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春,陈太后也想出去走走,御花园里的花儿看多了也腻了。再者就是天子即位,根基不稳,所以太后才张罗着去慈恩寺祈福,保佑南吴风调雨顺。
慈恩寺是京师东临山脚下的一座寺庙,不大,却得到了先皇的恩赐。传说在南吴建立以前,本是北方的一支游牧名族西华侵袭中原一带。说起来,南吴先祖和慈恩寺倒是有几分缘分,当时先祖长途跋涉来到京师,一路的肚饿,找到了这个东临山脚的小寺庙,赐了他斋饭。先祖得幸看见佛光,当时寺里的主持就和他说过,你这人却是有天子之征。
先祖只道是一个疯和尚,寺庙又破,极可能是骗人化缘的假和尚,但是看在和尚好心以斋饭相待,也谢了他的好意。
没想到后来,竟真的像是那和尚所说,先祖在京师被官兵掳走强迫入伍,却在军营里结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勇士,就这样揭竿而起,西华族人统治大汉中原,早已不得民心。先祖做了那反抗的第一人,顺利坐上了天子宝座,南吴就是这样建立的!
时隔多年,佛教兴盛,先祖鼓励百姓念佛吃斋。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东临山脚的那家寺庙,想起看到的佛光,想起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似乎一切都不可思议,于是先祖立即派人去东临山,请那和尚进宫,不想来人却回,东临山下只有一个破旧的慈恩寺,也没什么老和尚,只有一个年轻住持!
先祖惊,也许那老和尚早已经圆寂了,出于感谢和怀念,先祖亲临慈恩寺。里面果然只有一个年轻住持,先祖问那住持,“十年前,那位老主持呢?”
年轻住持一笑:“十年前,这寺庙里就只有我,那是我还是一个小和尚,何来老住持?”
不管先祖是如何询问,逼问,那年轻住持只是道,十年前绝无他人!先祖也无可奈何,他觉得慈恩寺是座神庙,于是打算大加修葺,让普天同知。年轻住持拒绝了先祖的好意,还回答道:“既然皇上在鄙寺看见了佛光,那还是不要修葺为妙!佛最厌恶这些粉饰!”
先祖觉得有理,于是这个破破烂烂的慈恩寺竟然一直保留至今,但却成了皇室的祈福之所。
忘川和陈太后同做一辆马车,这次祈福,是微服出访,不想惊动太多人。最主要的是,除了祈福,太后还想赏赏花,东临山的杜鹃花开得煞是喜人!和太后一起出行的,除了忘川认识的九王爷,还有一个十二三岁光景的小王爷,是先帝的第十六子,唤作成昉。一路陪行的丫鬟太监肯定少不了太后身边的红人陆明和流云,只是能和忘川一样同太后齐坐马车的却再无二人!太后对忘川的宠溺,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陆明和流云并不眼红忘川,他们知道,谁能得到太后的关注,那是她的本事,这样的人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对忘川就是这样,陆明更是上心,一有时间就交忘川如何处理宫中大大小小的人际关系,哪些嫔妃是受宠的,可以多多关注。哪些嫔妃刁钻任性,都一一给忘川指了出来,虽说忘川阅历不及他们,但这样耳濡目染的,也多了好些心眼。
旁人不敢得罪忘川,太后是一个关键,还有一个就是忘川和九王爷的关系。所有的人都怀疑忘川是九王爷手里的人,毕竟引荐忘川给太后的,是九王爷,极有可能忘川神女的故事是九王爷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陈太后在马车里,兴致勃勃地讲了先祖的故事,还问忘川:“怎么样,丫头,这个寺庙有意思吗?”
忘川笑道:“是有意思,只不过太神话了……”
陈太后双眉一挑,“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祖能够打天下,不是因为这座寺庙,也不是因为看到了佛光,更不是因为老住持说的几句话。忘川倒是觉得,是先祖有胆识,有智谋,才能成此大业。”
虽然忘川总是一次次来反驳她,可就是这种反驳,给了陈太后一次次的新鲜感,这个女孩的见解果然也是不一般。要是搁其他人身上,定会说一番皇恩浩荡的虚假言辞!这样的话说一次倒好,说多了便是讨人嫌了!
不过,陈太后倒是特意来打趣她:“那你是说,哀家特意来慈恩寺为苍生祈福,是愚昧无知?”
“太后来替苍生祈福怎是愚昧无知?信佛礼佛是一种信仰,人一旦没了信仰就很难支撑下去,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信仰。就好像是太后娘娘,希望南吴风调雨顺,国泰安康,为百姓祈福都是您的一片心意!”
陈太后听得出来,忘川有些奉承的意思,但心里也是欢喜,“陆明教得好,你的小嘴儿甜了!那你给哀家说说,你有什么信仰?”
忘川突然觉得有一丝惆怅,“我……”她只有三年的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会有什么信仰?
陈太后笑道:“你这丫头,又来骗哀家!自己说别人头头是道,到自己身上却说不出来了?”
忘川叹了一口气。
“你可知在我面前叹气,是个死罪?”
忘川想起自己的身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低着头也不搭理太后,怕被她发现了!可陈太后一直盯着她看,哪有不发现的,以为是自己吓着她了,拉着她的手,“丫头,怎么哭了?哀家也是故意吓吓你,你倒是当真了!”
忘川摇摇头,硬是把眼泪给憋回去了,破涕为笑,“忘川经不住吓!”
太后呵呵地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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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忘川自己也不知道,方才为什么会有勇气和太后说那么多,那些东西却都是她平日里不曾关注的,只是莫名其妙就蹦进来,莫名其妙就说了出来……
慈恩寺果然是一个破寺庙,一点都看不出是皇家钦定的祈福之所,里面的住持也换了,寺庙里也有不少弟子,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么萧条。
莫离迢骑着马跟在后头,翻身下马,扶太后下车,“夫人,小心!”因为是微服出访,一下马车,身份都要伪装一下,大家都称太后为夫人。忘川在俯身下车的那一瞬间,透过帘子看见莫离迢,觉得好熟悉。
陆明和流云带着小十六王爷成昉在后头,小王爷性子娇,不愿意多走路,在后边吵着嚷着!陈太后狠狠瞪了成昉一眼,陈太后是个狠角儿,平日里对成昉有些娇宠,但是只要她一瞪眼,成昉也只有乖乖的。
太后娘娘当然是有专门的祠堂,陈太后又是礼佛之人,自然是专心致志,不能够让旁人打扰到!
忘川和其他一干人等都在外边候着,尤其是成昉那个调皮蛋!住持送来了热茶,众人喝了几口。莫离迢对忘川道:“不求佛吗?这里的佛很灵的……”
还不等忘川回答,莫离迢就在一尊佛像前跪下了,样子很是虔诚。正如义父所说,九王爷是什么样的人,绝非她这个小丫头可以知道的。似乎被他给感染了,忘川也跪下,双手合十,虽然觉得是骗人的把式,但就好像她所说的,信仰,一个人没了信仰怎么能支撑下去?!
求佛,佛能听到她的心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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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