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中,文昊责怪樊梨花道:“玉儿,在此停留,我怕夜长梦多,误了大事.”
樊梨花却胸有成竹地说道:“夫君,我有个感觉,要想顺利拿下襄武城,还需要着落在这个李坚身上。”
虽然对樊梨花的话不以为然,但文昊素来被妻子压着一头,早已习惯了按照妻子的话去做,也就不再坚持。不过,尽管是假扮金城军马,营寨的防备却也不能有一丝松懈。营寨外面设置了鹿砦、陷坑,营寨里面数百辆粮车围成一圈,可以抵挡骑兵的冲击。营寨四角连夜竖起几座箭楼,箭楼上负责了望的士兵每个时辰轮换一班。精锐骑兵组成的斥候五十人一队,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撒了出去。
文昊只睡到三更多天便起了床,披挂整齐走出帐外,开始在营中四下巡视。这都是刘子秋教他的,为将者必须跟部下同甘共苦、身先士卒,才能得到部下的拥戴,作战时,将士们才会奋勇争先。文昊牢牢记住了刘子秋的教诲,凡有战事,每至三更必定亲自出来查营。
正巡到辕门处,忽见一队斥候飞驰而来,大声说道:“启禀将军,东边有一队人马正往大营赶来。”
文昊摆手道:“示警!再探!”
“呜呜”的号角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沉睡中的士兵猛然惊醒。不过,按照刘子秋的命令,号角示警分为三级,此时只是三级示警,大多数士兵仍然高卧不动,只有最靠近辕门的五百人披挂整齐,走出营帐。这样做,就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敌袭而让将士们疲于奔命,以致自乱阵脚。
不一会儿,斥候又奔了回来,大声禀报道:“将军,来的是一队骑兵,中间护卫着一辆马车,约有三四百人。”
文昊同样是个聪明人,已经猜到是李坚说的那位老先生来了,不由挥了挥手,下令道:“三百骑兵营外列阵,其他人回帐休息!”
这时,樊梨花也听到示警的号角声,全身披挂从大帐内走了出来,侧耳听了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说道:“夫君,李坚应该是陇西李家的人,他所说的那位老先生或许就是李家的家主。如果能得到李家的全力相助,襄武唾手可得!”
文昊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军户,对那些世家没有太多的概念,皱眉道:“李家这么厉害?”
樊梨花笑道:“李家在陇西经营数百年,根基深厚,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不要说襄武城,就连长安、洛阳都有不少他们的人。而且对这些人来说,他们首先忠于的是李家,然后才是朝廷。就算皇上在的时候,对这些大世家也要礼让三分,何况杨侑不过是个孩子。单凭宇文化及,恐怕还难以令李家臣服。”
千年的世家,百岁的王朝。世家讲究的是底蕴,是绵远流长。无论是杨家还是宇文家族,不管他们如何权势滔天,却也当不起世家这一个称呼。实际上,像宇文家族,自宇文述之后,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这对兄弟就有些上不了台面。宇文述的另一个儿子宇文士及因为娶了杨广的女儿南阳公主,为了避嫌,杨广在位时,他便失去了参政的权力。现在杨广死了,宇文化及执掌大权,却仍然没有重用宇文士及,究竟出于何种原因,只有宇文化及自己心里清楚了。杨家的情况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杨素死后,留下七个儿子。杨玄感确实算个人才,只是他那六个弟弟就稀松平常得紧了。
李家则不同,经过千百年的苦心经营,尤其在陇西这片土地上,郡县官员大多出自李家,或者与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在胥吏阶层,基本上都是李家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这些没级没品的胥吏,不管郡县主官本事多大,离开了这些胥吏,事情照样玩不转。因此,别看宇文化及和他扶持的小皇帝就在襄武城中,但他们说的话,或许还没有李老太爷好使,樊梨花已经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
文昊听樊梨花分析了陇西的状况,不禁皱眉道:“这么说,陇西不是大隋的,而是他们李家的了!”
樊梨花冷笑道:“你倒是一心替刘子秋着想,可刘子秋安的什么心,你真清楚吗?”
不等文昊回答,樊梨花已经继续说道:“刘子秋扶持杨倓做了皇帝,其实和宇文化及、杨玄感有什么两样?要说这些人当中,奴家倒是觉得洛阳的李渊或许是真心向着朝廷,他毕竟是皇亲国戚,而不是那些毫不相干的人。”
文昊摇了摇头,一脸坚定地说道:“主公想干什么,我管不着。如果没有主公,我哪能和你在一起,就冲这一点,我文昊这辈子都会跟着主公走下去!”
