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隔着很近的距离,徐靖西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
韩煜面色不变的说:“来这边看看。”
“大半夜的来,能看见什么?”徐靖西揪住不放的追问,被迷了心窍一样。
韩煜没说话。
能看见什么呢?下班早会提早过来,不管是在房间的露台上,还是在大堂的偏厅里,都能看见她和剧组的人说笑着收工回来;像今天这样工作忙些,过来得晚,那么明早晚些时候回市里,就能看见她从电梯里出来,和苏萌踢踢踏踏的出门去吃早饭。
对于这种行为,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等从酒店离开,花上一个多小时回到市里,再次变成一个商界精英、回归理智后,韩煜自己都忍不住惆怅而无奈的反思,怎么自己会做出这么方法拙劣的事情来?
想完这些,等夜晚降临,他就再次像到了十二点钟的灰姑娘一样,抛去身后的灯火阑珊,心意已决的赶往城郊。
有什么办法,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想不出更高端、更保险、并且不会让她反感的方式来贴近她。
他不说话,徐靖西沉默着更是觉得后悔,她做什么问他这个呢?她都主动拒绝他来,有什么资格再问这些?非要他说出来他是为了看自己,才觉得开心,满意么?
徐靖西心中诚实的想,她确实会觉得内心充盈,从刚才在大堂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自己心中那个缺了一块儿的木桶补齐了,里面的水装得满当当的将将就要溢出来。
电梯叮的一声响,有人出来,看见门口的他们,好奇的盯了一眼,往自己房间去了。
徐靖西猝然惊醒,为自己的心中所想觉得狼狈无比,匆匆地说了一句:“我回去了。”
韩煜却拽了她一下,他一手搭着衣服,另一只手握住她仍不算温热的手,白色的衬衫袖口与她黑色的风衣纠缠,“我明天去片场。”明明是句肯定句,口吻柔和的却像是一句小心翼翼的询问。
徐靖西心里不是滋味,“有人不让你去吗?”
“明天杀青请你们吃饭?”韩煜笑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徐靖西忍不住想瞪他,韩煜捏了她手心一下,很快松开了,心情大好的样子,“所以你知道了,我来这边是为了请你们吃饭。”
最后到底没忍住,徐靖西瞪了他一眼,匆匆回房间了。
*
今天虽然是拍摄的最后一天,工作却一点都不轻松,除了一些镜头要补拍外还有最重要的几幕戏需要精心拍摄。
一大早剧组的人就都起床了,下楼到自助餐厅去吃早饭。芦苇和徐靖西几个是慢的,下来的时候其他人几乎都到了。往常的早上,剧组人员都跟没醒盹一样昏昏欲睡的安静吃东西,今天却是格外热闹,刚进门就听见制片大着嗓门说话,声调激昂又热情。
“不就杀青吗?至于高兴成这样?”芦苇纳闷的往他那边看,随即就被震惊了,“韩、韩煜什么时候来的?这才几点?”说着看了徐靖西一眼。
徐靖西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低头拿餐具捡东西吃。
芦苇对苏萌挤眼睛,后者爱莫能助的摊手,凑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她出去找灵感,回来以后就……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就是有点魂不守舍的……”
徐靖西拿夹子敲了敲盘子,“你们两个吃不吃饭?”
苏萌吐吐舌头遁了,芦苇瞅瞅韩煜,碰了她胳膊一下,“韩煜昨天就来了?来看你?”
“你不饿吗?”徐靖西递给她一个碟子。
“他对你很上心啊。”韩煜眼神专注的看了靖西一眼,芦苇看在眼里,“我是过来人,你可以相信我的眼光。”
徐靖西无语的冲她叹气。
制片在两张餐桌外叫她,“靖西,韩总来了!”示意她过去打个招呼。
当着现场这么多人的面,徐靖西从善如流的过去了。其实这段时间韩煜不现身,导演心情又一般般,有些工作人员已经做出什么猜测来了,但毕竟一个是导演,一个是投资商,大家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傻哈哈的装得跟往常一样。
尤其是制片,演技比专业演员精湛多了,打着哈哈说:“韩总这段时间忙也没空过来监督工作,徐导最近经常念叨你呢!”
韩煜眸光中染了笑意,意味不明的看着徐靖西说:“是吗?”
