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白玄自饮壶中酒,顿觉饭气酒气上涌,平添了些许困意。这时一阵铃铛的摇晃声传来,水白玄于半梦半醒之间被惊醒,睁眼便看到一位着青衣的少女,裙角在微风中晃荡,素手擎着一个铃铛摇摇晃晃着。
少女眉宇之间的轻灵之气一览无遗。点水星眸,含笑带嗔,绰约多姿,触目盈耳一片娇俏妩媚。
还未等水白玄开口,少女抢声道:“嘿,怪人。”
水白玄一愣:“我?怪人?”
“不是你,是谁啊?大白天的躺在这喝酒!喂,能不能借我喝一口?”
水白玄不觉一笑,晃了晃空瓶子,邀请道:“姑娘,不若在下做东到望湖阁小酌如何?”
少女一阵鄙夷:“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初次见面就邀人喝酒,还是邀一个亭亭玉立的天仙少女。”
“你要喝酒,我请你喝酒,还说我不是好人。”水白玄大感尴尬,但是却深感好玩。这可说是出了谪仙谷第二个主动与自己交谈的人了,那种如浮萍无归处的伤感稍有减缓。
水白玄亦突然想起了楚原。虽然与楚原相聊甚欢,不过一来楚原是江湖名宿,水白玄生怕被认出身份,后果难测;二来楚原毕竟年岁已高,没有同龄人那股清气。是以水白玄生出了异样的感觉,更觉自己慢慢恢复些生气一般。
“你脸上又没有写好人或者坏人,我怎么知道啊?”少女一脸天真。
“可是。”水白玄顿了顿,有意整她一整。
“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少女像是个急xìng子。
“你脸上有没有写你是美女呢?”水白玄讲到这里自顾自地笑了。
少女愣了一愣,伸手就是要打水白玄:“没写不代表我不是!”
“那我脸上写着好人还是坏人呢?”水白玄拉高了声音道。
“算你啦,不跟你胡扯。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少女突然又转开了话题。
水白玄感觉拿这少女没辙,又感觉有趣,欣然道:“难得姑娘赏光。恭敬不如从命。这边请。”
少女似乎有些不耐烦,“走便走,还说什么男的女的,真是麻烦至极。”
望湖阁半阁浸湖而建,门市却依着一条繁华大街。
街道是二丈见宽的青石板路,两辆马车足可并行。一侧商铺鳞次栉比,一侧零落有些酒家依水而建,酒旗迎招。
弦月初上,街市在大红灯笼掩映下绯红一sè正当热闹。街头巷尾的摊贩刚刚开始一rì的营生,店肆的伙计忙着招徕顾客,得闲的径直寻个吃酒好去处,三五采菱女结伴归家轻移莲步笑靥如花又点染了多少好梦。嬉笑怒骂的市井才是羡煞神仙好景。
“喝啊,你这个酒鬼!”
只见少女一脸红晕,像极娇羞的淑女一般,可是你绝对想不到有着这么一张脸的女子,此刻的动作却如粗莽大汉一般。她的袖子高高挽起,一脚踩在凳子之上吆喝着,全无女子该有的矜持。
“还喝啊。”水白玄一脸无辜。只见他衣服凌乱不堪,一袭白袍之上满是酒污,甚至还有几个脚印。仔细一辨认,不难看出是那女子所为。
“少说废话,不喝就打得你满地找牙。”少女挥舞着拳头,作势威胁。
“我……实在喝不下了。”水白玄委屈地道。虽说对方是女人,然而水白玄的酒量又怎么可能如此不济?不过江湖行走,特别是水白玄这种敏感的身份,如何能完全相信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虽说如此,水白玄此时竟也有了几分醉意。江湖规矩,男人同女人喝酒,以三比一,否则可会被笑话。这是水白玄今rì所学的江湖规矩之一,也不知是青衣自创还是真有此事。
以内力逼出酒更是不可能,那是绝顶高手方可为之,水白玄自问尚无此能力。
“什么!喝不下也得给我喝!”
“青衣大姐,你就饶了我吧。”水白玄一脸委屈,竟是开始求饶。
“干什么叫我大姐,跟你很熟吗?”这位叫青衣的女子不依不饶,“更何况。人家才十八岁!”说到这里竟像是真的害羞一般,显出难得的小女子模样。
水白玄的醉眼一看,竟是再也转不开视线,这是有记忆以来,第二次。他想起了简儿。
“讨打!”青衣嗔道,手下却是毫不留情。
水白玄暗道:这女子要是温柔一些便好了。他事先将护体真气尽数收归体内,要不这少女不断胳膊少腿,也得月兑臼。这对行走江湖之人而言,无疑是最愚蠢的。撤去护体真气,遇袭之时少了一层保护,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说起青衣,水白玄看出她半点武功也不会,却偏偏爱动手打人。
水白玄虽只认识她一天不到,却异常迁就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也许是因为自己太需要朋友了罢。
朋友!
乔简儿是他的朋友,却似乎还有了一点其它的情感,以至于相处之时多了些许顾忌。世人的情感往往自相矛盾,因为喜欢而慢慢拉近距离,也因为喜欢,变得多疑,变得顾忌。
而对于眼前伊人,水白玄却感觉异常的轻松,仿佛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一般。
真正的自己?水白玄又陷入思考中。真正的自己,难道是说水云凌?
不知水云凌从前有没有朋友呢,还是如现在的我一般的孤独?
水白玄jīng神一震,没错,与其一味地撞运气,惹得一身麻烦,还不如从水云凌的朋友这条线索下手!
念及此,水白玄觉得要追查身世秘密的线索并非毫无可能,一直以来沉闷的心情有所改观。
酒。
酒后的思维的确与平时大相径庭。虽世间醉态万千,人不尽相同,有借酒壮胆者,有借酒寻欢者,有借酒浇愁者。然共同点在于酒后每个人与平时是大不相同的,便连思维也变得奇特起来。而在酒醒之后,若还记得这些念头,也会感到不可思议,觉得太过胡闹,又或者是异想天开。
不过水白玄确实在酒后想到了自己的路途——朋友。
次rì清晨,一阵嘈杂声惊动了水白玄,而坐在他对面的青衣却仍睡得香甜无比。
水白玄不禁眉头一皱,这声音似乎不像普通的嘈杂,更像是江湖豪客的拼斗。不论是谁,在睡梦中被无端打断,总会心生不快。水白玄自己却是不在意,只是担心惊醒了青衣。
念头一起,水白玄感到吃惊,他竟会关心一个认识一天都不到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想到这里,水白玄感觉连他自己也看不透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不由地想起昨夜与青衣对酒之时的情景。
青衣对他大动手脚之时,他完全没有气恼的迹象,仿佛还很开心的样子。如果说那是醉酒之后不寻常表现,那么如今他还对青衣挂念,难道说是酒劲未退么?这似乎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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