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秋眼尖,老远便看出斗殴双方都是大隋的将士,其中还有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兄弟们,不由大吃一惊,一边高喊着“住手”,一边策马狂奔过去。雪豹不愧是“龙种”,全力冲刺的速度堪比跑车,转眼便到了近前。
这场群殴已经进入白热化,呐喊声、拳脚搏击声、痛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刘子秋大喊“住手”,又有谁听得见?就算有人听得见,也没人理他。
刘子秋不会佛门狮子吼的功夫,要想制止这场群殴,唯有加入战团。事态紧急,刘子秋大喝一声,从马背上纵身跃起,直冲人群当中。
乱阵之中,刘子秋也顾不得谁是谁,凡是离他近的,他便是一招擒拿手扣住对方,然后用力一甩,将对方掷出圈外。这种方法看似野蛮,用来制止乱斗却极其有效,只是需要一身神力。随着一抓一掷的反复动作,在刘子秋身边竟然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忽然,刘子秋看到队伍中寒光一闪,有一名士兵挥起钢刀,奋力劈向桂海求。刘子秋不敢迟疑,手腕轻轻一抖,一件暗器直射出去,便听“当”的一声响,那口刀竟断成两截。断刀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远远地飞过人群,直插入地,兀自晃个不住。
“动刀啦!有人动刀啦!”正在斗殴的双方一片哗然,转瞬间又安静下来,现场死一般的沉寂,许多人后怕不已。
大家都是当兵的人,对兵器十分敏感,在听到那一声撞击响时,便下意识地停了手。打架斗殴是一回事,动刀动枪又是另外一回事,谁也承担不起这样做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回过神来的桂海求恼羞成怒,一把拉过那名持着半截断刀的士兵,老大耳刮子扇了下去,骂骂咧咧地说道:“臭小子,打不过就动刀,算什么东西!”
挨打的那名士兵已经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刚才杀红了眼,一不留神动了刀,如果追究起来,完全可以治他个兵变、谋反之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他上有老,下有小,不过是打了一架而已,又何曾想过这样严重的后果。
突然,从那士兵身后冲出一个人来,照着桂海求当胸便是一脚,嘴里同样骂骂咧咧:“谁说打不过你们!刚才多少人被老子打得哭爹喊娘。大言不惭,去死吧!”
那人出脚极快,桂海求又是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向后便倒。只见人影闪动,一只大脚正垫在桂海求的后背上。桂海求一个踉跄,终于没有摔在地上。桂海求转头看时,却是刘子秋及时托了他一把。
刘子秋也不理他,慢慢变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套在手腕上,嘴里唠叨着:“你们打架归打架,压坏了我的东西,可没处买去。”
原来,刚才情急之下,刘子秋竟然将道信送他的那串佛珠抛了出去。道信送这串佛珠给他,是为了帮他消除戾气,压压性子,如果知道竟然被他当作暗器,大和尚估计要活活气死。不过这串佛珠却是好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击断了钢刀,佛珠却丝毫无损。
踹了桂海求一脚的那人心中吃惊,他刚才用了暗劲,被他一脚踢中,没有半个月爬不起来。现在,桂海求却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双拳紧握,朝他怒目而视,好像没事人一样。肯定是刘子秋托住桂海求的那一脚消去了力道。
但是那人自负甚高,今天这场群殴,桂海求一方始终占据着上风,直到他的加入,双方才陷入混战。现在看到刘子秋的身手,不禁起了好胜之心,抱拳说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在下文昊,欲与你一战!”
“想单挑?以后有的是机会。”刘子秋摆了摆手,并不看他,转向桂海求皱眉问道,“闹这么大动静,就没人管?”
张寿被宇文敬扣押,刘子秋是知道的,但军营里应该还有两位将军和十几位郎将,却任由这场大规模斗殴发展下去,显然极不正常。
桂海求能够当上旅帅,实际上全是因为沾了刘子秋守住泥岭的光,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伙长的阶段,听了刘子秋的疑问,这才警觉起来,茫然问道:“对啊,为什么没有人管?”
