇太后的心中,可以说掌心掌背都是肉,份量已经差不多重。
所以慈安才会表现得如此紧张不安,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请母后皇太后宽心,”奕忻见慈安担心成这样,同为大清臣子的他,心里禁不住还有点小感动,赶紧回话安慰道:“现刘锦棠已回乌鲁木齐迪化城修养,左宗棠下令,大军停止进攻,原地休整,明年再战,有左宗棠亲自坐阵关外,西疆战事,谅可无虑。”
“这样就好!”慈安脸色逐渐恢复中道:“听说关外的气候,冬天可以冻掉人的耳朵,这样恶劣的气候,明年开春再战,也好。♀”
“母后皇太后圣明!”奕忻当然是先奉上一个不要钱的马屁,而后才接着奏言道:“据闻左宗棠这次出关,是抬着一副棺材出关滴!”
“抬着棺材?!”慈安太后脸上顿时又大为动容,“好一个左宗棠!不愧是我大清的忠义老臣!”
“圣母皇太后夸奖得是!”奕忻接着讲故事道:“左宗棠此番出关,还下令全军将士包括他自己本人全都随身携带着杨柳枝,从兰州到肃州,从河西到哈密,一路西行,一路把杨柳枝栽种在沿途的进军路线上,为此左宗棠帐下幕僚杨昌浚还写了一首诗,歌咏此事,一时间传遍天下!”
“竟有此事?!”慈安脸上立马云开见日道:“奕忻,你可记得此诗?”
“奴才记得!”奕忻当即摇头晃脑背咏起来道:“大将酬边未肯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
“好诗!”奕忻话音刚落,慈安就忍不住当堂叫了声好。随后嘴里还喃喃自语地把这首诗,径自坐在炕头上摇头晃脑地重复吟咏品味起来,那是一句句琢磨,一句句体会,每琢磨体会完一句,眼中就立马发出异样的光芒,显然是大为赞赏!然后再接着细细品味第二句。
吟诗作画,这原本就是慈安所好,再加上这首诗的确做得好!可以称得上是千古绝唱,不输给盛唐时代的边塞诗。
所以慈安这会当然很快就沉浸到诗境之中,一时间眼前满是一望无尽的戈壁荒漠,继而又画面一变,变成一望无尽的西征大军,然后画面又一变,变成一望无尽连绵不断枝拂云霄的杨柳,而随着画面的不断转换,这位年龄不到四十的东太后慈安,竟然很快就品味得有点小花痴,满脸满眼都是痴迷之色,沉浸得不能自拔。
但慈禧却并不好此道。
这时候慈禧突然很不和谐地话题一变道:“现在北疆地区既然已经全部光复,六爷!”
慈禧这声六爷,叫得突兀且咬词很重!就像有个啥很沉重东西突然**到你心坎上一样。♀
叫完后这位不知风雅为何物的西太后,眼中目光也猝然一变,变得凌厉而严肃,紧盯着奕忻询问道:“沙俄那边,六爷你可曾照会过他们?他们现在又有何说法呀?”
奕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往下一坠。心说自己费尽心思讲了老半天故事,可该来的,终归还是躲不过去呀!
老毛子占领伊利后,曾上书清政府,说什么他们现在占据伊犁,是“只因回乱未靖,代为收复,权宜派兵驻守,俟关内外肃清,乌鲁木齐、玛纳斯各城克服之后,当即交还”。
现在乌鲁木齐也好,玛纳斯各城也罢,已经全都被大清光复。
所以按照老毛子以上所言,这伊犁城,当然也就该归还大清才对。
找老毛子交涉讨要回伊犁,这显然是奕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事,责无旁贷,是故慈禧现在才会对奕忻有此一问。
不过老毛子说是这样说,但却怎么可能会真照此办理呢?