樊梨花不屑地说道:“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
文昊忽然咧嘴笑道:“能够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怎么能是小恩小惠呢。”
“贫嘴!”女人都喜欢听赞美之词,樊梨花也不例外,她心头一喜,也就不再纠缠于刘子秋安的什么心思,笑道,“其实真正能够掌控一郡的大世家,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要成大事,又何必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李家控制了陇西,那就让他们继续控制好了。你家主公当前最大的敌人是宇文化及,料理了宇文化及,其他事还不好办吗?”
文昊也醒悟过来,说道:“对啊!不是你提醒,我几乎误了大事。”
樊梨花脸上神色一正,说道:“不过,奴家还有一个要求。杨侑只是个小孩子,等打下襄武,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的安全。萧皇后对奴家一向不错,奴家不希望那几个孩子受到伤害。如果刘子秋将来真的坐了天下,你一定要劝他放过那几个孩子,否则奴家再也不理你!”
夫妻两个说了这会儿话,那队人马已经到了近前,当先一人正是昌松县令李坚。李坚策马过来,拱手说道:“二位将军,我家家主亲自前来拜会,还请二位将军屈驾相迎。”
没想到什么李家家主好大的架子,文昊心中不悦,正待拒绝,却听樊梨花已经笑道:“老先生远道而来,我等晚辈自当出迎,还请李大人头前带路!”
其实,在这些大世家眼中,两个来自金城的无名小将,还真不值得他们的家主纡尊降贵。如果不是李坚再三陈说这支军队与其他军队多有不同,值得接纳,李老太爷万万不会连夜赶来。此刻,李老太爷已经从马车中坐了起来,隔着车帘默默地观察营寨这边的情况。
李老太爷已经年过六旬,这一生经历过不少乱世,也见识过不少军队,看了营寨的布局和周围的工事,不禁暗暗点头,知道领军之人一定深谙兵法。再看对面迎过来的一队骑兵,人数不多,只有三百人上下,但队列整齐,气势如山,竟将他随行的这些护卫比了下去。
身为李家家主,安危牵扯甚大,因此李老太爷的护卫队同样是三百人,却都是李家私兵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精良,武艺高强,其中也不乏能够高来高去的江湖异士。这样三百人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许多人站在这些护卫面前,双腿都会不由自主地发抖。对面这三百骑兵若论个人武艺,或许不是他这队护卫的对手,但这三百人组合在一起,绝对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
这时,文昊和樊梨花率领三百骑兵已经到了近前。文昊手中长槊高高一举,大声喝道:“恭迎李老太爷!”
“恭迎李老太爷!”三百骑兵齐刷刷地拔出钢刀,喊声如晴天中的一声霹雳,将正要下车的李老太爷吓得一哆嗦,差点摔下地来。
看到那些骑兵手中的钢刀,李老太爷不禁眯起了眼睛。这些钢刀刀身细长,寒光闪闪,一看就知道锋利。对于陇西周边诸郡的情况,李老太爷十分熟悉,金城郡的兵马绝对不会有如此精良的装备。而且这些钢刀的形制异常奇特,既不像隋军中常用的环首刀,也不像游牧部落的弯刀。李老太爷顿时对这支骑兵的来历起了疑心。
其实李老太爷猜得不错,这些钢刀是按照刘子秋的要求,特意为骑兵打造的马刀,而且采用了先进的包钢技术,可以轻易地劈开镔铁盔甲,斩断对手的兵器。不过,李老太爷还不知道,这些骑兵身上的衣甲防御能力比普通的盔甲提高了整整十倍,普通的弓箭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攻下临津关、金城关这些重要关隘,这些骑兵是当作步兵来使用的,结果也只伤亡了一千五百人,就是得益于这些精良的装备。伤亡的一千五百**多是被城头抛下的巨石砸伤,或者从长梯上掉下摔伤,真正伤于弓箭和刀枪的,却只占极少的一部分。
不过,只通过一把钢刀就看出对方的破绽,李老太爷的眼光果然不凡。双方见面略一寒暄之后,他便看似太爷忽然不经意地说道:“文将军,为了迎接老夫,你可谓是精锐尽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