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 251二五一

作者 : 火棘子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迟衡一直阴沉沉的,石韦不善劝谏,二人在一起除了军务别无他话。请记住本站的网址:n。

所幸他的战报覆盖整个乾元军,除了安州僵持外,其他地方都有极大进展:“麻行之和扈烁把半个笪笪州拿下了,九月中旬已经歇战;容越、梁千烈、霍斥联手攻打玢州,最慢,十二月也就拿下了;安州的战事到九月为止,十月冰冻郑奕军应该不会冒险……将军,你想过迁移阵地吗?”

“迁移阵地?”

“咱们不可能一直呆在梅花岭,要不要将重镇挪到曙州?无论是地理位置,军事部署,或者人员调配,曙州的首府昭锦城都更适合坐镇。而且,我发出了好几封交换人质的信函郑奕都置之不理,恐怕只能硬打了,咱们要做长期打算。”

迟衡沉默

他不松口石韦不能做决断。

石韦很想说,乾元军表现得越急,郑奕就会越张狂,不如借转移阵地的契机,让他也紧张一下。这就是博弈,两个人不相上下,若其中一人太紧张输赢,则他必然会输。

而且,容越岑破荆很快就会夺下玢州,届时局势必将大为更改,现在将战略重新部署,未雨绸缪。

可迟衡压抑的气场令人开不了口。

犹豫了一下,石韦说:“地方事务上,我已令泞州知州全部扫一遍,将可能存在的奸细全部挑出来——这会费点时间;在战事上,颜翦对郑奕军的将领都很熟悉,能扼住郑奕军的攻击,所以,我还是建议,你将重镇移到昭锦城,这样……”

迟衡打断他的话:“我不能留下纪副使!”

“可是……”

多说无用,石韦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迟衡心口压抑得很,大手一挥:“季弦,唉,让我想想,我冷静一下。”

“好,我到院子走走。”

迟衡听见石韦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轻步步出房间,才一进院子,迟衡就听见门口一个欣喜的亮亮的声音响起:“石将军,你终于出来了。”

声音满含朝气。

如阳光散落一样灿烂,迟衡忍不住从窗子往外看,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将领靠在石韦的马背上,满脸喜色,微扬起头,高高的鼻梁英气逼人。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侧脸,英挺飒爽,颊边留着一丝丝少年的稚气。

这名将领迟衡并不陌生。

他叫相扬,一直跟着石韦征战,封衔骁骑参领,虽仅为参领,却骁勇非常,石韦对他很是赏识——现在看来,相扬对石韦也是崇敬无比。因为少年的神情不会骗人,他专注地看着石韦,眼窝里含笑一样,偏偏还向着阳光,笑起来牙齿皓白,连头发丝都闪着亮光。

石韦眉头紧皱。

相扬很随意地伸手抚了一下石韦的眉宇,嘴角微翘说了句什么。

石韦也笑了。

这一笑,若黑夜里一道星光闪过璀璨不可言说。所有的愁容在一刹那消失殆尽,石韦本就是极为俊美,这一展颜更令人转不开眼睛。

相扬怔住了,迟衡也怔了一怔。

迟衡的心被撞了一下,隐隐作痛不知从何说起。

再走进来时,石韦已没有眉头深锁。他一坐下,迟衡就能感觉到一股阳光照过的暖意气息。冬日的阳光最是令人眷恋不舍,不知道石韦怎么舍得离开相扬回到这里。

这股妒意才涌上心头。

迟衡立刻压下去,喝了好几杯苦茶,说:“季弦,你安排吧。”

石韦一愣。

迟衡将茶杯一顿顿在案桌上,茶水四溢:“你安排吧,乾元军重镇移到曙州城,迫在眉睫。现在是九月,郑奕军蹦跶不了几下了,咱们是得从安州跳出去纵观全局,给容越、岑破荆、骆惊寒等人都发出快函。”

石韦难掩欣喜。

立刻将卷宗铺上,他早就做好了迁移的准备,就等迟衡首肯了。

诸事定得很快。其实要迁的不是军队而只是迟衡,当然日后随之更改的才多,当下的事务并不繁琐。石韦告辞时已是入夜,难得眉间舒展唇边溢笑,迟衡忽然问:“季弦,相扬现在跟你……跟着你?”

石韦不明所以。

“那小子别的都不错,有血性武艺好,就是单独领军作战的能力差了点儿,季弦有没有想过让他镇守哪个关隘,放出去野一野?”

“你的建议是让他跟着颜翦吗?”

“舍不得吗?”

