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队的都是张定和挑选出来的精锐,个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装备精良,脸上却都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张定和并没有注意到马忠的表情,只顾昂着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慢悠悠地说道:“马公公,你看我张某的军容如何?”
马忠淡淡地说道:“倒也算得一支雄兵。”
张定和没有听出马忠话里的意思,放声大笑道:“区区吐谷浑也敢与我大隋相抗,简直是自寻死路。明日一战,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哦,那马某在此预祝将军旗开得胜!”
马忠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大不以为然。骄兵必败,马忠自己就吃过这个亏,才被刘子秋打成重伤。现在,从主将张定和到他手下这些士兵,谁也没将吐谷浑人放在眼里,明日一仗只怕凶多吉少。
不过,马忠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上面。毕竟五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即使张定和战败,还有来护儿、宇文述这些名将顶着,倒也用不着他来操心,他的目标还是查明李密到底是不是那个刺客。
马忠象征性地勉励了几句,便拱手告辞,走不多远,却听身后有人相唤,回头看时,却是张定和的副将柳建武。
柳建武赶上前来,抱拳说道:“请恕末将斗胆,马公公似乎对明日一战有些担忧。”
马忠摇头说道:“马某虽然粗通武艺,对战阵之事却一窍不通,不敢妄加议论。但马某明白一个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自己的对手。”
“多谢公公提醒,末将懂了。”柳建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未虑胜先虑败,若是明日战事不利,末将又当如何?”
马忠不假思索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
次日清晨,两军在车我真山下摆开阵势,旌旗遍布,战鼓轰鸣。张定和一提缰绳,便要出马,却被柳建武拦住,拱手劝道:“将军乃是众军之主,不可轻动!”
张定和哈哈大笑道:“几个蛮夷,何足挂齿,待某手到擒来!柳建武,你好生观阵,待某取胜,便挥军掩杀!”
说完,不顾柳建武的劝阻,张定和手持长槊,早已越众而出,在两军阵前高声喝道:“谁敢与某一战!”
吐谷浑阵中,一将挥舞弯刀迎上前来。二马相交,长槊挑处,那员敌将已经翻身落马。见到张定和获胜,柳建武正欲挥军而上,忽见敌阵中又冲出一骑,马上那人手舞狼牙铁棒,厉声叫道:“慕容丁韩在此,隋人休得猖狂!”
慕容丁韩在泥岭上损兵折将,迫切需要用一场胜利来挽回自己的威望,见张定和先胜了一阵,早就按捺不住,拍马来战,当头便是一棒砸下。
张定和举槊相迎,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两人身躯俱是一晃,各自拨马走开。张定和兜了个圈子,勒回马,高声叫道:“好大的力气,再来!”
慕容丁韩并不答话,早策马冲了过来,怪叫一声,又是一棒砸下。
“贼酋无礼!”张定和怒吼一声,举槊架住。
二人棒来槊往,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张定和渐渐气力不济,那慕容丁韩却一棒紧似一棒。慕容丁韩所凭者只是一身蛮力,若论武艺,远不及张定和。但张定和却过于轻敌,舍己之长,和慕容丁韩比拼力气,自然落于下风。这时候,他再想施展槊法,力已先怯。欲待回归本阵,又恐在军前失了面子。左右为难,只得咬牙死撑。
双方又斗了三五个回合,慕容丁韩忽然大喝一声,狼牙棒裹挟着一股寒风横扫过来。张定和有心架拦,奈何两臂早已酥麻,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只得侧身闪过。
慕容丁韩这一棒正扫在张定和的马头上。那马“啾”的一声悲嘶,重重地摔倒下去,竟将马背上的张定和掀翻在地。慕容丁韩不等他爬起,又是一棒砸下,正中张定和的脑门,将一颗大好头颅砸得稀烂。
刚才张定和虽然先胜了一阵,杀的却只是吐谷浑军中的无名小将。现在慕容丁韩斩杀的却是隋朝大将军,从二品的高官,而且素以勇武著称。吐谷浑阵中立时发出一阵欢呼,呐喊之声响彻云霄,而隋军将士尽皆变色,无不胆寒。
柳建武见左右都面呈惧色,忽然想起马忠说过的话,心神一敛,猛地摘下头盔,用力掼于地上,大声说道:“弟兄们,为大将军报仇,替皇上尽忠的时候到了!杀!”