徐靖西在心里骂制片狗腿,语气很官方的说:“嗯,谢谢韩总送的下午茶。”
脑子转得还挺快,韩煜在心里叹气,邀请她说:“好久没见,一起吃早饭吧。”
“不了,我和……”徐靖西抬手示意坐在另一边的芦苇和苏萌,没想到那俩人见她看过来,立刻背过身去,亲密的挨着低头做认真吃饭状。
韩煜扬了下唇,“一起坐这边吃吧。”
“是啊是啊!就坐这里和我们一起吃!”制片热情的帮他们拉开椅子,然后,端着自己的餐盘坐到别的地方去了。
徐靖西:“……”
她起身要动,韩煜按了她一下,“我去给你拿吃的。”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将餐盘里的碟子端给她。煎包、茶叶蛋、小菜和一碗小米粥,都是她一贯爱吃的中式早点。他每样都拿了双份,和她吃一样的东西。
周围好多双眼睛看着,徐靖西道了声谢谢,低头剥茶叶蛋。
韩煜也拿起一个来剥,比她速度快多了,很快剥出一个光滑完整的鸡蛋来,随即动作十分自然的将她手中的鸡蛋拿过来,把这个剥好的塞到了她手上。
一个形象一贯雅致高贵到举手投足都是典范的男人,剥个茶叶蛋都是赏心悦目的。徐靖西愣怔的拿着鸡蛋,看他修长的手指利落的动作,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不吃就要凉了。”韩煜抬眼示意。
徐靖西讷讷的咬了一口,他又推了推一边的粥碗,“别噎着。”
徐靖西脸色微红,他太过体贴周到,她心里其实有些不好受,“你吃饭吧,不用管我。”
韩煜见好就收,温存的笑了一下,也没有被拒绝的失望,从容的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饭。
*
上午的工作是补拍几个不满意的镜头。最后一天拍摄,大家情绪都很高涨,在剧组待了三个月都要吐了,想到下午就解放了,个个都干劲十足。
韩煜这一上午都是在一边闲闲的围观,徐靖西不和他说话,也没空搭理他,他也不介意,坐在她后方,偶尔会给她递下水,看得身为贴身助理的苏萌惭愧至极。
中午的时候纪铭臣来看老婆了,看见韩煜竟然在,还光明正大的坐在徐靖西身边,有些出乎意料的抬了下下巴询问示意。
韩煜无奈的扯了下唇角,被纪铭臣瞬间会意过来,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笑容,一脸“韩煜你也有今天”的看戏表情。
纪铭臣好几天没见到老婆了,今天过来得急忘了带午饭,被芦苇甩了个白眼,扔给他一盒盒饭,让他和韩煜一起到一边思过去了。芦苇照例拉着徐靖西一起吃饭,问她:“下午的戏怎么拍,你想好了吗?”
提起这个,徐靖西比看见韩煜还要头疼,苦着脸说:“还没有。”
“那怎么拍?”芦苇想了想情节说,“我觉得那一幕还算好拍吧,你说呢?情绪渲染对了基本没什么问题。”
徐靖西郁郁的叹了口气:“我现在还不能理解如梦那种情绪呢……”早上她又和编剧沟通了一下,对方给她讲得很细腻了,她也能听明白,只是因为觉得那种情感与她自己所想的完全是南辕北辙,所以打心底里有抵抗情绪,不太愿意接受一个生硬的安排。
“不好理解吗?”芦苇点了点自己下巴,“我觉得还可以吧……”
徐靖西说:“我认为,以如梦一路走来的经历来看,她其实是个很看得开的人,所以如果认定崇明不喜欢她,就应该很痛快的离别,即便有不舍和对感情的惦念,也不应该伤心成这样。”
芦苇笑了笑说:“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又不是吃面条,想吃的时候一直往嘴里塞,不想吃的了,一口咬断就行。”
“要我说,如梦其实应该知道,崇明提出带她一起走,就是在示爱了。只不过她怕而已。”
徐靖西听得心里一震,抬头问她:“怕什么?”
“怕自己猜错了吧。”芦苇有些感慨,“直觉告诉她崇明爱她,但是又一遍遍的在内心否定自己,想要崇明拉她一把,给她勇气,又不愿意面对和他远走以后一切的未知数……”
说到这里,芦苇吃了口米饭下结论说:“说到底,如梦是怕惯了,她一生动荡不安,好不容易有崇明这块儿净土,又怕是幻象,所以矛盾至极,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后半生的生活状态也挺明显的,孤独、空虚。”
芦苇在一边着扒饭问:“你说呢?”
徐靖西久久的没说话。
芦苇看着不远处的纪铭臣,自顾自的加了一句人生感悟:“要我说,对待感情还是要拿出勇气来。爱上一个人挺容易的,不知不觉的就爱了,但是不爱一个人太难了,要受很多罪,还不一定能成功。所以不如勇敢点,积极点,想办法永远的和对方相爱下去。”
吃完饭就要着手拍摄重点戏幕,演员去化妆的时候,徐靖西还有些愣怔,若有所思的坐在一边低头看落叶。
韩煜递了一盒温热的牛女乃给她,“冷不冷?”
徐靖西道了声谢,接了。
“在想什么?不是还有最后一幕,不去准备?”韩煜帮她把盒子打开,重新递回给她。
徐靖西喝了一口,突然仰头问他:“你觉得我胆子小吗?”
韩煜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低头对她神色柔和的笑了,温声说:“有我在,胆子小也不用担心。”
徐靖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正好演员就位,副导演喊她,她就连忙起身过去了。
芦苇和周泽已经在等着她说戏了,徐靖西在监视器旁站了一会儿,突然做到了后面的椅子上,一边戴耳机一边说:“你们两个酝酿一下情绪,自己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