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梅宴后,逸亲王求娶永济侯嫡小姐不成,转而欲迎顾七小姐为侧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京中闹的沸沸扬扬,上至朝廷后宫,下至平民百姓,所有人都引颈等着看热闹。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逸亲王说一不二,他的霸道早已深入人心,人们想瞧的不过是永济候的态度。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永济侯府上下都不得宁日。
即便知晓除了应允别无他法,然项氏却依旧不愿死心。
她辛辛苦苦一手栽培出来的庶女,是要用在夺嫡中,拉拢其他勋贵世家的,怎可被明显是中立派的逸亲王给夺了去?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的!
“侯爷!年姐儿才十岁啊,她怎能嫁给整整大了她八岁有余的逸亲王呢!且逸亲王乃是与你我同辈,这、这实在不和礼法啊!”
暖香苑内,项氏犹不放弃地争取。
顾之源难得来一回,面对的却是她无尽的烦扰,同样因着这件事忧愁困扰的他,登时心情差到极点,晚膳也不愿在此用了,肃然起身道:“此事我自有定夺。”
随后取了貂皮大衣,不顾项氏的喊叫,径直离了暖香苑。
项氏望着他决绝的背影,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也不想破坏这难得的相聚,然而顾安年一事由不得她拖延,她担心哪怕迟上一时片刻,此事就真的毫无回旋的余地了。
决定权在侯爷手上,除了不停地向侯爷哀求,她真的别无他法。然而侯爷给她的却是如此反应。心中升腾起无限寒意,而后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竟连泪水都变成冰冷的了。
“归根究底,若不是为了顾安锦,也不会闹出此事来。”
“侯爷。同样是您的妻子,同样是您的女儿,您为何要如此偏颇,为何啊……”
麻木的双脚再也支撑不起身体,项氏扶着门框,缓缓滑坐到地上。
“夫人,保重身子啊。”李嬷嬷低叹一声,不忍地望着她。
屋外是呼啸的寒风,寒冬腊月里,明亮的暖香苑内却显得空荡冷清。没有一丝暖意。
顾之源离开暖香苑后,去了延秋苑,彼时太夫人正准备用膳。听得丫鬟通报侯爷来了,她立即唤丫鬟再去取了一双碗筷,斟上热茶。
顾之源带着一身寒气进屋,除掉大衣后,丫鬟们忙递上冒着热气的帕子给他擦手。又将热茶端给他喝下,他这才觉着暖和了点。
“怎的这时候过来了?”顾之源方坐下,太夫人便问道。
丫鬟在面前摆上碗筷,盛了热气腾腾的参汤,顾之源长出口气,皱眉道:“儿子是为了年姐儿一事而来。想听听母亲有何看法。”
太夫人对此事早已有所耳闻,此刻听顾之源提起,她放下乌木镶金箸。拨弄起腕上佛珠,神色肃穆道:“逸亲王是何等身份,礼法纲常他何事放在眼里过。如今他开了口,即便有违礼法,又有谁敢说句闲话?此事。咱们不同意也得同意,如此拖下去。反倒会引了逸亲王不快。与其得罪逸亲王,不如就应了,总不过只是个庶女罢了。”
顾之源颔首,又忧虑道:“母亲所言有理,不过项氏……”
太夫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嫌恶,“项氏是何打算你我都知,与其让她将那庶女嫁与旁人替五皇子拉拢势力,倒不如就让那庶女嫁了逸亲王好。项氏要趟夺嫡这浑水,咱侯府可不能被她给连累了。”
又话锋一转,担忧道:“且,若是此事你不应了,指不定逸亲王又要转而为难起锦姐儿来,如此可就不好了。”
想到自己那贤淑温婉的嫡女,顾之源嘴角露出淡淡微笑,心中登时有了决定。提起锦儿,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母亲,观梅宴时,为了推月兑逸亲王,儿子谎称锦儿已定了人家,如今谎已撒下,只能变假为真,要尽快圆了才好,不知母亲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闻言,太夫人呵呵一笑,神色一改方才的严肃,慈爱笑道:“此事我亦正打算与你商量,锦姐儿已到了适婚年纪,是该考虑亲事了,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哦?”顾之源微微惊讶,然转念一想,便很快明白了。他含笑问道:“母亲可是说的洛尚书家的嫡子洛靖远?”