石韦斟酌了一下回答:“他去年才从军入伍,我是担心他年纪太小容易轻狂。”

“我领兵时也是十七八岁。”

面对迟衡的针锋相对石韦没有什么触动而是微笑道:“你是万中挑一的苗子不是别人能比得了,我第一次见你都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相扬和你那时,有几分像……都很年轻。我想多在身边带些时候,熟练了再放出去。”

迟衡反而无话可说。

石韦提及相扬时总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温和,倾心教诲,孜孜不倦;相扬对石韦一定也是仰望、崇敬、尊敬和喜爱以及言听计从——这些在脑海迟衡闪过,令他,莫名烦恼。

人在孤单时一定会寻找同伴。

尤其是征战,结伴而行,如果哪一天没有了同伴简直是天底下最惊惶的事,在军营里呆久的人无法想象,哪一天,一睁眼,没有了阵营,没有了兵器,会是什么样子。而当同伴再往前跨越一步就成了情人,情人相依相偎,纳彼此于肌肤、于血脉、于灵魂,直至连刀都砍不开。

如石韦这么卓越的人会引起多少仰慕。

遇上了一百个烈火都挡不住的仰慕者也不为怪,迟衡可以想象,不久之后石韦也许会和相扬成双入对了。迟衡灌下两杯苦茶,径直说:“季弦,相扬是不是很喜欢你?”

石韦一怔。

“相扬性格虽然略鲁莽,但对你心底很实,也没什么心机……挺好。”

这一次,迟衡将石韦送出了院子,早就等得在树下瞌睡的相扬猛的醒了,忙跑来给迟衡施礼,声音宏亮,脸庞勃勃生气,牵了缰绳笑得无拘无束:“石将军,都忙完了吗?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石韦望着他,嘴角泛起了笑。

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这两人需要这么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吗?

迟衡不知道自己心底的是苦闷还是嫉妒,想起自己对宇长缨也算不错,宠也宠了,平日也没让他委屈过,怎么却交不到心呢?

非但如此,宇长缨还处处设下陷阱,从最初的让容越落入陷阱几乎丧失性命,到安州沿线的连连失守上万乾元军兵士丧生于此,以及设计围困纪策令他陷入郑奕军的牢笼之中,更不用说还在乾元军的辖地不知埋下了多少探子,以及,自己的眼睛……所有的这些,都是自己识人不明的结果。

心中的烈火重燃,乘着夜,迟衡又来到牢狱。

自从上次挑断宇长缨的手筋,已经四天了。狱卒见了迟衡,立刻告退,迟衡看着他们留下的各种刑具,中间有一条细长的鞭子,乌黑发亮,一看就知道能打到疼入骨髓。

迟衡拿起乌鞭,在手心拍了一下。

宇长缨端端正正地坐在木床上,面对着逼仄的窗子背对着牢门,一袭长衣整整齐齐——无论将他怎么蹂躏得凄惨,狱卒们还是会很识趣地为他清洗干净,等待下一次更凄惨的蹂躏。

这很好,迟衡不会倒胃口。

哐当一声门开了。

宇长缨却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就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只是绷紧了全身。迟衡走到他的背后,想起以前很多次自己会从背后拥抱他,那个身体总是会热烈回应——现在想起这些,简直是给自己脸上甩一个大大的耳光,火辣辣的疼。

迟衡又想起暗无天日的日子,宇长缨熟悉的声音相伴左右。

多少次,他曾想,今生有幸遇上了他。

多么讽刺,多么滑稽。

自从梅花岭一战回来除了无数次的暴力相对,迟衡不愿意和他说一句话。而不久前,他们曾如胶似漆恨不能揉进对方的骨髓里,转身,他就将一把利刃捅进自己的心窝里——迟衡冷笑:“你在等什么?郑奕吗?你不过是他的棋子。”

每一次施虐完就走,这是自俘以来迟衡第一次说话,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嗡嗡作响。

宇长缨默不作声。

“有什么是我给不了你?有什么我没有给你的?你却为他卖命,你是贱吗!”

宇长缨慢慢回身头微微一侧,勾起了一个笑像拉开的弓一样,熟悉的神情,陌生的神情,全身素色,唯有眉心一点红,红得如心尖一滴血:“既然把我宠上天,为什么摔下来这么狠?”声音暗哑,也如枯竭的血。

迟衡一鞭子过去,皮开肉绽血染素衣。

宇长缨扑在床上一动不动。

迟衡无情地拿起鞭子横七竖八冲着那背甩了十几鞭子,直到素衣全部裂开体无完肤。宇长缨全身颤抖,咬着牙齿一声不吭。

迟衡打得越发狠。

用尽所有力气一鞭子甩过去,啪的一声鞭子甩在了墙壁上径直断做了两截。宇长缨的后背狠狠一抖,浑身发颤,像秋天的叶子一样,颤了好久才停下来。

迟衡阴沉地说:“我宠你?我是瞎了眼才宠了一个贱|货!”

宇长缨擦了擦嘴角挑起一个笑,笑得诡异:“我贱?不贱的人现在在郑奕手里,不会比我这个贱货好过!”

迟衡冲过去,死死抓住他的衣领,拳头拽得发抖。

宇长缨凄厉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把我打死啊,把我剁碎了喂狗啊,为什么不下手呢,还指望着我这个贱货把他换回来吗?舍不得不下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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