这显然和刘备借荆州是一个道理。当然,这点慈禧心里也很清楚。
可人家遵不遵守承诺还不还伊犁是一回事,自己这边人去不去跟人家交涉要求人家遵守承诺则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这向老毛子和平讨回伊犁的事,当然还是要着落在奕忻这位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最高长官的身上。
可通过和平谈判跟老毛子讨回伊犁?老天!这事何止是烫手的山芋,简直是近乎不可能的事!且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鲁肃鲁子敬当年没能讨回荆州就是最好的证明。
奕忻又不傻,像这种很明显吃力不讨好且又是近乎不可能做到的事,他现在当然是抱着那什么能躲则躲最好是上边把这事暂时给忘了都好的美好愿望。
所以奕忻此番觐见,才不遗余力地讲故事。
但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奕忻这动人的故事,只迷住了慈安一位,另外这位更重要的慈禧老人家,却完全不为所动。
这让奕忻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当然,奕忻心里也知道这事躲是躲不过去滴,但却当然是想着等左宗棠把新疆全部收复后,再来谈这事,再去跟老毛子交涉,才更为合适,也才稍微有点那个啥把握。
可慈禧现在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事呢?
不要说慈禧,就连刘清现在都没有忘这事。
“翁师傅,”毓庆宫,这天早上快放学的时候,刘清突然向翁同合提问道:“你说沙俄现在会不会遵守约定把伊犁还给我大清?”
“不可能!”翁同合当即很肯定地摇摇头:“皇上,俄人最无信义可言,不像英法,还略微讲点信用。”
现在大清跟英法美俄等老外已经相处了很有段时间,尤其是老毛子,更是大清的老相识老对头。所以现在大清高层官员们对这几个西欧列强的认识看法,已经开始渐趋一致。
俄人最不讲信用,这点早已被大清官民所公认。
因为俄人对大清疆土的侵吞,最为严重!总是找这借口那借口对大清西北边疆得寸进尺,步步侵吞。
而丢城失地,无疑是大清军民最不能容忍的事!比那什么增开通商口岸以及赔款,更为大清军民所痛恨!
是故在所有的老外中,老毛子当然是最不得大清官民之心的老外。
翁同合在这里把老毛子定义为最无信用,也就是情理中事。
刘清见翁老师回答得这肯定,只好继续追问道:“那我大清现在该怎么办呢?”
翁同和这次先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才心情无不沉重地回答道:“皇上,现在我大清只有先光复新疆其它地区,等把新疆全都光复后,再去跟俄人交涉理论归还伊犁一事,尽力争取,不过,哎!”
翁同合说到这,禁不住很悲观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想我大清欲收回伊犁,恐怕非得花费一番大气力不可!”
大气力?听翁老师这口气,显然是要动武了?不过这左宗棠最后跟老毛子究竟打没打起来呢?
刘清苦苦回忆了老半天,但却依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脑子里关于左宗棠收复新疆的这段历史,仅仅只有个结果,哪里有什么过程?
于是他只好先撇开这问题,转而开始关心起刘锦棠的病情。
“翁师傅,”刘清无不关心地问道:“听说刘锦棠在前线病倒了,你说会不会很严重呢?”
这个?翁同和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这位好学生脑子转得这快,思想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刚才还在问伊犁的事,现在却突然关心起前线将领的病情来。
这让这位班主任老师顿时愣了愣,然后才思考着回答道:“毅斋乃湖南人,南人不服北土,再加上北方冬季的风雪,过于严酷,是故毅斋才会在这时候突然一病不起,不过只要过了这个冬天,慢慢适应过来,以毅斋的身体,应无大碍?故臣以为,应该不会太严重?”
翁同合回答完后,又无不欣慰地奉上一句马屁道:“皇上身在九重宫阙,却能心念我大清前线将士的病情,我皇圣明,实乃我大清之福也!哈哈……”
翁同合说罢禁不住望着刘清抚须而笑,脸上满是欣慰自豪的神色。
毕竟这位小皇上是他的得意弟子不是?
这个,嘿嘿……刘清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面色微红。心里则无不受用,也无不心安。
要知道翁同和可不比沈安之流的小人物,他的马屁,而且还是真心实意的马屁,不是那什么虚情假意的马屁,当然会让刘清感觉格外的好。
而翁老师言之有理所分析的刘锦棠病情,当然也会让刘清感到心安。
然而刘锦棠现在究竟病情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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