“正是。”太夫人淡笑颔首,顾之源哈哈一笑,开心道:“没想母亲竟与儿子想到一处了。”
太夫人哂笑道:“靖远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性才貌皆是上乘,加之两家关系亲密,又知根知底,倒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是啊。”顾之源唏嘘一声,神色间有几分感慨。他长出口气,叹道:“想当初若初还怀着锦儿时,两家便有了定女圭女圭亲的念头,只是若初一去,这事便搁下了,如今倒是能圆了若初的期盼了。”
太夫人见他如此,眼中浮起淡淡哀愁,正欲劝慰,却见他神色一变,正色道:“母亲,此事你我虽同意了,怕是项氏还要阻拦,锦儿又是个孝顺的,定是不会不顾项氏意愿,是以就要劳烦母亲劝阻项氏了。”
“你放心。”太夫人沉声应了,眼中闪过阴沉。
两人用膳不提。
暖香苑西厢房内,顾安年握着书卷斜靠在炕上,神色茫然,心绪早已飘远,手中书卷半天未曾翻一页。
“小姐,小姐!下雪了,下雪了——!”黄桃欢天喜地地跑进来,从冷环境瞬间进入温暖的环境,让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黄杏与青莲坐在炕边的暖炉边做绣活,听得黄桃咋咋忽忽的声音,抬头嗔怪地瞪她一眼,叱道:“下雪就下雪,你这般嚷嚷作甚?”又瞄了眼炕上的顾安年。
“怪不得这几日异常冷,原是要下雪。下得可大?”青莲含笑问了声,被黄杏斥责了的黄桃正郁闷,听得她的问话,立即兴高采烈回道:“像鹅毛一样呢,估计明早起来就遍地白了。”说着还用手指比划了个厚度。
“也不知要下多久才停,我可不喜欢下雪。”黄杏嘟囔着伸了脖子往窗外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中,能看到洋洋洒洒飘下来的雪花。
“冬天不下雪多无趣啊。”黄桃反嘴道,见黄杏又要瞪过来,她忙掀起桌罩钻进暖炉里,对着始终没有反应的顾安年道:“小姐,这雪一下,寒梅源的腊梅定会开得更好,明儿咱们可要去瞧瞧?”
听到寒梅源三字,顾安年总算有了反应。敛下眼睑,她将书放到几上,坐起身来。黄杏见状狠狠瞪了黄桃一眼,暗道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连青莲也责备地望向黄桃。
黄桃自知说错了话,自己给了自己两嘴巴子,垂头怯懦道:“小、小姐,奴婢是无心的。”
“无妨。”顾安年淡淡开口,声音有些清冷。
“小姐……”青莲担忧地唤了声,顾安年嗤笑一声,道:“这是作何?小姐我还不至于如此便消沉。”
说罢掀起暖被起身,抱起手炉:“气候越冷,腊梅开得最好,此事初雪方下,是气候最冷的时候,与其等着明日去赏梅,不如现在便去。”
“这……”青莲与黄杏面面相觑,黄桃却是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拍掌道:“好啊好啊,现在就去!”三步两步便去取了毛皮大毡来,笑嘻嘻地望着自家主子。
青莲黄杏摇头无奈一笑,也放了手上活计,寻了油纸伞和灯笼来。待一切准备妥当,主仆四人便朝着寒梅源去了。
大雪纷飞,从无尽漆黑的夜空飘洒下来,宛如黑夜中纯洁的精灵,散发着淡淡银白的光。
不过短短时候,地上已铺了一层松软的雪。雪地反射着淡淡微光,驱散了少许黑暗。
黄杏黄桃提着灯笼撑伞走在前面,青莲撑着伞与顾安年走在后面,一路无语。
到得寒梅源,放眼望去,恣意伸张的梅树枝干在黑暗中显得有几分狰狞,从远处看,整片梅林宛如栖息着妖魔的无尽丛林,丝毫没有美感。
顾安年静静望了片刻,突然从伞下走出,却并不赏梅,而是径直向着梅林深处走去。
猩红的大毡在黑与白之间越走越远,青莲焦急地唤了声:“小姐!”忙提着裙摆追了上去。黄杏与黄桃不解地相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小姐——!”青莲追上前面的顾安年,一把拉住她。急促呼出的热气结成白雾在空气中消散,青莲急切道:“小姐,奴婢知晓您心中难过,可是您也不能……”
“谁说我心中难过?”顾安年回首,面无表情地反问。
心口一窒,青莲在那双澄澈凌冽的眸子下渐渐消了声。
“你以为我在为逸亲王之事难过?怎么可能。”低笑一声,顾安年抽回手,语气轻松道:“你放心,即便父亲当真答应了逸亲王的要求,出嫁的那人也不会是我。”
“什、什么……”青莲诧异地张嘴,瞳孔微缩。
顾安年只是淡淡一笑,道:“父亲为了顾安锦将我置于这境地,我又怎可能会如他所愿呢?他不是不愿顾安锦嫁给逸亲王么,那我就偏要顾安锦嫁给逸亲王!”
眼中闪过震惊,青莲慌忙垂下眼,却也因此忽略了顾安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