只见柳建武两腿一夹马肚,当先冲出阵外。他身后的十多名亲兵也跟着他冲了出去,齐声大喊道:“杀!”
“替大将军报仇!替皇上尽忠!杀!杀!杀!”
在柳建武和那队亲兵的感染下,先锋营的三千将士也抛却了畏惧,大喊着冲了上去。此时,吐谷浑人士气正盛,自然也不甘示弱。两支军队狠狠地撞在一起,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也异常残酷,兵器撞击声、呐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柳建武挥舞长槊,接连将三名吐谷浑士兵挑落马下,迎面正撞见了慕容丁韩。慕容丁韩二话不说,举棒便打。
无论是武艺还是力量,柳建武都不如张定和,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全无退路,只能咬牙死撑。却不料慕容丁韩刚才与张定和大战一场,体力也是消耗巨大,两人堪堪战了个平手。柳建武不觉士气大振,尽展平生所学,一杆长槊神出鬼没,武艺比平时竟然高出了一大截,反而占据了主动。
吐谷浑人精于骑射,这种乱阵搏杀,他们并不比隋军更占优势。战斗中,不时有双方骑兵被斩落马下,濒死前的绝望嚎叫此起彼伏。
这支吐谷浑骑兵中有许多都是慕容丁韩的族人,泥岭一战,他部落中的青壮已经损失过半,眼看着又有一两百人倒了下去,慕容丁韩终于感到承受不起了。他大吼一声,朝着柳建武虚晃一棒,拨马便走。
慕容丁韩一走,余众尽散,柳建武挥军掩杀,怎奈吐谷浑人弓马娴熟,且骑且射,反伤了不少隋军士兵。这一仗斩首六百多级,勉强也算得一场胜利,只不过自己伤亡与吐谷浑相差无几,而且折了大将军张定和,只能算得一场惨胜。
杨广却十分高兴,死一个张定和算不得什么,只要打退了吐谷浑军队,就算他的一场武功。于是杨广手一挥,三军继续向前,直抵车我真山扎下营寨。
……
车我真山的吐谷浑营寨中,各族部落首领齐聚慕容伏允的大帐外,求见国主,出来的却又是仙头王慕容夸行,只说国主仍在病中,概不见客。
早有人当众吵嚷起来,大声说道:“国主既在病中,我等身为臣子理当探望,为何不肯见我等?莫非是你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其实,慕容夸行心中也憋屈得很。慕容伏允只说要去办一件于战局大大有利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去了哪里。而慕容夸行自己年岁已高,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争雄斗胜的心思。今天这一仗他本来就不想打,只是慕容丁韩极力请战,这才派了兵出去,没想到大败而回。
看到众人吵个不休,慕容夸行不觉头大如斗,半晌方道:“诸位且静一静!如今我军新败,可坚守不出,待国主身体痊可,再作定夺!诸位以为如何?”
浑罗大叫道:“军情似火,如何等得?”
“那你说如何?”慕容夸行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
仙头王慕容夸行不仅是慕容伏允的叔父,自己也是一个大部落的族长,拥有相当的实力,真要发起怒来,也不是浑罗可以承受的。浑罗自知一时失言,赶紧改口道:“既然国主仍在病中,就该由王爷说了算!”
慕容夸行并无心弄权,只是众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只得沉吟道:“你们果真听我的,那就先撤回伏俟城去再作计较。”
细封野利兰慌忙说道:“王爷,万万不可!”
慕容夸行不悦道:“刚才是你们说的,由我说了算,为何又不肯听我的话。既如此,还是等国主病好吧。”
细封野利兰连连摆手道:“王爷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泥岭上有数万隋军驻扎,我们已没有退路了。”
此言一出,大帐外面一片哗然。其实慕容夸行也知道这个情况,不仅慕容夸行知道,一些地位较高的部落族长也知道。但许多小部落族长和普通士兵并不知道这个极度机密的事情,现在被细封野利兰说出来,一时军心大乱。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泥岭上的隋军不过一千多人,重伤者也不在少数,如果他们要走,根本拦不住他们。
慕容夸行甩了甩衣袖,说道:“战又战不过,退又退不得,那你们说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了主意。
慕容夸行摇头叹息,猛然想起慕容伏允此去是做一件有利于战局的大事,不由又有了信心,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只要等国主病愈,自有办法。”
蒙兀扎忽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