参与斗殴的士兵早已经安静下来,看到桂海求傻乎乎的模样,立时发出一阵哄笑。聚集在周围的人群忽然闪出一条道路,几名校尉走了过来,当先的正是柳郁。
柳郁沉声说道:“某早就派人去禀报了张郎将和董郎将,但奇怪的是,他们两个竟然都不在营中。”
军中斗殴本是家常便饭,各级军官都会刻意隐瞒。但大多斗殴只限于十几、二十人,至多也不会超过百人,像这样数千人参与的大规模群殴,绝无仅有。柳郁他们控制不住局面,也只能向上禀报。
斗殴的双方分属张舒、董衡两位郎将管辖。董衡和姜彧本来都是宇文敬辖下的校尉,结果董衡升任虎牙郎将,姜彧还是继续当他的校尉。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董衡抱上了宇文家族的大腿,前程自然一片光明。宇文敬临阵月兑逃,还不是高升做了西海郡的太守。
却听那个自称文昊的士兵哈哈笑道:“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过,你要先和我打一场,我才告诉你!”
刘子秋这才认真打量起文昊来,只见他弱冠年纪,身高在八尺上下,膀大腰圆,棱角分明的脸上虽沾了几丝血迹,却掩不住一丝英气,看他的衣着,似乎是个队正。年纪轻轻能够当上队正,倒也算个少年豪杰,武艺想必确实不差。
只是刘子秋实在没功夫和他一较长短,正色说道:“十万火急,儿戏不得!你们可知道,张大将军被宇文敬扣押了!”
这则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顿时激起一片波澜,围观的士兵顿时骚动起来。他们大多并非张寿的嫡系部下,甚至都没有见过张寿。但主将被人扣押的消息,还是给军心带来了巨大动荡。
柳郁把脸一沉,喝问道:“刘子秋,大将军不是放了你一个月的假期吗?你又何从得到的这个消息!”
刘子秋也知道惑乱军心,其罪非小,但事关重大,却也顾不得许多,拱手说道:“禀校尉,此事千真万确!刘某正是得了这个消息,才匆匆赶回来!”
文昊一心想要和刘子秋较个高下,只因生性好武,其实他人极其聪明,能够分得出轻重缓急。听说张寿被宇文敬扣押,文昊也不再坚持和刘子秋比试的事情,想了想说道:“今晨该我当值,正遇见一队信使,说是传张大将军的将令,限郎将以上军官即刻赶到威定城。如果大将军真被宇文大人扣押,这其中可就大有蹊跷了。”
柳郁身为校尉,竟然不知道营中的将领都已经去了威定城,感到的些不可思议,蹙眉道:“你能确定?”
文昊点了点头,道:“其中有一个是张大将军的亲兵,我恰巧认识,就随便问了他几句,错不了!”
除了董衡,其他的将军、郎将,刘子秋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但有一点刘子秋可以肯定,以杨广多疑猜忌的性格,这些人当中只怕没有几个人是张寿的亲信。这些人当中,董衡现在就属于宇文一系的人,其他人既有属于杨家这边的,也有长孙晟、来护儿等人的旧部。杨广深通驭下之道,军中派系林立,就不用担心张寿会有什么不臣之举。
如果说杨广仍然怀疑张寿有什么不轨企图,想要把他拿下,又担心在军中动手会激起兵变,这才派宇文敬秘密行事,也不无可能。但张寿已经被宇文敬扣押,即使他在军中还有几个亲信,也不会掀起什么大lang,就算要宣布新的主将人选,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把其他将领都弄到威定城去。
想到这里,刘子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张寿被宇文敬扣押,肯定和杨广没关系,难道是宇文敬真想谋反?刘子秋自嘲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判断。一个临阵月兑逃的家伙,借他十个胆子,恐怕也不敢揭竿而起。
还有一种可能,宇文敬是在宇文述父子的授意下才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全面掌控驻扎西海的这支军队。自从杨素死后,宇文述便成了杨广跟前的第一宠臣,宇文家族也渐渐取代了杨家成为大隋最有权势的家族。要支撑这样一个大家族往往需要庞大的财力,而西海处于丝绸之路的要道上,掌控这支军队就等于掌控了丝绸之路,却也说得过去。
不过,杨广历来对兵权抓得最紧,宇文家族对这支军队下手,无疑将触动杨广的逆鳞,与造反无异。
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这对兄弟胆大包天,历史上就做出了弑君之举,只要机缘巧合,他们还真敢造反,但宇文家族现在当家作主的仍然是宇文述。宇文述这人虽然喜欢拍马逢迎,却也有些真本事,最重要的是,他对杨广足够忠心,却没有造反的理由。
处处疑团,刘子秋越想越不得明白,索性咬牙说道:“不行!我要去威定城,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